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推動我國交響樂創作,本刊編輯部于2005年11月25日邀請在京部分專家召開座談會,研討我國交響樂的創作問題。知名作曲家、理論家蘇夏、杜鳴心、石夫、汪毓和、李西安、高為杰、金湘、王西麟、葉小綱、關峽、楊青、王寧、張大龍、權吉浩、劉湲、秦文琛、郝維亞、鄭冰以及中國音協名譽主席吳祖強、主席傅庚辰、副主席兼分黨組書記徐沛東、中宣部文藝局干部馬小龍等出席了座談會。馬小龍首先傳達了最近中宣部部長劉云山在傅庚辰關于交響樂創作的來信中所作的批示。劉云山指出:“ 對交響樂的創作要積極支持,關鍵要調動音樂家的積極性,創作出人民群眾喜愛的作品。”與會同志暢談了學習中央領導批示的體會,并圍繞如何評價改革開放以來我國的交響樂創作,如何使交響樂創作更加貼近群眾、貼近生活,如何處理繼承與創新的關系以及如何建立良性社會機制、促進交響樂創作的繁榮與發展等問題展開了討論。《人民音樂》主編張弦主持會議。
(一)改革開放以來我國交響樂創作的得與失
如何評價改革開放以來我國交響樂創作的成就和不足?與會同志發表了各自的意見。
傅庚辰指出,今年年初,中宣部李從軍副部長專門召集會議部署紀念抗日戰爭和世界反法西斯戰爭勝利60周年的交響樂創作,9月劉云山部長作出了“對交響樂的創作要積極支持,關鍵要調動音樂家的積極性,創作出人民群眾喜愛的作品”的重要批示,緊接著中宣部文藝局和中國音協又召開了專門座談會,今天《人民音樂》再次召開會議,相信這一系列的措施會對交響樂的發展產生重要的影響。改革開放以來,我國交響樂的創作取得了很大成績,我國目前已有一批老中青作曲家,他們熱愛這項事業,他們在艱難的條件下進行了有益的探索,是值得尊敬的。但由于多種原因,多年來大多演出的還是外國作品和中國的“老三篇”,即《梁祝》《黃河》《紅旗頌》,這種狀況與今天全面建設小康社會、實現中華民族偉大復興的時代很不相稱。可以說成績很大,問題不小。對成績和缺憾、經驗與教訓要認真總結。
徐沛東指出,我們應該利用好這個好機遇,努力促進交響樂的發展。當前,我們的民族處在一個經濟騰飛的時代,我們的交響樂創作能不能跟上我們的經濟發展而同步發展,是一個值得大家思考的問題。一個民族的偉大復興與他的崛起離不開文化的崛起和強盛。我個人感覺交響樂創作在整個音樂方面還比較滯后,比其他的藝術門類的創作,還有些差距。在這方面我覺得我們是處在一個徘徊的階段,當然交響樂的創作是一項非常復雜的工程,是音樂界的“重工業”。現在中央對文藝的政策是相當寬松的。我們今天開這個會是讓大家各抒己見。如果我們能夠為交響樂創作把把脈,做一些引導,我想對于我們這些年輕學生們,可能對他們的創作能有一定的指導作用。作為中國音協,如果我們對這個脈能把好的話則將對中國音樂創作有很好的推動作用。也許在座的觀點跟我不一樣,沒有關系,大家可以暢所欲言,但是目的是要倡導一種風氣。這些年來的文藝批評、理論的宣傳雖然說是非常開放,但是應該說不夠。過多的包裝式的、商業式的、捧臭腳的評論是毫無意義的。
關峽(中國交響樂團團長)認為,一些新創作品表現出原創力的萎縮,缺乏藝術感染力。一些重大題材我們的交響樂不能缺席,像南京大屠殺,如果我們中國人都沒有一部作品對這個事件進行民族情感的表達,那是不可想象的。交響音樂包括歌劇、舞劇,有了深刻的思想作品才有靈魂,但是這個道理好像被淡漠了,交響樂這種形式本身存在就是要有深刻的思想。如果你不思考這個問題,你的作品就缺乏感召力和震撼力。在理論方面,最近一個時期以來這個引導是滯后的。文化部領導去年跟我談過,要在音樂創作上提倡本土化的創作,防止貴族化和低俗化的傾向。王西麟(北京交響樂團駐團作曲家)說,鄧小平同志搞改革開放,使中國大大走上國際。改革開放使我們開闊了眼光,美學觀念的開拓是最大的成就,還有技術觀念的開拓。第五代作曲家在國際上頻頻獲獎,朱踐耳這樣的老一代作曲家寫了十部交響曲。二十多年來,我國交響樂的成績十分巨大,一百多年來中華民族歷史上從未達到過這樣高的成就。當然,這里面還有第四代,第六代作曲家的成就。我們要反思歷史,總結蘇聯和東歐解體的教訓。要尊重藝術家的創作,發揚藝術民主,提倡平等的學術討論,少提空洞的政治口號。藝術家要把目光投向人民,歌頌偉大的時代和偉大的人民,擺脫千百年來封建主義思想的桎梏。杜鳴心(作曲家,中央音樂學院教授)認為,改革開放以后我們國家交響樂的創作還是有很大的成績的,特別是有一些年輕的作曲家,比如王西麟所說的第五代作曲家都有很成功的探索,給我們老一輩的作曲家很多的啟發,這點我覺得還是很難能可貴的。當然這里面有探索的成分,探索里面就有失敗的可能,所以他們的這種勇氣還是應該充分肯定的。另外,對于一些歌頌領袖的作品,我認為藝術就是要反映一個時代,有時候不是要歌頌一個人,而是人民群眾發自內心的對他的一種感情。汪毓和(理論家,中央音樂學院教授)認為,我們確實有很大的成績,不管哪一種風格的音樂作品都凝結了作曲家的心血,創造了我們認為直到現在來說都是值得自豪的精品,也得到了世界的承認,但是距離我們的目標來講,還有一段的差距。這個差距就是一方面如何使有些作品更好地發揮樂隊的思維,從聲樂創作的影響下不斷突破出來;另一個就是要在創作上貼近時代、貼近群眾。蘇夏(作曲家,中央音樂學院教授)指出,改革開放以來,交響樂創作的成就當然是大大提高了。這個成績是應該肯定的,而且是不容懷疑的。風格更多樣化了,表現的面更廣了。但是我覺得改革開放以后的確也存在一些需要考慮的問題,就是有時過于強調一個方面,而忽視了另外一個方面,太過分強調技法的作用,而沒有更多地去考慮作品的深刻性,它的內涵。葉小綱(作曲家,中央音樂學院教授)認為,交響樂是百年的事業,其實我們很多大師,他們的許多作品都流失了,留下的只是很少的。對我們的一些作品,作出準確的評價還為時過早,還要等一段時間,讓歷史去檢驗。
(二)交響樂創作要更加貼近生活、貼近群眾
作為“嚴肅音樂”或曰“高雅藝術”品種之一的交響音樂,在廣大群眾的音樂生活中如何定位?其創作及發展要不要考慮與廣大群眾的關系?當務之急是優先創作“陽春白雪”,還是“下里巴人”?如何創作“雅俗共賞”的作品?對此,與會同志發表了各自的意見。
關峽指出,目前我國的交響樂作品太少,遠遠跟不上時代的需要。同時交響樂的聽眾也太少,這是個世界性的難題。國外歐美的樂團也同樣存在這個問題,他們的古典音樂在西方開始走向衰落,因此他們也在考慮如何能夠爭取更多的觀眾,像森林音樂會等,紐約愛樂樂團也在進行這方面的工作。杜鳴心認為,從目前的創作情況來看,有“陽春白雪”,也有“下里巴人”,但從目前國家的發展和群眾的需要來看,需要更多的“下里巴人”,對那些喜歡音樂的群眾,在交響樂這樣一個比較深奧的體裁里面要讓他們感到親切,讓他們理解作曲家心靈深處的感情,跟他們進行交流,讓他們喜歡,這個并沒有降低我們作曲家的身份。有一個時期我們要強調個性,這個并沒有錯,可是如果我們過于極端、片面地追求這一點而忽視了群眾的要求,這就會使我們的創作離群眾的欣賞習慣越來越遠。所以我覺得一方面要鼓勵年輕的作曲家們去探索新的技法、新的表現手段,同時也需要創作更多“下里巴人”這樣更通俗的交響樂作品。高為杰(中國音樂學院作曲系教授)認為,交響樂這一概念有廣義和狹義之分。廣義的比如管弦樂隊演奏的音樂都叫交響樂,例如施特勞斯的作品。交響樂本身有很大的張力,有比較通俗一點的,也有高深的。但我認為在交響樂這個殿堂里,真正的鎮堂之寶應該是那些有分量的作品,如貝多芬的交響曲。把交響樂搞成大眾化的藝術,這個想法非常好,但實際上根本不可能。將來人類不斷發展,整個人類文化素質提高了,情況會有所改觀。我認為交響樂的特點就是精、深、高、雅,而不是粗淺低俗。精,要有精美的形式。深,是要有深刻的思想,沒有深刻的思想談不上交響樂。高,是一種高文化。雅,是給有文化有修養的人來聽的。交響音樂里面當然有雅俗共賞的東西,我們應該提倡,應該歡迎,但我覺得當前缺少的恰恰是重頭戲,真正的鎮堂之寶還大大地缺少,我們還沒有貝多芬、馬勒等這樣一些大師的大作,能夠鎮得住堂的作品。所以我覺得我們的文化政策上在考慮交響樂大眾化的同時,要考慮真正保護、鼓勵你搞這種精深高雅的東西,有獨創性的東西,如果沒有這個我覺得中國交響樂事業是非常可憐的。汪毓和認為,從八十年代以來,我們有一部分作曲家,更多借鑒了西方新的技術以及新的理念。這類的作品確實有很多創新之處,但是確實也有一個如何接近群眾的問題。要努力創造真正雅俗共賞的作品。雅俗共賞是美學上一個更高的要求。一部音樂作品的優劣歸根結底要有接受者來聽,行家肯定要有,但最終還要由大多數聽眾來決定,尤其是像交響樂、歌劇這種社會性較強的品種,單靠少數行家的承認還是不夠的。從我國的音樂界包括西方的嚴肅音樂界,特別是二十世紀以來,這也是一個值得關注的問題。一個真正富有歷史使命的作曲家,應該努力使自己的藝術創作貼近時代和群眾的要求,而不是越來越脫離實際。歷史上有許多真正優秀的藝術遺產多數都是雅俗共賞的,比如希臘雕塑維納斯,蒙娜麗莎的油畫。另外像中國的小說《紅樓夢》都是擁有多少代的讀者的。還有像金庸的小說,他的小說不等同于舊武俠小說,他有一個崇高的思想追求,小說里有一個反正統的思想和同情底層人民的意識。所以金庸的小說影響到鄧小平同志,臺灣的蔣經國,他們都是金庸的讀者。這些作品為什么能夠做到雅俗共賞?就是因為作品里能夠反映出不同時代我們所追求的東西,也反映出群眾共同的審美情趣,同時也具有高超的藝術表現技巧。藝術應該是時代的結晶,它的最終接受者應該是人民群眾,作為藝術創造者的作曲家就應該主動地貼近時代、貼近生活、貼近群眾,否則必將被他們所拋棄。吳祖強指出,交響音樂要精,要深,要高,要雅,有些東西是曲高和寡,但是怎么樣把這個曲高和寡能夠讓更多的人喜歡,提高人們欣賞音樂的水平和趣味,使這個作品對社會發揮更大的作用和影響,使愛好者本身的文化檔次有所提升,這是需要我們認真考慮的。目前我們欣賞交響樂的水準和條件,比起歐美發達國家還是差得多了,這里有一個歷史發展的積累和過程,不是短期一下子就能夠做到的,那就應該花點工夫慢慢地做。楊青(作曲家,首都師范大學音樂學院院長)說,交響樂它是有質量的,不是說什么人都能接受這樣的質量。作為作曲家都是有質量的,他有自己的想象力,有自己的表達方式,有一定的藝術功底。從這點來說,那就要求有質量的人創作出有質量的作品,必須也得有質量的人來欣賞。如果受眾質量不夠的話,確實是沒法欣賞這樣的東西。當然這個質量也分成兩層。比如我們現在談貼近群眾,其中既有“下里巴人”的人,也有“陽春白雪”的人。所以交響樂的創作應該是既鼓勵“陽春白雪”的創作,也提倡“下里巴人”,多寫出貼近群眾的作品。最近教育部也要組織一些專家到西部地區去講交響樂,講一百場,然后有條件的地區,東部發達地區要演一百場交響樂。國家對交響樂的創作和普及這么重視,這對于我們搞嚴肅音樂創作的人來說是一個福音。我想,只要是真正高質量的作品,就能受到群眾的歡迎。李西安(理論家,中國音樂學院教授)認為,關于交響樂應該是高雅語言還是通俗語言,我覺得這兩個并不矛盾,就是作為狹義的交響樂是要受過教育的人才能聽懂才能接受的。另外一方面我們也缺少真正既有思想性、藝術性,同時也能被一般觀眾能夠接受的交響音樂作品,這個也很重要。我們要全力支持、保護精深高雅的作品,同時也希望關注比較通俗的大眾能夠接受的交響音樂,也可以理解為廣義的交響樂。我曾參與策劃北京市的新春音樂會,按理說也應該是屬于我們交響樂的范疇,但是發現這樣的作品很少。在這方面我們的藝術家要多關注一些。很多人喜歡音樂,包括我,也是從接觸一些較通俗的西方古典音樂開始進入音樂領域的。現在很多大學生也是通過這樣的途徑,進入交響音樂的領域,然后再不斷提高自己。這兩方面并不是矛盾的,這個并不是說通俗的就好寫,我覺得要寫一個好的通俗作品其實也是很難的。這兩方面都要關注,都要做。秦文琛(作曲家,中央音樂學院副教授)說,我們一方面要讓交響樂貼近群眾,但另一方面也要為群眾貼近交響樂創造更多的機會和條件。張大龍(作曲家,首都師范大學教授)指出,鄧小平說足球應該從娃娃抓起。我們音樂普及教育也絕對應該從娃娃抓起。傅庚巴人”的人,也有“陽春白雪”的人。所以交響樂的創作應該是既鼓勵“陽春白雪”的創作,也提倡“下里巴人”,多寫出貼近群眾的作品。最近教育部也要組織一些專家到西部地區去講交響樂,講一百場,然后有條件的地區,東部發達地區要演一百場音樂會。國家對交響樂的創作和普及這么重視,這對于我們搞嚴肅音樂創作的人來說是一個福音。我想,只要是真正高質量的作品,就能受到群眾的歡迎。李西安(作曲家、理論家,中國音樂學院教授)認為,關于交響樂應該是高雅語言還是通俗語言,我覺得這兩個并不矛盾,就是作為狹義的交響樂是要受過教育的人才能聽懂才能接受的。另外一方面我們也缺少真正既有思想性、藝術性,同時也能被一般觀眾能夠接受的交響音樂作品,這個也很重要。我們要全力支持、保護精深高雅的作品,同時也希望關注比較通俗的大眾能夠接受的交響樂,也可以理解為廣義的交響樂。我曾參與策劃北京市的新春音樂會,按理說也應該是屬于我們交響樂的范疇,但是發現這樣的作品很少。在這方面我們的藝術家要多關注一些。很多人喜歡音樂,包括我,也是從接觸一些較通俗的西方古典音樂開始進入音樂領域的。現在很多大學生也是通過這樣的途徑,進入交響音樂的領域,然后再不斷提高自己。這兩方面并不是矛盾的,這個并不是說通俗的就好寫,我覺得要寫一個好的通俗作品其實也是很難的。這兩方面都要關注,都要做。秦文琛(作曲家,中央音樂學院副教授)說,我們一方面要讓交響樂貼近群眾,但另一方面也要為群眾貼近交響樂創造更多的機會和條件。張大龍(作曲家,首都師范大學教授)指出,鄧小平說足球應該從娃娃抓起。我們音樂普及教育也絕對應該從娃娃抓起。傅庚辰指出,音樂是不能脫離人民的,是不能脫離時代的,要與時代同呼吸,與人民共命運,這是我們必然的選擇,當然你可以有你的愛好,你可以有某些方面執著的追求,但是如果你要想讓你的作品取得更大的社會效果,那么你不能脫離這個時代。我不同意會上有同志講的所謂“群眾的質量不高,少數人質量高”,不能這樣提。群眾天生是合理的,作者和群眾這個供求關系永遠會存在下去,因為作品不是寫給作者自己的,而是寫給受眾的,當然這就有個受眾能不能接受的問題,這是事物發展的規律。我們只有向群眾靠攏,想辦法提高他們的素質。這有一個矛盾的普遍性和矛盾的特殊性,所謂普遍性就是音樂當然能聽懂的人越多越好,但是交響樂確實寫作技巧比較繁復,有它獨特的思維方式,因此特殊矛盾特殊對待。剛才大家也談到了,是不是這種形式就不可能被多數人所接受呢?也不能這么一概而論。《梁祝》《黃河》《紅旗頌》聽懂的人也不少,我們要盡量使我們的作品為更多的人所接受。藝術上深入而淺出這是很高的境界,并不是很容易做到的,本來你可以用簡單的手法表現清楚,非要搞的那么繁復,這并不高明。另外,音樂的本質是給人以美的享受,是給人以鼓舞,給人以力量,給人以歡樂和陶冶,而不是讓人不愿意聽,令人厭煩。時代之聲、民族之韻、人民之情是不可以沒有的,創作的道路是根本的。要創作出為人民群眾喜愛的作品。
(三)如何處理繼承與創新的關系
如何處理傳統與現代、中國與外國即古今關系和中外關系?是作曲家在創作中無法回避的問題。如何評價“現代技法”,正確處理繼承與創新的關系?更是多年來音樂界一個引人關注的話題。
繼承中華民族的優秀文化傳統,創作具有中國風格中國氣魄的交響樂作品,才能在世界音樂之林中昂首挺立。這是許多與會者的共識。
關峽說,我們應該構建中國國家的主流音樂,主流音樂和主旋律音樂不一樣,主流音樂是社會音樂,在美國、歐洲他們也有主流音樂,也有創作的個體音樂,還有依附于市場需求的流行音樂。但是在我們現在流行音樂覆蓋面很廣,所以如何對待我們的主流音樂,特別是以交響樂為代表的主流音樂。我們在觀念上首先要確定國家主流音樂文化的主導性,要大力推動中國以交響樂等為代表的主流音樂文化。國家主流音樂文化應該包括主旋律音樂和精英音樂,這些都是國家應該大力扶持的。因為主流音樂是國家文化的體現,其民族性、科學性、大眾性具有先進的標志作用。這是國家意志的體現。從世界交響樂的發展史來看,交響樂產生與發展實際上是對本民族音樂的提升與擴張,都吸收和借鑒了本民族音樂的優秀傳統。我認為中國交響樂的發展應該凸現中國獨立文化品格。要讓中國學派在世界交響樂中占有自己的地位。杜鳴心指出,學校的學生要打好兩個基本功,一是我們自己民族民間的音樂傳統,另一個是我們的所謂“四大件”,即和聲、復調、配器、作品分析。金湘(作曲家,中國音樂學院教授)認為,這里面關鍵一條就是作曲家自己要有相當的思想深度,要對人類的推進做出貢獻,必須要站在這個高度,不是簡單地用一個民族音調,或者簡單地講幾句口號。所以這就涉及到一個作曲家自己的思想深度和他對一個民族的感情。石夫說,正確處理繼承和出新的關系,是每一個時代的作曲家的任務,他的作品里必然要表現這個關系。不是說他可以離開。任何一個作曲家,他都是處在繼承前輩、決定現在、展望未來這么一個關系,這三者的關系是辯證的關系。音樂作品上的繼承和創新是結合在一起的,不是孤立的,這是一個民族的文化觀念問題。權吉浩(作曲家,中國音樂學院教授)說,一些人數較少的民族,其母語及其文化正在消失,對于這些文化的挖掘、繼承,作曲家負有不可推卸的責任。我們的作品如果沒有民族音樂的“母語”就缺少了個性甚至生命。我們這么大的國家,有這么多的民族、方言和唱腔,這是我們作曲家創作取之不盡的源泉。
許多同志對于當前某些作曲家以及在校學生的創作中出現的漠視傳統、片面追求現代“新”技法的現象表示擔憂。
杜鳴心說,我記得前幾年,有個美國作曲家來北京訪問,音協邀請他來聽我們的新創作。聽完了以后他說,從這些作品的技法來評論我覺得他們的技法已經達到了國際水平,可是如果不告訴說這是中國作曲家作的話,我以為這是外國作曲家作的。這件事我印象很深。新技法是需要的,特別是交響樂,問題是我們要站在自己民族的基礎上來吸收、學習現代的技法。朱踐耳曾經對我說,一個好的作品就像一朵鮮艷的花,這個花是深深植根于我們自己民族的基礎上,然后開花結果。張大龍說,現在我們音樂學院作曲系的很多學生的作品,在內容上、思想上完全是空洞的。應該讓他們不要眼高手低,眼睛應該盯到傳統,盯到四大件上。傅庚辰指出,當前交響樂創作之所以與時代的要求很不相稱,糾其原因主要是創作思想上存在脫離實際,脫離群眾的傾向。一些作品一味追求“新”技法,無調性、沒有旋律的音樂群眾是難以接受的。徐沛東說,前不久在評審“金鐘獎”參賽作品的時候,我聽了一天,有些作品從作曲技法上是比較前衛的,但是從音樂上我聽不懂,甚至一個作品里面整篇都沒有音樂,都是符號,這完全是行為藝術了。還有一些音樂學院的作品,一味地強調技巧,和我們的人民大眾脫節了。音樂是要給人聽的,連我們這些專家都聽不懂,都坐不住,怎么去感染我們的人民大眾呢。所以當時評委一致投票決定金獎空缺。各大音樂學院都有這樣的情況,學生對這種前衛的東西盲目推崇,卻不下決心挖掘自己民族的音樂語言。我想這是值得我們思考的問題。
許多同志在指出上述存在的問題后也指出,對青年人關鍵是要積極引導,另一方面還要鼓勵和保護他們的探索精神。
蘇夏指出,一方面應該使交響樂創作為更多的群眾服務,另一方面應該鼓勵更多的年輕作曲家去標新立異,不要強求一律。在我個人來說,我更愿意寫一些比較常見的作品,但是我也更欣賞那些有標新立異的作品。每個人有不同的思想,不同的感受,他完全可以按照自己的愛好來表達自己的想法,自己的感情。所以我并不贊成用一個什么樣的標準來衡量、來要求作曲家的寫作。作曲家應該提高自己的思想,豐富自己的內涵。我覺得應該給作曲家一個更寬松的創作環境。我的意見就是應該在上述兩個方面都要注意,但是我們現在對第一個方面注意不夠,改革開放以后的交響樂創作一般來說能為更多群眾欣賞的作品不多,像以前的《山林之歌》這類的作品比較少了,所以應該提倡更多的為群眾演出的作品,作為政府來說應該提倡這些作品,但是千萬不要反對另外的各種探索,應該給大家更寬松的創作環境。高為杰認為,技巧這個東西是無止境的,不要去責怪技巧的失敗。傳統技法的音樂也有大批的垃圾,技巧本身是無罪的,就看你怎么用。現在有些年輕人的作品,他用這個音樂就像入無人之境,我認為這種根本就沒有什么技巧,亂用,有音無樂,當然更沒有思想了。這種東西根本就不是音樂。實際上我認為技術是要隨著時代而發展的。時代不同,要求用的手法就不同了,這是必然的。上海非常著名的袁雪芬,她對交響樂并不太懂,但是她在國外聽了勛伯格的《一個華沙的幸存者》之后感動得流淚。所以我認為技術本身是無罪的,技術探索的價值正在于它能夠發現新的時代的音樂,新的人類精神。王寧(作曲家,中國音樂學院作曲系主任、教授)認為,應該尊重作曲家的創作,尊重他自己創作個性化完成的過程。因為每一個作曲家的背景、經歷是不一樣的。國外音樂創作不同風格流派的形成,都是因為有一個寬松的環境讓他們自己去發展。我想每一個有愛國心的作曲家,他會關注民族的發展,關注整個事業的興旺。張大龍指出,一些輿論媒體在宣傳中也不必對現代技法持避諱態度,要具體問題具體分析。傅庚辰指出,當前中國的交響樂現狀是首先有一批隊伍,上至八十多歲的,下至二十幾歲的。我這次在廣州時,他們也開了一場音樂會,有六個作品,居然有一個作曲家是第20部了,有一個是18部了,我很驚訝,我們這支隊伍仍然在孜孜以求,他們熱愛這個事業,所以他們的熱情是值得我們尊重的。改革開放以來畢竟有一批作品在國內外產生了影響,對這個事業的發展做了有益的探索。因為我們的國門打開了,學習了外國的新技法,這完全正常,也是必須的,不存在什么技法犯罪,沒有人說過這樣的話。關鍵是如何運用技法。離開了作品的內容,技法就失掉了意義,技法的目的就是為了更好地表現作品,增加作品的表現力和感染力。事物在創新當中才能前進,所以創新是必需的,學習新技法也是必然的,但是站在一個什么樣的基礎上學習,我們是站在中國的大地上,我們不能兩腳懸空去學習。我們要建立具有中國特色的民族樂派,我們的音樂創作、音樂理論、音樂教育、音樂表演要向著這個方向共同努力。
(四)建立良性社會機制,促進交響樂創作的繁榮發展
良好的社會機制,是交響樂事業得以發展的基礎,更是交響樂作曲家賴以生存的環境。如何從創作到演出再到出版各個環節建立起一系列良性的運行機制,真正調動起作曲家的創作積極性?這是多年來作曲家們熱切關心的問題。
吳祖強說,有個問題我老也想不通,就是現在把一些高檔的文化藝術都推向市場,這是我一直不能夠完全理解的。因為我覺得,和經濟建設一樣,和我們執政為民的理念是一樣,老百姓交了稅,他在文化上得到的回報,就是要提高自己的文化素養,得到文化方面應該給他的一些享受和欣賞,以此提高這個社會的文化素質,這是國家執政為民在精神文化方面的一個義務。所以政府是需要花點力量,包括經濟上和各方面的支持,來培養這個層次比較高的藝術門類。我們藝術家的責任就是盡力為這個事業服務,因為這也是社會文化水平的提高,體現“三個代表”里的第二個“代表”。李西安認為,關于機制的問題,在中國改革開放以后各方面的成績都是非常大的,但其中有一個問題我們沒有解決,這個問題希望領導能夠重視。在計劃經濟時代,我們的作曲家是單位所有制,每個樂團都要養一批作曲家,因此那時候所有創作在當時的環境下都無后顧之憂,大家都可以按照自己的想法寫作品,雖然當時受到很多其他的干擾,但是也出了很多好作品。但是改制以后,所有單位基本上都不養這樣的作曲家了,絕大部分都沒有了,這就出現了新的問題,這些作曲家靠什么生存?在國外,作曲家的生存是靠委約和基金會,我們現在這兩個方面都有問題。國外很多樂團、劇院都有委約制,而我們中國只是剛剛開始,數量很有限。我們的基金會又受到很多限制,比如現在注冊資金的數額越來越高,但是利息卻越來越低。所以委約的問題是中國改革當中沒有真正解決的一個問題,應該有大量的各種各樣的基金會,這就涉及到國家的稅收政策,整個國家的稅收政策應保證基金會做這些工作,而我們還沒有做到。這些問題都需要解決。另外一個就是版權保護,國外作家很大一部分是靠版權稅,而我們中國的很多作曲家,比如電臺、電視臺用你作品可能它就不付報酬。所以我覺得作曲家的生存機制現在是不健全的。只有這個問題解決了,才能真正促進中國交響樂的發展,作曲家才能夠把更主要的精力集中在創作上。劉湲(作曲家,中央音樂學院副教授)說,我想國家對于交響樂或者藝術這方面的投入,恐怕是可憐得不能再可憐了。我覺得這還是一個傾向問題,交響樂作為國家行為里的“重工業”,而且的確類似航空母艦,是一個國家文化水準的標志之一,這恐怕不是光靠藝術家的努力就可以辦得了的。關峽指出,對于我們來說應該有政府資金的支持,我們不能指望某一個企業或者個人,顯然這需要依靠政府推動,因為這是一個系列的工程,創作、演出、出版是一個系列的工作,單獨靠企業不行。應該有政府的投入,加強有效機制,激勵作曲家的創作熱情,進行有效推動。另外,盡早建立版權保護機制。我們最近到國外演出,劇場有專門的工作人員,去檢查你的樂譜是不是正式出版物,如果不是你就要出示作曲家的授權書,否則你的演出就是非法的。建議對八十年代以來的作品進行一次嚴格的篩選,從演出、出版、推廣應該統一運作,創建一個統一的數據庫,統一進行版權保護。國外樂譜公司非常賺錢,你需要演出某個作品,你就可以向他們租用樂譜。王寧指出,交響樂發展的瓶頸我覺得有兩個問題。剛才一談到創作總提到委約,當然創作是一個重要的環節,但是退一步說,如果我們現在作曲家手里的作品一年能上演一兩部,那這個量就已經不小了。所以還有一個什么樣的演出機制能保證作品的演出問題,如果每年能保持一定的上演量,這就是一個非常好的機制。歐洲的政府就規定每年你上演的量必須要保證這些作曲家作品的一定比例,他才能給你撥款。如果每一年我們的指揮家指揮的作品里面都能有一部咱們中國作曲家的作品,這個數量就相當可觀了。鄭冰(作曲家,大連歌舞團副團長)說,今天很多人的發言都牽涉到很多的數字,數字是最能說明問題的,例如剛才說現在國家的公車的費用有多少,王寧也提到國外的政府要讓交響樂團必須演奏多少作品等等。所以我覺得這些數字是最能說明問題的,是給我們的政府和決策者提供的重要參數。傅庚辰在談到社會機制問題時告訴大家,2007年第六屆“金鐘獎”將評交響樂。這次一等獎要設到15萬,而且我們還要評歌劇和音樂劇,一等獎獎金要設到100萬,但必須是改革開放后的題材。我們音協是清水衙門,這些錢都得去找。但是這些事是必須做的。會后我們要寫幾條建議,有一條我認為要明確提出,希望交響樂團每年的經費要拿出20%作為委約創作的經費,正像一個企業的研發投資一樣。那些大企業之所以能夠興旺發展,就是因為他們有研發項目的投入。既有了新產品,又培養了人才。2007年第32屆世界音理會代表大會要在中國召開,屆時世界各國的音樂家將云集北京,希望大家拿出能代表我們國家的新作品,讓他們聽一聽來自偉大中國的偉大聲音!
最后,張弦代表編輯部感謝大家的出席,并希望與會者能將發言整理成文,在《人民音樂》上陸續發表,以使上述問題得到更加深入的探討。
(根據記錄整理,本刊有刪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