硅谷連環創業者

從PayPal到YouTube，神奇的接力棒還在一級級下傳

本刊記者 何華峰 發自北京

當Google向軟件霸主微軟發起挑戰的時候，另外一些年輕人在車庫里開始了他們的創業夢。剛剛被Google收購的YouTube，就是這樣一群“創業愛好者”的創造。

2002年的12月，在網絡支付服務公司PayPal以15億美元賣給eBay五個月之后，首席技術官麥克斯拉夫琴（MaxLevchin）悄然離開。半年的大公司生涯，使年輕氣盛的工程師心生厭倦。拉夫琴這樣的人與蓋茨們不同。他們熱衷于打開新的領域，創建一家小公司，賣掉，然后開始下一輪創業。如果說蓋茨們是IT商業的上層建筑，他們則是活力之源。

這一年，在PayPal尚未辭職的三個死黨——查德·赫利（Chad Hurley）、史蒂夫·陳（Steve Chen，臺灣出生，中文名陳士駿）和喬德·卡瑞米（Jawed Karim）——也開始著手創業的規劃。就是這三個人，于2005年創立了YouTube。后來，正是拉夫琴幫助YouTube從紅杉資本拉來了風險投資。20個月后，今年10月，YouTube以16.5億美元的高價被Google收購。

這是新巨人Google創建以來最大的一宗收購案。

10月21日，拉夫琴在接受《財經》記者專訪時這樣解釋自己：“在網絡領域，熬上幾個通宵把產品做出來，馬上就知道它到底有沒有用。生化、醫學和其他領域雖然也很有意思，但要等上若干年之后才出結果。我是那種瘋狂地想要馬上看到變化的人。”

創業史

拉夫琴、陳士駿、卡瑞米的背景十分相似——都是伊利諾依大學計算機系的畢業生，都是本科學業還沒讀完就加入了PayPal，都來自于高學歷的移民家庭。

卡瑞米從2002年后開始著手成立了一家名叫Trepia Fremont的公司，研發一種讓電腦與最近的無線網絡用戶建立聯系的軟件。類似的創業計劃，赫利、陳士駿和卡瑞米想了好幾個，直到2004年發生的兩件事，讓他們敲定了YouTube：當年2月1日，珍妮·杰克遜在超級杯表演中發生“露乳”事件；10月15日，喜劇演員瓊·斯蒂瓦特（Jon Stwart）在CNN現場辯論節目Crossfire中，指責該節目兩位主持人失職。

為什么這兩件事對YouTube至關重要？

“許多錯過這兩個節目的人在網上到處詢問——哪里可以下載視頻？”卡瑞米后來看到的一篇文章說，CNN的 Crossfire節目的觀眾只有86.7萬，而在網上看這個節目的人是它的三倍。

讓用戶通過網絡免費分享視頻文件，這是卡瑞米們對于YouTube的最初設想。YouTube.com于2005年2月15日激活，用戶注冊后，即可將自制錄像上傳；YouTube自動把文件轉成flash video格式，無論觀眾用什么播放器都能順利觀看。

2005年的春天，曾是他們最落寞的時候。卡瑞米的攝像機記錄下4月的一天：戴著兩只耳環的陳士駿坐在塞滿紙箱的赫利家車庫一角，因為YouTube的網上只有五六十段錄像，他很沮喪；“而且，好多我自己都不愿意看。”鏡頭轉向赫利，他一邊咧嘴一邊喃喃道：“就好比現在這段。”

這年6月，YouTube網站正式亮相。三人創業小組四處行動，比如給朋友發郵件，請求捧場；或者到舊金山的各個大學去貼廣告，聲稱如果有美女愿意協助拍攝短片并上傳到YouTube上，就贈送PayPal100美元的賬戶，但是“沒人理我們”。卡瑞米笑著回憶說。

一個比較管用的促銷招數，是“傳短片贏iPod大獎”。為了增加訪問量，他們經常分析哪些錄像的點擊率特別高，以便“投其所好”。到去年9月，YouTube的訪問量終于達到了每百萬用戶200。但訪問量增加后，對服務器和帶寬的要求也相應增加，開銷隨之大增。

陳士駿設立公司賬戶的信用卡很快就要透支了，他給以前一起在PayPal的拉夫琴打電話求助。后者馬上想到了原來在PayPal一起創業的首席財務官羅洛夫·博沙（Roelof Botha），他當時已在風險投資公司紅杉資本工作。

剩下的過程變得很簡單，卡瑞米回憶說，見面那天，他們連商業計劃書都沒寫，做了一個半小時的演示。紅杉就直接問——“你們需要多少錢？”

在今年10月21日的一次演講中，拉夫琴向伊利諾依大學的校友們這樣傳授他的經驗：“讓加州那些風險投資商決定投資一家新創網絡公司的關鍵要素，并非創業者展示的盈利前景有多么樂觀——因為這有太多的不確定性因素——而是在于兩點：第一，創業團隊里的人是否有一張很好的簡歷——如果你是哈佛、斯坦福的畢業生，足夠聰明，那么光這張簡歷就值100萬美元；第二，你對風險投資承諾的所有權比重有多大。”

紅杉資本很爽快地撥了350萬美元給YouTube。這些錢主要用來租房、增加帶寬、增雇人員，博沙作為紅杉資本的代表加入了YouTube的董事會。此后，YouTube的上載量和訪問量一路攀升。

今年3月，YouTube開始接受廣告；4月，開始使用Google的廣告服務程序AdSense。卡瑞米在伊利諾依大學講座時，學生們請他用最簡單的方式告訴人們“YouTube到底靠什么盈利模式生存”，他的問答是——“廣告”。

“廣告就足夠了。網站的盈利模式完全可以像電視一樣。Google創立的靠點擊量收取費用的廣告方式重樹了信心。”他說。今年4月，紅杉資本再度追加了800萬美元投資；到5月底，每百萬用戶日訪問量已經達到4000。對此，三個創辦人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

賣了個大價錢

這個時候，他們開始為外界的版權攻擊而頭疼了。

2005年12月，新上傳的周末現場音樂短片“懶惰的星期天”（Lazy Sunday）在YouTube上的點擊率高達500萬次。這引起了美國廣播公司（National Broadcasting Corporation，下稱NBC）的注意，提出這則短片因侵犯版權，要求刪除。

到了今年，傳統視頻媒體竟紛紛轉向，半年前還討伐版權問題的NBC主動伸出橄欖枝，要與YouTube簽訂協議，在該網站上正式設置頻道，播出系列劇“辦公室”（The Office）的促銷短片。9月，華納音樂與YouTube達成共識，YouTube可以播放華納出品的任何音樂影像制品，華納參與廣告分成；更重要的是，YouTube的用戶自制錄像可以采用華納的音樂。哥倫比亞廣播公司（Columbia Broadcasting System，下稱CBS）、環球唱片、索尼BMG音樂娛樂，都作出提供內容的妥協。

“不少媒體開始意識到，視頻網站是宣傳節目和促銷音像產品的很好渠道。”卡瑞米說。

YouTube的成功引起了巨頭們的注意。在Google收購之前的幾個月里，微軟、雅虎、維亞康母公司和新聞集團，都曾派人去YouTube總部洽談收購事宜。

8月，Google負責兼并的高級律師戴維·加蒙德（David Drummond）開始與陳士駿、赫利接觸，商討合作意向：可以是廣告合作伙伴，也可以是徹底的收購。9月上旬，戴維邀請陳士駿和赫利與Google的首席執行官艾瑞克斯密特（Eric Schmidt）會面。五天之后再次會面的時候，Google的一位創辦者拉里佩吉（Larry Page）也加入進來。

最終，Google正式決定以16.5億美金收購YouTube。YouTube將保留相對的獨立權，保留公司名稱和兩位管理者的管理職位。

據說，在公司內部，赫利更傾向于堅持獨立，而陳士駿更想出售兌現。卡瑞米當時已在斯坦福大學讀碩士，保留在YouTube的顧問身份。卡瑞米認為，Google高價收購，是他們能想到的最好結果之一。因為Google對YouTube的發展構想與他們更為接近，Google也最具能力讓YouTube實現這個構想。

來自摩根士丹利的分析報告指出，今年8月，19%的YouTube用戶也用Google視頻。收購YouTube，使得Google成為網絡視頻的領導者，不但強化了Google的社區，而且未來收益可觀。目前YouTube在全球有7200萬用戶，如果YouTube未來能接近或達到雅虎的水平（雅虎每個用戶每年的商業價值是11美元），它一年的收入將逼近8億美元。

作為投資者，持有YouTube30％股份的紅杉資本收回的錢將有4.95億美元之多，相當于它先前兩次投資之和的43倍。

神奇的接力棒

賣掉YouTube之后，卡瑞米的打算是繼續讀博士，同時投資一些創業性企業。他正在加入拉夫琴代表的那一類人——“硅谷連環創業者”（SerialEnterpreneur），即總是創立新企業、在成功后把它賣掉的人。

拉夫琴在畢業之前，就把他開發的產品ListBot和PositionAgent賣給了微軟。1997年大學畢業后，他帶著錢去加州創業，和朋友一起開發互聯網工具。1998年，他在斯坦福遇到了彼得·塞爾（Peter Thiel），兩個年輕人在一起吃了一頓早餐后，彼得決定放棄他在對沖基金的工作，帶著他的資金和拉夫琴一起創業。

1999年7月，他們從諾基亞風險投資（Nokia Ventures）拉來一筆錢，公司改名Confinity； 2000年3月，Confinity和坐落在同一條大街上的金融服務網站X.com 合并，他們搬到更大一些的辦公室，易名Paypal——三年以后，PayPal成為最為成功的網絡支付服務提供者，并以15億美元的價格被eBay收購。

今年10月21日，喬德卡瑞米又回到伊利諾伊大學演講，順便尋找新的需要資助的年輕創業者們。硅谷的接力棒，就這樣一級級地傳下去。

“定義一個大公司的成功，可以是‘非常成功’，但也可以是‘比較成功’，或‘今年不成功明年成功’，這只是程度的問題——不是那么關鍵性的成功。但是，創業很特別——不成則敗。它就像賭博，讓人興奮。”拉夫琴告訴《財經》記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