作者:37度2體溫
愛與咳嗽一樣無法自抑。玉蘭花瓣泡茶或用蜂蜜浸漬可治咳嗽,然而玉蘭卻治不了愛情的病痛。因為它先開花后發芽,因為它是——
她與他的故事,在旁人看來有一點復雜,其實并不復雜;在自己看來非常簡單,其實也并不簡單。
她認識他的時候,25歲,正花開的時節。而他才20,還在吐綠的青春。終于走到一起用了兩年的時間,其間經歷了許多事情:無數深夜和白天的隱忍還有默念,網絡兩端冰冷的觸覺和火熱的心事,用言語描述的擁抱遙遙帶來青草氣息,他們各自放棄了身邊已經穩定的生活還有工作,千回百轉后與昔日戀情說再見,哪怕因此被斥為“負心”或“薄情”。
他們終于可以在一起了,他們相見了。
在她家樓下,她等他來。二月的一個清晨,他乘一夜的火車由南向北而來。她坐在一棵樹下的長凳上,有些涼,也不覺得涼。晨風里帶著甜香,有些恍惚。往上看,原來樹開花了。這棵開花的樹上沒有一片葉子,滿樹上百朵花兒開在光禿禿的枯樹枝的枝梢頂端。花瓣極大,鑲著淡淡的綠邊,開得奮不顧身。沒有綠葉的映襯,開得燦爛卻也驚心。它沒有綠葉,花開便似是自然規律的一種悖論,或是對時間、季節的一種逆反。
他來了,他說,你真美,你比花還美。
她便笑,告訴他這是一樹白玉蘭。
這一年她27歲,他小她5歲,22歲,剛剛大學畢業。
用兩年時間爭取來的愛情由不得人不珍惜,可一再提醒自己珍惜就意味著心底總浮現放棄的陰影。他們深深相愛,除了相愛之外就是深切恐慌——有沒有未來?有沒有結局?有沒有永遠?
她這樣想的時候就抱著肩站窗前,窗外還是那棵玉蘭樹。不過一個月,玉蘭已經凋謝。花謝之后,綠葉擠滿了枝頭,但它再也不會開花了,它直接結果,它需要種子來繁衍。
他開始四處找工作,然而遠離家鄉離開親人的他舉步維艱。他竭力想保持熱情,可是身心疲憊;他想一如既往,但生活瑣碎冗長遠遠超出想象;他還想純粹一點,但他沒有錢。
她拼命說服自己,早知道他比她小,早知道他還是個小男孩的。他們之間可以什么都沒有,但畢竟有—愛情!
只是愛了之后如何繼續愛?
他們不是不相愛,卻將所有氣力和勇敢都孤注一擲拋給了最初的決心,哪里考慮過是否相諧,如何相處,謀求久遠?玉蘭積攢了一冬的能量和期待都化成繁花,它太慌張,太著急了,它匆匆地趕在了發芽和吐綠之前,它必然是虛弱和短暫的:因為它還來不及采集更多的春天的明媚陽光和清涼雨水,因為它沒耐心等著乍暖還寒的氣候變得穩定,還因為,少了綠葉循序漸進地映襯與烘托。
她與他將兩人之間差異越看越清楚:學歷不同,能力不同,職業不同,薪水不同,成長環境不同,雙方親人觀念不同,等等……這些重要嗎?重要,但還不是決定性的,最令他們自己吃驚的是:他們的愛不同。
不是懷疑愛本身的純粹與美麗,而是他們對于愛的理解、表達方式、未來憧憬統統都不同。
她不甘心,她天天問他:你真的愛我嗎?
他回答:應該是愛的。
她就追加一句:我們結婚好不好?
他就避開她的眼睛:等我,等我3年。
樓下玉蘭凋落的花瓣已經掩埋,正等待化作春泥,樹上的葉可還記得花開時的繽紛?玉蘭的花與葉只在交錯時相逢瞬間,只在想象中彼此愛慕,即使他們來自同一棵樹,如同她與他相愛的心意,他們沒有相擁的枝條,沒有相守的時間,他們不能同時擁有春天。
她不再追問他的眼神,她只看樓下的玉蘭樹。她不過是想給愛情一個交代,給自己一個結局,可惜,他連接招的勇氣都沒有。他也不快樂,自卑還有虛弱,在她面前他還是個青澀的孩子,需要調教需要長大,他連自己都把握不住拿什么把握未來?
再等3年,她已經而立,他年方25;她是玉蘭樹上正怒放的繁花,而他還是沒來得及吐綠的新芽。他們都長在一棵樹上,他們唇齒相依,他們緊密相連,然而他們卻永遠只能遙遙相望,可想可念卻不可即。
愛情可以跳躍年齡,可以模糊差異,可以超越距離,可以創造奇跡,然而生活中哪有那么多的奇跡?就像我們永遠沒有辦法讓玉蘭花開得遲些,或是催著綠芽趕緊綠起來。玉蘭的花開與葉綠也許只隔了一旬,卻已隔了一個花季。
所以最簡單的辦法其實是:別讓愛情生長在玉蘭樹上。
玉蘭不是一棵適宜愛情生長的樹。
(責任編輯/阿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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