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小說大多來自于想象,寫新疆的鄉(xiāng)村人物,全是我對那片土地上人和物的感官經驗。一個時期來,我只是在努力寫自認為熟悉的邊疆農村,可能漏洞百出,但這卻是我的真摯情感。我的目光能看到的那些環(huán)境和人物,在我的小說中大多不會存在,我描繪出來的,是在一種寫作動機的支配下,自我情緒的表現(xiàn)而已。
小說是一個需要創(chuàng)造力的文體,不管它與生活有多么相似,但它絕對不是現(xiàn)實生活的翻版。但是,一種叫做“生活真實性”的讀者評價標準,遮蔽著一部分寫作者的雙眼,讀者要從小說中找到更多的現(xiàn)實影子,把小說往絕路上逼。小說的這種觀念一旦被絕對化,便斬斷了小說通往未來的生命之路。當然,這不是我要關心的問題,可我得有這方面的價值判斷,來確立自己的小說立場。這樣說,是有點故弄玄虛,但我堅定地認為,寫小說像做人一樣,還是得有立場的。
每個作家的寫作動機是不一樣的,我有時因為突然的一句話,一個現(xiàn)象,或者一個人物,在腦子里會馬上形成一些可觸可摸的情景,會勾起無端的聯(lián)想??梢坏﹦悠鸸P來,又是另一回事,有時可能會寫得一點都不生動,有時會偏離整個主題,寫成另外一個東西。《在路上》就是這樣,我最初的想法,是想寫一個鄉(xiāng)村醫(yī)生的迷途知返,在他的人生路上的另外一些感受,可寫著寫著,將這個過程寫得有些變異,就成了眼下的樣子。
當下小說似乎有幾個準則,要么“宏大敘事”,要么“懲治腐敗”,要么“歌功頌德”,使小說不堪重負,變得越來越陌生。當然,小說的表現(xiàn)力多種多樣,不能有一個既定的方針,但總得有起碼的標準,不能與社會紀實類混淆。小說還是得有反映生活內涵的精神。
我不喜歡暴力,也沒有獵奇心,在大街上從不聚眾圍觀,甚至不關心時事新聞,缺乏對現(xiàn)實的敏銳捕捉能力。在寫作的過程中,我才會感到局限性,這是我最想改變的。許多人說,寫作是快樂自由的,無論用什么方式,能夠在小說有限的范圍內得到更多的樂趣,這叫我羨慕不已。只要堅持寫,我的心里就不會輕松。
調到北京后,生活環(huán)境完全變了,我卻覺得一點都不寬松,慢慢地,心里會衍生出無窮無盡的顧忌、卑微,還有虛偽。我的生活像原來在新疆時一樣,依然是平靜的,可心里總不能像以前那樣安靜下來,總有緊迫感,使我有種一直在路上停不下來的感覺。
所以,我的小說越來越缺乏活力,總是那么郁悶。寫下這篇創(chuàng)作談,我更是無所適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