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世紀海外文化人與成都
2世紀名人大師的成都生活
在成都:一條名叫詩歌的地下河
巴金與成都正通順街
“成都土著”的艱辛和堅韌
——追思李劫人和他創辦的《風土什志》
唐時人稱“揚一益二”,也就是說,除了當時的都城長安外,在“州”的地緣范疇下,作為天府之國的益州,它次于揚州,名列老二。幾千年來,這座城市的功能沒有本質性的變異,它就像一個碩大的肺葉,吐故納新,極大彰顯了一個消費城市的全部功能。對穿行在這座都市的人們來說,城市的小巷與茶館,青石板與望不到盡頭的沃土,構成了一種閑適、平緩、雅致的生活品格。
很顯然,一座真正意義的現代化都市不是伴隨鋼筋混凝土森林就能拔地而起的。它不但應該承載那些滄桑的歷史,它更應該獲得一種來自于歷史的經驗,大器以及和土地一樣的磅礴生機。“上善若水”所鑄就的成都城市精神,無疑應驗了一個歷史規律:薪盡火傳的人文精神和文學傳統,永遠是成都的動詞和名片。
我一直有如下體會,大凡是人文積淀深厚之地,在文化領域盡管可以開出一樹繁花,但往往置身于需要反思、反叛、突破的時代,卻因為羈絆太多,或者抱殘守缺,或者沉迷干過往文化的幻象,正在失去其文化的后繼鋒銳之力。而那些崛起于文化灘涂上的經濟城市,卻沒有這么多負擔,經過短時間的磨合與吸納,它們往往卻能在文化領域異軍突起。面對這個現象,我的感覺是,這些城市的話語形態,基本上都是處于強力話語控制下,它們的民間話語要不就是對某種強力話語的改寫或翻版,要不然就是過于孱弱,難以在板結之地扎根。近年,有關成都民間話語形態的研究開始浮出水面,這就使我們看到了一個“例外”,在漫長的權力話語成為絕對主角的時代,成都無論從政治、軍事、地緣角度來看,它并不具有牢牢操持麥克風的能力。但是,歷代的本土文人們卻以一種獨特的寫作和行走,逐漸催生出了色彩鮮明的民間話語——它并不能實現振臂一呼、應者云集的效應,更不能實現讓歷史之河改道、截斷巫山云雨的超級壯舉-它不過是一些對生老病死、春風楊柳、青青艾革、竹林搖曳,酒樓飄香、小橋流水、驛站燈籠的詠嘆,不過是對賣唱人、真小吃者、腳夫、天空中飛遁的疾鳥與錦江晚照的描摹。而把民間的感官放到紙上,把民間的眼淚融到筆端,逐步構成了風味十足的成都話語。我想,只要在成都生活過一段時間的人,可以在城市的阡陌中尋找到楊雄,杜甫、李白、薛濤、三蘇、楊慎和巴金、李頡人、沙汀、艾蕪筆下的氤氳與部分痕跡,體會到浮蕩在川西壩子上那股猶如霧靄般的濃郁生機,從而深切感覺到民間話語的生命力。
而處在一個經濟至上的時代,經濟對強力話語的逼近,由擠壓發展到徹底合謀,在一些超級城市不斷從經濟的高臺上發出文化的眩目指令時,在一些中小城市紛紛以營造“人造外灘”為能事的格局下,成都卻在一冠銀杏或香樟籠蓋的屋檐下,展開了自己的折扇,顯得不徐不急,這樣的城市文化風度,就決定了成都只能是中國文化景觀里最為持久的一個“壇場”,成為了文人們實現話語狂歡的城池,它不可能成為一個權威的講臺,更無意去發布高頭講章。
既然是“壇場”,那就是多元的,多聲部的,參差不喬的,市井化、肉身化的敘事得到了毫無阻礙的流瀉,這同樣就決定了成都的民間話語構成,有著個體的、粗糙的、質樸但鮮活有力的文化特質,有意無意的與強力話語拉開了一定距離,彰顯個人的價值尺度和生活經驗,并以一種疏遠和迂回的川人智慧,構成了自己的文化勝利。但與此同時,我們也不能不看到,本地的民間話語也充分表現出欲望話語的喧囂、浮躁特征。這一點,無論是在文學和藝術領域,表現均十分充分。
朱大可、張閎在《文化意識形態批判書》里指出,國家主義以其宏大的知識系譜和高度組織化的話語機制,在話語空間里占據著威權地位。而有著廣闊空間和巨大潛能的民間,一旦被極權者所蠱惑和征服,勢必誘發出可怖的非理性破壞力量。從這個角度出發,也不能不使人們對本土話語的感官化敘事,產生必要的反思。
透過話語方式,我們必須看到沉淀其間的人文底蘊。
人文,是指人類社會的各種文化現象的總和。人文精神也可以稱”以人間的世俗現象為中心和衡量取舍價值尺度的批判中心的精神”。人文精神尤其強調人在對天道認識的基礎上,充分發揮自身的主觀能動性,對進退。存亡、死生、榮辱作出正確的價值判斷,從而進行取舍和追求,以美化人的生活,實現人的價值,因而它與“神文精神”是相矛盾的。“人文成都”的提出,正是一個城市思想的高度結晶。人的精神向度,既構成了人文都市的經脈,也是成都文脈的高度凝聚。正是豐厚歷史的傳承,勤勞務實的奮斗、繼往開來的活力,為成都帶來了生生不息的底蘊。在這當中,文學無疑是反映人文精神的一面鏡子,崛起在成都平原上的“文學成都”與“詩歌成都”,則成為了人文成都的現實投影。
人文成都和文學成都并不是抽象的說辭。它存在于湍急的岷江之流、矗立在千里肥沃之野;它閃爍在民眾的汗水里,也浮動于一盞繚繞的茶香之間-我們從中國的人文格局來看待成都的文學、學術、藝術等領域實實在在的發展,就能得出一個清晰的結論:人文成都不是高蹈的,它呈現出來的進取姿態,已經把人文成都的名片,分發到了很遠的地方。
“錦城絲管日紛紛,半入江風半入云”,無論是從歷史的淵源還是人文痕跡,無論是從建筑格局還是思維方式所造成的遺緒方面所形成的話語空間,成都就像一個內斂而反光的法器,成為了疊現歷史、民俗與現買的一彎古鏡,用一種純粹的光,昭示著薪盡火傳的人文經脈,綿遠而恒久。
(蔣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