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近年來,重大礦難事故接連發生,因此而造成的社會負面影響日益增大#65377;從法律角度來看,礦難事故頻繁發生表明,我國礦難事故的預防#65380;監督#65380;救治#65380;賠償等法律規范尚未形成一種完善的體系#65377;在本文中,筆者將從刑法的角度,在分析礦難事故危害性的基礎上,探討我國現行法律規范中對礦主刑事責任相關規定的不足,提出完善礦難事故中礦主刑事責任法規的若干建議,以期更好地預防礦難事故的發生#65377;
關鍵詞:礦難事故; 礦主; 刑事責任
中圖分類號:D922.62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4-0544(2006)09-0112-03
有數據表明,近年來我國百萬噸煤炭死亡率是美國的100倍以上,是南非的30倍,是印度的8倍#65377;[1]據不完全統計,自2005年1月7日至當年8月19日以來,全國共有442人在礦難中喪生,另有37人受傷,520人生死不明#65377;[2]這些令人觸目驚心的數字,使我們沒有理由不追問礦難事故背后隱藏的深層次原因#65377;筆者認為,礦主在礦難事故中難辭其咎#65377;從目前我國立法現狀來看,礦主在礦難事故中應負的責任主要是行政責任和民事責任,而在當前的法律框架下礦主應承擔的刑事責任相對較輕,難以有效遏制礦難事故的發生#65377;對此,本文將從礦難事故的危害性出發,探討礦難事故中礦主的刑事責任和刑事處罰,從刑法角度完善礦難事故中礦主責任,保障礦工的生命安全和正常的生產安全#65377;
一#65380; 礦難事故中追究礦主刑事責任的必要性
近年來,隨著媒體監督的加強和人權意識的深化,使得礦難事故日益引起人們的關注#65377;究其根源,主要在于礦難事故具有極大的社會危害性,一旦發生將對國家#65380;企業和個人造成巨大影響#65377;同時,礦難事故屢禁不止,并且有愈演愈烈之勢,對此除了加強對礦主的行政處罰和民事賠償之外,擴大刑事法律在礦難事故中的調整作用也極為必要#65377;
(一) 礦難事故的危害性使追究礦主的刑事責任成為必然
礦難事故的危害性主要表現在:
1. 礦難事故給國家#65380;企業和個人造成嚴重的經濟損失#65377;國家經濟建設的發展和人民生活水平的提高,有賴于生產發展和利潤的增長#65377;而礦難事故的發生及其后果正好相反,不僅不能創造更多的物質產品,反而使企業利潤減少,甚至造成數億萬計的直接經濟損失#65377;與此同時礦難事故發生后造成礦山#65380;企業停產停工,有的甚至造成毀滅性破壞,在短期內無法恢復元氣,嚴重阻礙了生產的發展#65377;
2. 礦難事故給礦工的生命安全造成無法挽回的損失#65377;生命權是人類最高權力,是人類享有其他權利的基礎#65377;礦難事故的發生不僅影響了礦場#65380;企事業單位的正常生產活動,更嚴重的是造成人員傷亡#65377;今年2月14日發生的遼寧省阜新礦難中,死亡人數達到213人#65377;可見,一旦發生礦難事故,造成人員傷亡,將會給職工造成無法挽回的損失#65377;
3. 礦難事故嚴重影響社會秩序,生產和工作秩序以及生活秩序,增加社會不穩定因素#65377;遇難的礦工,多半都是家庭貧困的農民工,一旦發生事故,必將給家庭造成毀滅性影響,如果未能妥善處理好善后問題,必將造成當事人或其家屬上訪#65380;聚眾圍堵等問題#65377;另外,礦難事故發生后,相關部門沒有針對事故發生的原因和隱患采取適當的安全補救措施,規章制度依舊,這種混亂狀態嚴重影響了礦工的工作情緒和工作態度#65377;因此,增加了社會不安定因素,嚴重影響了正常生產#65380;生活秩序#65377;
(二) 刑罰的目的和性質使追究礦主的刑事責任成為必要
目前,我國礦難事故頻發的原因除了技術水平外,違規作業#65380;超時超產#65380;安全意識薄弱和安全資金投入不足成為主要原因#65377;在執法實踐中,行政責任和民事責任成為礦難事故中的主要救濟方式#65377;追究民事責任的目的是對已經造成被害人的權利損害和財產損失進行補償和救濟,使之恢復到未受損害時的狀態,其性質突出表現為相對性#65380;財產性#65380;補償性和恢復原狀性;[3]追究行政責任的目的是為了保障和監督行政機關有效實施行政管理,維護公共利益和社會秩序,其具有相對性和程序性#65377;但這二者均不具有威懾性,不能達到標本兼治,預防礦難事故發生的目的#65377;而刑事責任則不同,其具有懲罰性#65380;強制性#65380;嚴厲性,具有較大威懾力,追究礦難事故中礦主的刑事責任可以起到遏制作用,從而減少礦難數量#65377;
二#65380; 我國有關礦主刑事責任的規定及評析
從目前國內規范礦難事故的法律來看,對礦難事故的刑事責任的規定并不多,只在《刑法》和《礦山安全法》等法律中有少數相關規定#65377;《刑法》第134條中規定:“重大責任事故犯罪,是指工廠#65380;礦山#65380;林場#65380;建設企業或者其他企業#65380;事業單位的職工,由于不服管理#65380;違反規章制度或強令工人違規冒險作業,因而發生重大傷亡事故或者造成其他嚴重后果的行為”;[4]《中華人民共和國礦山安全法》第四十六條規定:“礦山企業主管人員違章指揮#65380;強令工人冒險作業,因而發生重大傷亡事故的,依照《刑法》第一百一十四條的規定追究刑事責任” ;第四十七條規定:“礦山企業主管人員對礦山事故隱患不采取措施,因而發生重大傷亡事故的,比照刑法第一百八十七條的規定追究刑事責任”#65377;[5]除此之外,很難找到其他相關礦主刑事責任的明確規定#65377;對此,筆者認為我國現行有關礦主刑事責任的法律規范主要存在以下幾個問題:
(一) 刑事處罰不明確,不利于對礦主行為的定罪量刑
依據《刑法》第134條之規定,礦難事故歸罪于重大責任事故罪,但此條法律并未對其構成要件加以明確界定,這就給司法和執法造成困難,使礦主的刑事責任無從追究#65377;另外,我國礦難事故中礦主的刑事責任追究條款散見于各種法律法規中,如《礦山安全法》第四十六條#65380;四十七條規定,對于礦山企業主管人員違章指揮#65380;強令工人冒險作業,發生重大傷亡事故;或礦山企業主管人員對礦山事故隱患不采取措施,發生重大傷亡事故,構成犯罪的,要依法立案查處,追究其刑事責任#65377;《國務院關于預防煤礦生產安全事故的特別規定》第五條第二款第十八條的規定,《中華人民共和國礦山安全法實施條例》第五十六條的規定,《中華人民共和國安全生產法》第七十七條#65380;八十三條#65380;八十四條#65380;八十五條#65380;八十八條#65380;九十條#65380;九十一條的規定,這些條文都明確規定造成重大事故,構成犯罪的,依照刑法有關規定追求刑事責任#65377;但依照刑法哪些條款追究刑事責任沒有一個量化的標準,這給司法實務帶來一定困難,不利于追究礦主刑事責任#65377;
(二) 刑事責任相對較輕,不利于發揮刑法的威懾作用
刑罰是刑事責任的一種實現方式,其本質是一種社會防衛手段,是對犯罪以適當懲罰#65377;目前,我國煤炭市場價格達到每噸300多元,煤炭行業的巨額利潤驅使人們趨之若鶩#65377;馬克思在《資本論》里有一段經典的描述:“一旦有了適當的利潤,資本就會大膽起來,如果有了10%的利潤,它就會到處被使用;有30%的利潤,它就會活躍起來;有50%的利潤,它就會鋌而走險;而為了100%的利潤,它就敢踐踏人間一切的法律;為了300%的利潤,它就不惜任何罪行,甚至絞首的危險”#65377;我國現行法律對礦難事故中的遇難者賠償總額大致為8萬元,釀成重大或特大礦難的判刑也只有7年以下,微不足道的罰款,不足以使違規者感到切膚之痛,遠遠低于利益成本的罰金也不可能讓那些黑心礦主膽戰心驚#65377;[6]他們為了獲取高額利潤不惜犧牲礦工的生命鋌而走險,因而出現了“買棺材比買藥材便宜得多”的說法#65377;在司法實踐中,對礦難事故打擊不力的現象時有發生,有的以罰代刑,有的以行政處罰代替刑事責任,也有的地方保護主義#65380;部門保護主義嚴重,干擾司法機關依法辦案,使礦難事故后追究礦主刑事責任極為困難#65377;
(三) 調整范圍過小,不利于發揮刑法在礦難事故中的教育和遏制作用
我國刑法對于礦難事故中礦主刑事責任的追究,主要體現在《刑法》第134條的重大責任事故罪和第135條重大勞動安全事故罪中,而這兩罪調整范圍相對較小#65377;首先這兩罪都屬于結果犯,在客觀方面都必須以“發生重大傷亡事故或者造成其他嚴重后果”為構成要件,對于安全隱患則沒有明確界定調整范圍#65377;從目前發生的礦難事故來看,大多都是源于安全事故隱患的存在#65377;并且礦難事故一旦發生則危害極大,動輒死傷多人,甚至達幾百人,給社會生產#65380;生活和礦工生命安全造成巨大損害#65377;此時再通過刑罰對礦主進行懲罰已為時過晚#65377;其次,這兩罪在歸責方式上都以過錯為原則,但在實踐中,不少礦難事故的發生都不存在主觀上的過錯,對于此造成損害的,在法律上卻沒有相應規定#65377;因此,對于有限刑罰范圍和事故發生后不痛不癢的刑罰已遠不能有效遏制礦難事故的發生#65377;
三#65380; 加大對礦主刑事責任追究力度的建議及對策
(一) 界定礦主刑事責任的事實依據,即犯罪行為
犯罪行為是刑事責任根據的重要內容#65377;我國1997年刑法第13條規定“一切危害國家主權#65380;領土完整和安全#65380;分裂國家顛覆人民民主專政的政權和推翻社會主義制度,破壞社會秩序和經濟秩序;侵犯國有財產或勞動群眾集體所有的財產,侵犯公民私人所有的財產,侵犯公民人身權利#65380;民主權利和其他權利,以及其他危害社會行為,依照法律應當受到刑罰處罰的,都是犯罪#65377;”礦難事故不僅造成經濟上的嚴重損害,同時也侵犯了礦工的人身權利,理應構成犯罪#65377;但違法行為要構成犯罪還必須具備犯罪的構成要件#65377;礦難事故的主體和客體的界定無可厚非,其關鍵在于客觀方面和主觀方面的界定#65377;
首先是客觀方面,即礦主在礦難事故中實施了何種行為構成犯罪#65377;依照現行法律規范,違章指揮,強令工人冒險作業,對礦山事故隱患不采取防范措施,無證經營#65380;責令整頓的礦山擅自恢復生產或逾期不改的,造成重大礦難或特大礦難事故發生,依法追究其刑事責任#65377;但現行法律并未對發生礦難事故隱瞞不報#65380;謊報或者拖延不報的行為加以規定,也未將故意減少安全生產資金投入的行為納入刑法處罰范圍,致使有些黑心礦主只為追求眼前利益,而無視安全生產和礦工工作環境質量的改善,造成重大礦難事故發生#65377;因此,筆者認為對于上述行為情節嚴重構成犯罪的,也應依法追究礦主的刑事責任#65377;
其次是主觀方面要件#65377;這就存在一個主觀故意和過失的問題#65377;判斷礦主的刑事責任依據是否以主觀故意和過失為必要條件還是以“無過錯責任原則”為依據#65377;筆者認為,礦難事故的發生雖與人為因素相關,但礦主不可能存在主觀故意,而只可能是疏忽大意的過失或已經預見而自信能夠避免的一種心理態度#65377;追究礦主的刑事責任應依據“無過錯責任原則”#65377;我國新頒布的《道路交通安全法》中第七十六條第二款規定:機動車與非機動車駕駛人#65380;行人之間發生交通事故的,由機動車一方承擔責任;但是,有證據證明非機動車駕駛人#65380;行人違反道路交通安全法律#65380;法規,機動車駕駛人已經采取必要處置措施的,減輕機動車一方的責任#65377;[7]比照此法的規定,礦難事故責任的追究亦應遵照此原則,只要發生重大礦難或特大礦難事故,不論其主觀要件如何,即構成犯罪,依法承擔刑事責任#65377;
(二) 加大刑罰處罰力度,采取高額安全事故賠償措施
嚴厲的事故懲處和高額的事故賠償,會對礦主的安全不作為行為形成強大的威懾,使礦主認識到增強安全投資是值得的,要比事故處理省錢得多#65377;[8]山西省最近規定,省內各類煤礦如果違反安全生產有關規定,導致發生死亡事故的除追究礦主的責任外,礦主對死亡職工的賠償標準每人不得低于20萬元,同時,發生一次死亡3人以上事故的鄉鎮煤礦將被依法吊銷其有關證照,由政府收回余礦權重新進行公開拍賣#65377;這些規定有效地預防礦難事故的
發生#65377;因而,在追究礦主的刑事責任中亦可以效仿此作法#65377;
(三) 擴大“安全事故隱患”調整范圍,嚴格追究事故隱患責任人的刑事責任
從目前發生的礦難事故來看,礦難頻發往往源于安全事故隱患的存在#65377;就目前的司法實踐來看,安全事故隱患一般僅限于工作環境隱患和技術隱患,筆者認為,安全事故隱患除上述兩種情形外,還應包括,工作人員素質隱患和事故預防措施隱患等#65377;礦主在安全事故隱患中負主要責任,一旦發現上述隱患存在而未及時采取補救措施者,即應給予相應的刑罰處罰#65377;如此處理,一方面,在強有力的刑罰威懾下,有望減少和消除礦難事故的發生,另一方面,也可以有效地保護礦工的生命健康權,建立安定的生產生活秩序#65377;[9]
總之,礦難事故的發生不易避免,但事故的發生又常常因人們的某種不作為所引起#65377;鑒于礦難事故的危害性和可預防性,采取加重追究礦主刑事責任的方法,未嘗不是一個預防和減少礦難事故的首選之策#65377;遏制安全事故,“斃后”固然重要,“懲前”卻是根本,只有把兩者結合起來,才能達到標本兼治#65377;只有在安全穩定的社會經濟秩序和生產秩序中,才能保障職工生命財產安全,促進我國經濟的順利發展,從而進一步促進人類和諧社會的發展#65377;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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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肖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