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農民工的政治參與問題不僅關系到他們的切身權益,而且事關國家和社會的穩定。現實生活中,農民工的政治權利長期受到損害,農民工的政治參與正在從農村和城市走向邊緣化。本文以政治參與和社會流動理論為研究背景,從戶籍制度、邊緣人地位、利益關聯度和政治效能感四個方面對當前我國農民工政治參與的制約因素進行了深入分析,從而有針對性地提出解決這一社會問題的途徑。
關鍵詞:農民工,政治參與;邊緣化
中圖分類號:C912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9--9107(2006)04--0015
一、理論背景
西方政治學現代民主理論首次提出政治參與的概念。法國啟蒙思想家盧梭從主權與民主政治理念出發,率先對民眾參與社會政治的過程進行了理性思考。而后,法國政治學家托克維爾對政治參與的歷史和經驗進行了深入研究。由于選舉實踐的多樣性,學者們從不同角度對政治參與進行了界定。本文引用吳志華的定義:政治參與(political participa—tion)是指普通公民或公民團體通過各種途徑介入政治生活,試圖影響政治體系運行方式和運行規則,尤其是政治決策過程的活動。這一定義包括三層含義:政治參與的主體是普通民眾;政治參與的客體是政治體系運行方式和運行規則;政治參與方式具有多樣性。
社會流動(social mobility)是指個人或群體從一種社會集團移向社會經濟地位不同的另一種社會集團,或從社會集團內部一個層次移到另一個層次的現象。社會流動從現象表現為社會成員社會位置的變動。在古代中國,社會流動性極小,“士者恒士,農者恒農”。新中國建立后,新的社會分層秩序通過政治和行政手段而建立,這種社會階層結構使得個人流動難度很大。改革開放后,我國社會流動的閘門被漸次突破,社會流動渠道增多,流量加大。在社會政治、經濟體制轉型的大背景下,許多農民面對城市較高的經濟利益誘惑,迫于生存壓力,紛紛背井離鄉涌入城市,試圖尋找更好的生存空間。這些具有農村戶口卻在城鎮務工的勞動者被稱為農民工。根據國家統計局數字顯示,目前我國農民工人數已達到1.5億,在我國二、三產業中所占比例高達59.8%,而且數量還在繼續增加。
政治參與和社會流動是歷史的、具體的概念,它們都是人類社會發展到一定歷史階段的產物。馬克思主義認為:政治參與是人民大眾自身的需要。從利益角度來看,政治參與實質是公民利用自己的政治權利,影響政治體系對社會資源的分配,以獲取政治利益和經濟利益。社會流動過程中產生的特殊群體——農民工,他們作為社會公民,是政治參與的主體,本應通過各種方式和手段參與政治決策。然而,農民工在為我國城鄉經濟做出巨大貢獻的同時,自身卻變成既沒有參與農村政治生活又無法融入城市政治生活的“政治參與邊緣人”。
二、農民工政治參與邊緣化的形成因素
隨著我國經濟發展和民主政治建設的逐步推進,公民參與政治的權利應該得到充分行使和有效保障。但是,現實生活中農民工的政治權利卻長期受到損害,億萬農民工的政治訴求與邊緣人的困境形成突出矛盾。導致這種現象的主要因素有:
1.城鄉分割的二元戶籍制度。農民原本是一個職業概念,主要指從事農業生產和取得土地經營收入的勞動者。在中國特定的二元社會結構下,農民還代表一種身份。農民作為一種特殊身份,與戶籍管理制度緊密聯系在一起。中國特色戶籍制度的核心內容是:以農業戶口與非農業戶口為分界線,農業戶口和非農業戶口不能隨意轉換。在這種制度下,整個社會被一分為二,即農村人和城市人。“農民工”是從農民中分化出來的那部分人,他們大多是“離土離鄉,沒有脫籍”,雖然人在城市工作,戶口仍留在原籍。按照現有戶籍管理制度,村民只能在戶口所在地參與選舉等政治活動,行使自己的民主權利。這樣,農民工由于身處他鄉不能參與戶口所在地的政治活動,也由于體制原因無法參與城市的政治生活。事實上,多數農民工都希望參與城市管理,保護自己的政治及經濟權益,然而,城市社區沒有為農民工政治參與提供必要的制度供給和條件保證。因此,二元戶籍制度是農民工無法實現政治參與的根本原因。
2.城市生活的邊緣人地位。農民工離開農村,卻沒有真正融入城市。他們非城非鄉,亦城亦鄉,非工非農,亦工亦農,是生活在城市的“邊緣人”。這種狀態主要表現為:(1)工資低。近年來生產和再生產勞動力成本不斷上升,民工的工資待遇卻在10年內基本沒有大的變動。有調查顯示,折合物價上漲因素,民工工資呈現下降趨勢。(2)同工不同酬。這種現象在國家機關、事業單位和國有企業中表現得尤為突出。據《中國青年報》報道,武漢市環衛系統近萬名農民工遭遇同工不同酬,臨時工每月工資400多元,相同條件下正式工每月工資1000多元。(3)就業岐視。農民工基本從事最苦、最累、最臟、最險的工作。失業時,他們卻無法像城市下崗工人或其他失業人員那樣享受最低生活保障,政府也沒有具體的再就業政策措施。(4)拖欠工資。農民工辛苦勞作,工資卻經常被拖欠。有的農民工辛苦一年拿不到報酬,也“討不到說法”,以致出現總理親自為農民工追討工錢的現象。就業政策歧視、公民權利保護缺位及城市生活邊緣人地位是農民工政治參與邊緣化的直接原因。
3.政治參與的利益關聯程度。農民工流動性強、流動范圍廣。在城市,大多數農民工居無定所,街邊巷尾所謂的“非法居民區”是他們最好的住處。衣食住行問題無法解決,農民工難以對政治參與表現出積極的態度和較高的熱情。農民工認為自己不過是城市里的匆匆過客,“政治參與徒勞無益”是農民工的普遍心態。他們更熱衷于實利的經濟活動,忽視政治生活,因為政治參與在短期內不會產生有形實惠。在農村,農民工政治參與的成本與收益不對稱。選舉是農民進行政治參與的主要方式。據調查,有60%以上的農民工不參加原籍的村委會選舉。因為,回家選舉的各種費用對工資很低的農民工來說是一筆不小的開支,而參與選舉的經濟收益和政治收益卻難以量化。這種狀態導致農民工對家鄉的關注程度下降,與家鄉的利益關聯度也日益減弱。農民工與城市和家鄉利益關聯度的弱化是他們游離于政治之外的重要原因。
4.無足輕重的政治效能感。政治效能感是公民對自己政治參與行為影響力的主觀評價,可以分為內在效能感與外在效能感。內在效能感是指某人理解政治以及有效地參與政治生活的能力;外在效能感是一種信念,即相信政府當局和組織能夠負責地回應公民的要求。政治參與的主動性與人們對參與的功效感密切相聯,一般呈正相關關系。如果農民工認為自己的政治參與非常重要,必然會積極利用各種手段和形式參與政治,甚至犧牲部分經濟利益;反之,他們礙于人情面子、聽從領導安排,或僅僅為了表明對國家事務和村內事務的關注而進行政治參與,參與行為就會變成過場和形式。英國學者戴維·赫爾德曾說:“當公民享有一系列允許他們要求民主參與并把民主參與視為一種權利的時候,民主才是名符其實的民主。如果農民工把自己參與政治的民主權利視為形式,甚至是負擔,認為自身的參與無足輕重,不能有效改變結果時,他們寧愿放棄參與,選擇政治冷漠本身就是無聲的抗議。
三、探尋解決農民工政治參與邊緣化問題的途徑
農民工政治參與不僅關系到他們的切身權益,而且事關國家和社會穩定。合理解決農民工政治參與邊緣化問題,需要政府、社會和農民工自身三個層面不懈的努力。
1.改革傳統二元戶籍制度。以戶籍制度為核心的一系列排斥性、歧視性制度安排,是阻礙農民工有效進行政治參與的關鍵所在。在二元社會結構中,邊緣人無法按照傳統社會城市與農村人標準對自己的社會身份進行定位。因此,必須改革城鄉分割的二元戶籍制度。在戶籍制度改革中,中小城市可以完全放開,大城市考慮實行有條件的戶口準入制度。必須在事實上取消城市人口增容費,建立統一、開放的人口管理機制。同時,改變農民工身份轉換滯后于職業轉換的現狀,使農民工真正實現從農村到城市,從農民到市民的轉變,為農民工政治參與消除制度性障礙。具體來說,在居住地為農民工提供政治表達渠道,讓他們參與當地的政治生活,從而使初步具有現代意識的億萬農民工成為我國民主政治建設的參與者,而不是被排斥在政治社會化和民主化的進程之外。
2.落實農民工的社會保障權利。我國絕大部分農民被排斥在社會保障體系之外,農民工享受不到與城市居民相同的待遇,在住房、醫療、教育、勞動就業、養老等方面,農民工都是自己承擔高額費用。從實際出發研究探索可行模式,盡快把農民工納入保障體系已是一項緊迫任務。目前,國情決定上億農民工的社會保障問題不可能短期內完全解決,根據農民工的現狀急需做好以下幾方面工作:(1)工傷保險。有些農民工受傷后無力負擔高額的醫療費用,老板也千方百計逃避責任,既使法院判決,往往也是一紙空文。農民工的工傷保險問題急待解決。(2)子女教育問題。享有教育權是憲法賦予公民的權利,然而,農民工的孩子在城里無法享受義務教育。盡管政府明令禁止學校向農民工子女收取借讀費,實際上很多學校巧立名目收取額外費用。政府有責任把農民工子女享受平等義務教育的權利落到實處。(3)住房問題。短期內讓所有農民工享受住房公基金是不現實的。筆者建議在城市修建一些可供農民工租用的小區,規定房租的上限,實行有管制的商業化??傊?,只有解決了農民工的后顧之憂,他們才可能有時間、精力和熱情參與政治。
3.激發農民工政治參與的利益動機?!叭藗儕^斗所爭取的一切,都同他們的利益有關”,“政治權力不過是用來實現經濟利益的手段”。農民工的利益包括集體公利、小團體共利和個人私利,尋求經濟利益保護是農民工政治參與的基本動機。農民外出打工是利益比較的結果,城市工作滿足了農民工的逐利動機。過去,農民工外出是基于生存理性,現在農村人口外出具有多方面原因。激發農民工政治參與的利益動機應從多方人手:首先,有條件的地區給予經濟補償。農民工返鄉參與政治活動需要一定的開支。經濟條件較好的村鎮可給農民工發放參政議政的誤工補貼及相關費用,以便提高農民工政治參與的積極性。其次,滿足農民工追求公正平等的價值要求。新生代農民工的政治參與,經濟利益不再是唯一因素,其政治權利意識已經處于覺醒之中。他們有很強的公正、平等和正義訴求,渴望通過政治參與實現這一價值要求。
4.提高農民工政治參與的組織程度。中國的農民工沒有自己的組織。正式組織的缺失使農民工缺乏利益表達和維護的渠道與載體,權益受到侵害時不能通過集體力量加以維護。提高農民工政治參與的組織程度,建立有效的利益表達機制,利于實現農民工權益的自我維護和自我保障。首先,真正發揮農民工工會的作用。當前,我國的工會組織已成為黨組織的一個工作部門,不能完全維護廣大工人的利益。由工會出面組建的農民工工會,其作用不言而喻。農民工工會沒有普遍的組織結構和格局,其象征意義大于實質意義。但是,農民工工會的作用如能真正發揮,將會成為農民工政治參與的主渠道。其次,以社區為單位,組織農民工進行政治參與。把農民工納入社區參與,便于集中他們的意見,也便于為他們提供公共服務。最后,充分利用農民工中現有的非正式組織。農民工的非正式組織大體分為生產經營型、生活友誼型和秘密社會型。政府可通過工、青、婦等社群組織與農民工的非正式組織進行溝通和協調,以切實保障農民工的政治參與權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