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變經濟增長方式需要制度變革

黨和政府提出要轉變經濟增長方式，已經不是一年兩年了，但績效并不明顯。與一些發達國家相比，我國尚未擺脫粗放型經濟增長方式，經濟增長質量和效益仍然不高。2004年的全國經濟普查顯示，我國2004年的GDP占世界的4.4%，但原油、原煤、鐵礦石、鋼材、水泥和氧化鋁的消耗量卻占世界的7.4%、31%、30%、27%、25%和40%。這一事實說明制約經濟增長轉變的根本原因還沒有解決。

粗放型經濟增長是企業粗放型生產方式的宏觀體現

一個國家的經濟增長方式表面看來是宏觀層面的問題，實際上是微觀基礎的綜合表現。如果一個國家的多數企業的生產方式是粗放式的，那么，這個國家的經濟增長方式整體為粗放式也就不言而喻了。我國是一個典型的資源短缺型國家，那么從理論上說，企業選擇資源節約型的生產方式應該是合乎情理的事情，但現實卻恰恰相反。

首先，在企業產品的銷售價格既定的情況下，企業的收益取決于資源價格和人力資本價格的高低。由于中國勞動力充足，一般勞動力供大于求，所以勞動力價格低廉。同樣，企業大量消耗資源只說明了一個問題，這就是中國的資源獲取便利及資源價格低下。同時，也就不難理解粗放式經濟增長的資源消耗高是如何形成的。

其次，任何企業在生產過程中都會引起外部經濟或外部不經濟，關鍵是對企業產生的外部經濟如何實現鼓勵，對其產生的外部不經濟如何進行懲處。就粗放式經濟增長中的環境污染大這一特點而言，它是企業在生產過程中產生的外部不經濟的集中表現，反映了企業為自己生產的外部不經濟所付出的成本低廉，甚至不需要任何成本。

最后，就粗放型經濟增長中的經濟效益低反映了整個社會的資金投入產出率低，資源配置不合理這一事實而言，說明了我國在轉型過程中，大多數企業的生產成本并沒有降低，市場在資源配置中并沒有起到真正的主導作用。

我國資源消耗過多的制度缺陷

我國的資源價格低下，究其原因是資源的管理和使用存在的制度缺陷所致。

就現階段的中國實際情況而言，水、土地、礦山、森林、草原、濕地、海洋等國土資源的所有權只有全民所有和集體所有兩種形式。其中，集體所有主要是指農村的集體所有。下面分別就這兩種所有形式在實際運行過程存在的制度缺陷作一分析。

就國土資源的全民所有這一點來說，同國有企業的國有資產一樣也存在產權不清晰。正是國土資源的產權不清晰影響了公平、公正和公開地分配資源使用權，才使國土資源的價格表現為異常的低廉。在缺乏一定的利益約束和監督制度下，委托代理者（除個別特殊情況外）絕不會像財產所有者那樣約束自己，他們會利用自己對國土資源的支配權來謀取私利。比如，通過暗箱操作、非公開拍賣和非公開競標等手段轉讓國土資源的使用權，從中牟利。這樣一來，國土資源的市場價格機制失去了本來的作用，從而為廉價甚至無償使用資源提供了溫床。即使不存在牟取私利的情形，各級地方政府也會對本地區的企業過多和低效率使用資源網開一面，因為只有企業的成長才能帶來本地區的經濟快速增長，而這正是各級地方政府的政績所在。

企業的外部不經濟根源

按照庇古的觀點，自由競爭是不可能消除企業產生的外部不經濟的，政府在這方面應采取適當的政策，消除邊際私人成本與邊際社會成本的背離。就我國的情況而言，環境污染既是在經濟發展過程中出現的一個突出問題，同時也說明了政府特別是各級地方政府在處理企業的外部不經濟方面沒有發揮應有的作用。原因有以下兩方面：

消除企業的外部不經濟與各級地方政府的政績目標相違背。將追求本地區的經濟發展作為各級地方政府的首要目標，在實際過程中蛻變成了單純追求經濟增長，從而人與自然的和諧目標被排除在外。當各級政府的政績目標是經濟增長時，那么，大力支持企業的成長、發展也就理所當然成為各級政府不遺余力的首要任務，漠視企業所產生的外部不經濟也就順理成章了。因此，也就不難理解當環保局對造成環境污染的企業進行懲處時，往往會會受到地方政府的干擾和阻撓，以及地方環保局的不作為。

對政府的不作為缺乏必要的監督和制約。受企業外部不經濟影響最嚴重的是企業所在地區的居民。這一地區的居民也最有權利要求本地區的政府對企業所產生的外部不經濟進行作為，但居民的訴求得不到政府的響應，誰能對政府進行有效的監督和制約呢？顯然對政府官員的任命和罷免機制并不完善。

資金投入產出率低的原因

資金投入產出率低實際上是以下兩個問題的綜合體現：一個是技術進步率低，另一個是資金配置非市場化。

技術進步率低的原因

技術進步可分為兩種類型。一類是要素數量增大型的技術進步，即使資本與勞動數量沒有增加，產量也會增大。另一類是產品質量提高型的技術進步。由于產品質量好，能夠更好地滿足市場需求，因此相對原來的產品，市場占有率高，從而提高了資金使用效率，相應地也就提高資金投入產出率。

但無論哪一種類型的技術進步都需要企業進行相關的技術創新，而技術創新則需要良好的機制。

首先，技術創新的初期階段存在著相當大的不確定性則是所有RD的明顯特征。因此，對于技術落后的國家如何從機制上激勵經濟主體進行各項創新，縮短與技術先進國家的差距顯得特別重要。不言而喻，政府在這方面的資助會起著重要作用。但從現實情況來看，效果并不明顯。以2002年為例，據統計，在社會固定投資中，設備投資的2/3依賴進口，其中光纖制造設備的100%，集成電路芯片制造設備的85%，石油化工裝備的80%，轎車工業設備、數控機床、紡織機械、膠印設備的70%，被進口產品擠占①。這些事實說明，中國的自主創新程度比較低，企業生產高質量的產品或新產品只能是對先進國家的一種追隨。同時，這些事實也表明政府的資金資助并沒有產生較優的效益，說明中國的技術創新機制還存在重大的缺陷。主要在于政府資助的資金分配缺乏競爭所致。之所以要引入競爭，原因就在于技術創新存在相當大的不確定性，因此對任何一項技術創新的成功與否進行事前評估是不可能正確的，再加上資金分配存在的政治權力干預，以及各種關系的盛行，使評估的公正性也受到影響。

其次，無論是企業或國家，其技術創新的目的就在于提高自己的競爭力，獲取更大的利益。技術創新的產權保護狀況（更廣泛地是指知識產權）決定了技術創新者所擁有的市場壟斷力量。就中國的實際情況而言，知識產權的保護不是范圍過大或過窄的問題，而是保護不力甚至得不到保護的問題。最明顯的一個例子是假冒偽劣產品、盜版盛行。中國的產權保護狀況比較糟糕與地方保護主義是密不可分的。

地方保護主義的盛行與地方政府的經濟利益、地方官員的政績是一體的。對地方政府來說，只有本地的企業的經濟效益好，才能帶來本地財政收入的增加，這是一個重要的政績指標，從而增加地方官員的良好政治前途的籌碼。對企業來說，由于技術模仿的成本大大低于自己進行技術創新的成本，并且避免了技術創新不確定性帶來的風險。因此，企業存在潛在侵犯知識產權的可能。而當這種侵權損失很小甚至得到保護時，可能就會變成現實。很明顯，企業和地方政府利益的共存使地方政府充當了保護傘的角色。

非市場化的資金配置

所有制類型不同的企業，其資金來源存在著很大的不同。國有企業的資金來源以間接融資為主。間接融資方式的一個主要特點是企業對銀行的依賴性特別大，當這一特點與我國國有企業改革、金融體制改革滯后結合在一起時，資金投入產出率低就凸顯出來。

國有企業改革、金融體制改革的滯后意味著，國有企業、銀行和政府三者之間形成的三位一體關系，即國有企業依賴于銀行，銀行聽命于政府，政府受制于國有企業并沒有發生根本性改變。其后果是，這種特殊的三位一體關系減少了三者承擔甚至不承擔貨幣資本借貸的風險。相比之下，個體企業、民營企業要獲得銀行資金則要困難得多，即眾多國有企業的存在及其特權，對非國有企業特別是個體企業和私有企業形成極大的擠壓效應。再加上國有企業同非國有企業相比存在制度缺陷，使流向國有企業的資金的使用效率低下。總的結果是，由于資金配置的這種非市場化方式的存在，帶來了資源使用上的低效率，甚至是無效率。

轉變經濟增長方式需要制度變革

粗放式經濟增長是制度存在缺陷導致的，因此，轉變經濟增長方式需要進行制度上的創新。而制度創新主要是正確認識和處理轉型過程中政府與市場的關系。

·就公正、公平和公開分配資源使用權來說，需要有兩方面的制度創新，一是要排除政治權力的介入和干預，這需要通過更加深入的政治體制改革才能完成。二是扶植和支持各種利益集團的形成，并使這些不同的利益集團能夠真正相互制衡、互相監督。

·就減少環境污染來說，需要的是有一個能有效監督政府的制度，使政府特別是各級地方政府與本地區的企業之間的關系回到正確的軌道上來。

·就加快技術進步來說，需要有兩方面的制度創新：一是在技術創新中引入競爭。引入競爭是指在初期階段，申請國家支持的企業或科研機構都可以進行相同或相似的技術創新研究與開發，在這一過程中由政府進行階段性評估，并從中篩選出比較有發展潛力的企業或科研機構，政府才進行實質性的資助。同時，政府也可以鼓勵有著相同或相似技術創新意向的企業或科研機構實行合作，從而避免重復性工作而造成的財力、人力和物力上的浪費。二是完善知識產權保護制度。

·就提高資金投入產出效率來說，加快國有企業的市場化改革、金融體制的市場化改革是必不可少的條件。

（作者單位：中共中央黨校研究生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