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工作的關系,在我擔當十年的聯合國外交官、十年的外經貿部官員和十年的中國入世談判代表,以及現任博鰲亞洲論壇秘書長等職業生涯的過程中,幾十年來,我參加了難以計數的規格不等級別不同的招商會、報告會和各式各樣的論壇。這期間,我看過很多為這些會議和活動配套的,印刷非常精美的“省情介紹”,但在翻閱之后,留下深刻印象的并不多。
現在,我手頭的書稿談的也是“省情”,但并非一般意義的介紹,而是一位記者對這個省的發展戰略、機遇得失以及改革過程的一些轉型經歷等政經大事所做的客觀記錄和理性思考。瀏覽之后,頗有收獲。這個省說的是福建,這位記者是國內著名的新聞期刊——《南風窗》雜志的鐘岷源。
對于書中論述的有關“海峽西岸經濟區”的戰略定位問題,我在兩年前前往福州參加“海峽青年論壇”的時候,對此有所了解并引發我的興趣。當時,很多記者抓住這個問題向我發問,要我評述福建提出這個戰略構想的意義何在。
對此,我著重強調了兩點:
第一,從經濟的角度看,“海峽西岸經濟區”的目標定位,有效地對接了長三角和珠三角,讓福建的經濟發展成為東南沿海快速發展的重要組成部分,使福建成為連接這兩個經濟最發達、最活躍地區的大通道和供應鏈,起著承上啟下的作用,在全國對外開放的大格局中形成新的經濟板塊。這種態勢促進了福建進一步參與區域的和全球化的經濟競爭,體現出了“競爭的優勢”。
第二,這個戰略還具有政治的意義,有利于整合海峽兩岸的經濟資源,為將來全面“三通”走出了重要一步。因為“三通”之后,臺灣成為“海峽東岸經濟區”,相對于福建的西岸經濟區,就為將來形成一個兩岸經濟協作區奠定基礎,到那時,臺灣就自然地成為大陸區域經濟圈的其中一環。
基于這樣的理解,我贊賞福建決策層對此具有前瞻意義的目標訴求,透露出政治的和戰略的遠見。
事實上,如果從全國區域經濟布局的戰略高度來審視福建現有的這個戰略定位,便可看出福建方面對歷史的思考。
20世紀90年代的時候,福建曾提出過“海峽西岸繁榮帶”的概念,“繁榮帶”主要指閩南三角洲和福州等沿海一帶。而現在“經濟區”的范圍,除了福建區域,還涵蓋浙南和粵東地區。
兩者區別的背后,就在于福建已經致力于改變該省過去20多年著眼于本省行政區劃內經濟建設的“行政區自我崛起”的發展路線,開始走省際區域對接和區域整合為內容的“經濟區戰略崛起”的發展路線。
來自媒體報道說,2006年1月,胡錦濤總書記在閩考察的時候,他就充分肯定了福建的新戰略定位。在其后召開的全國“兩會”上,福建“戰略構想”正式納入了國家“十一五”規劃,福建的地位再次凸顯。
這種地位的顯露決非偶然。近些年,福建方面對于發展的謀略表現出了積極的姿態,這種狀態可以看出他們的務實、責任和追求。比如說他們對發展機遇的反省,對社會轉型的從容面對,而這種的態度和努力又為他們的決策提供了科學依據。如果以現在的“海西”戰略檢視近年來福建的政經行走,我們感受到他們有一種“向上的力量”。
譬如,國有企業的改革一直是城市改革的中心任務,這種改革雖有成效,但由于國有企業管理體制改革和國有資產管理體制配套改革的滯后,國有企業改革中的一些深層次的問題尚未完全解決。在這樣的背景之下,投資三十幾億的福州長樂機場和具有百年歷史的馬尾船廠的企業改革,就給我們提供了兩個解剖的樣本。
與此同時,福建方面探求和實踐的“南平經驗”,不僅為現今中國的“三農”問題求解,更為我們所面臨的城鄉二元體制的改革,建設社會主義新農村提出了思考。國內的許多經濟專家認為,城鄉二元體制是阻擋我們現代化進程的最大的體制鴻溝,是束縛中國農村、農業和農民發展的最大障礙。從制度層面判斷,中國的現代化,說到底,首先是指消除城鄉二元體制,建立城鄉公平、統一的經濟社會制度。
政府體制改革同樣是一項根本性的改革工程,不僅涉及到城鄉經濟、公共財政、行政管理等方面的體制改革,甚至還牽涉到全國的行政區劃改革問題。我們總講“改革進入攻堅階段”,說的就是政府自身的體制改革難以深入。
“十一五”時期提出了推進政府機構改革和政府職能轉換,強調以重新界定、調整政府公共權力的作用邊界為前提。在本書中,《行業協會漸漸告別“二政府”》《勞務派遣的福建模式》等等,都在不同側面反映了福建在此方面的探索和追求。
身處轉型的社會,《南風窗》這本新聞期刊始終表現出他們特有的精神氣質和社會責任。據我所知,這本雜志造就了很多優秀記者,他們都以“建設性和前瞻性”的思維方式來反映我們社會轉型問題的現象和本質。近年來本書作者關注福建方面的一些“熱點問題”,正是站在轉型期的“高地上”予以審視、思考和解讀,并且觀點獨到,對問題的思考往往跳躍到全國乃至全球的宏觀視野之中,體現出了文章的深度和廣度,很有閱讀的價值。
正因如此,我特向讀者推薦,是為序。
(本刊發表時略有刪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