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南山在廣州街頭被搶了,警方10天就破案了。針對被搶事件,鐘南山院士近日接受采訪時說,治安狀況嚴峻和目前沒有有效管理無業游民直接相關,在收容制度存在的時候,盡管有不該收容的人被收容了,但一下子否定和廢除收容制度,他有不同看法。鐘南山院士呼吁收容游民的說法一出,引起網友激烈爭議,其中超過六成的網友表達了贊同的意見。
抵達文明要跨越千山萬水,回歸野蠻卻只有一步之遙。鐘南山院士以“意見領袖”的顯赫身份,以他對收容制度的一己之見,一呼百應,云集景從,聲勢不可謂不浩大,但卻很難說不是走在一條歧路之上。舊有的收容制度劣跡昭彰,人所共知,今天鐘院士卻以“治安狀況嚴峻”為由試圖為其“招魂”,這顯然是以目的來犧牲手段,同時也就不可避免地犧牲社會正義。哈耶克說,“人們往往以理性的名義,去實現一個虛無飄渺、自以為是的實質正義,是為僭妄的理性”。
鐘院士的說辭不值一駁,引起筆者興趣的倒是網友們態度的變化。三年前收容制度的廢黜,廣大網友功不可沒;而吊詭的是,今天,也正是他們中的多數跟在鐘院士后面為恢復收容制度而吶喊助威。面對同一件事情,如果說三年前的民意是正義的,那這次就是非正義的;如果三年前的民意是非正義的,那這次就是正義的。在此,民意的復雜性和不可靠性顯露無疑。在英美法制語境下,我們完全可稱之為“失控的陪審團”。
三年之間,民意如此反復無常,在我看來,或許都是源于一種“受迫害心理”。三年前,人們怕成為另外一個“孫志剛”,所以極力主張廢黜收容制度,從而免于被公權力迫害;今天,人們怕成為街頭無業游民的襲擊對象,所以才一反常態主張恢復收容制度,從而免于被私人迫害。人們對自己正當權利的捍衛無可厚非,然而,當絕大多數人為了一己之私利,去傷害少數派的權利時,甚至逼迫政府去改變合法合理的制度時,“多數人的暴力”也就出現了。正如麥迪遜所說,“在雅典的6000人公民大會上,即使每個人都是蘇格拉底,雅典公民大會也只可能是一群暴徒的大會”。
毫無疑問,民意有時候就是非理性的,訴諸于個人意志和欲望的吁求很可能會上升為主流意見,從而對現有合理制度形成挑戰。但是,不管這股民意是對或是錯,我們都不能說這是不合理的—民意的生成自有其道理,單純的敵意或者蔑視都只會加劇事態的惡化。
關鍵的問題是,我們必須有一套健全的司法制度和政治制度,來行使對民意的過濾和篩選職能。對于正當的民意,政府應該從諫如流;對于不正當的民意,政府應該妥善引導,曉之以理,動之以情,從而把這股不正當的民意納入到正當的軌道上來。而如果我們缺少這種過濾機制,如果我們的司法制度和政治制度在一股不正當的民意之前頻頻失態,舉棋不定,那很可能會演變成一場“暴民政治”,不僅會戕害正常的社會秩序,也會使民意逐漸喪失合法性,最終傷害的還是民意自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