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德可以量化嗎？

案例

以量化評估的方式，把學生的道德行為和社會實踐活動納入到學生畢業與升學考試的內容和分值中，這是浙江省寧波市創新中小學德育工作，全面推進素質教育又一新舉措。

近日發布的寧波市教育局《關于進一步加強中小學德育工作全面推進素質教育的幾點意見》中明確提出：突出誠信意識教育，高中學生特別是職高學生可嘗試建立誠信檔案；加強對學生道德行為的考核，把學生道德行為納入到學期學生全面素質考核中，逐步以量化評估的方式納入初中學生畢業與升學考試內容，高中學生作為畢業資格審查的重要依據；三好學生、優秀學生干部評定將以此作為主要指標。同時寧波市還規定，要加強對學生參加社會實踐活動的管理和考核。為此，寧波市要求全市小學、初中、高中學生每學年原則上分別要有10天、20天、30天的時間參加各種類型的社會實踐活動。

此外，寧波市還決定改進德育學科的考試方法，建立健全的德育學科綜合考核制度，方法上逐步以開卷為主，逐步將學生品德行為、社會實踐活動納入德育學科綜合考核內容。

天下之大，無奇不有。工業在量化、農業在量化、商業在量化，這都沒有什么稀奇。經濟社會是要講規模、講效率的。只有量變才能引起質變，不去量化、怎能知道效益的增長呢?然而中國人自古以來就有隨大流的“優良傳統”，既然你在量化，他在量化、那我不妨也來量化一下吧。于是乎一些所謂的學校之中的管理精英們也趕來湊熱鬧、也來給學校量化一下。不是說學校中的任何事物都不可以量化，比如師生人數、課程設置、教學進度、班級規模等確實是可以被量化的東西。然而寧波市教育局卻把學生的道德來量化評估，并且納入到學生畢業升學考試的內容和分值中，而且以為是“全面推進素質教育又一新舉措”。真是無知者無畏，可嘆、可惜!

1．這究竟是不是一種創新?當前的中國，自上而下都在喊創新，比如理論創新、體制創新、觀念創新等等。既然教育是為政治服務的，那么教育也必須創新。隨之呼之而出的就是基礎教育的新課程改革，特別是當前的中小學教育提出了教育回歸生活的口號，當然也體現了這種精神。也就是說教育必須與學生的實際生活相結合、學生必須參加社會生活實踐。其實在20世紀初，美國的實用主義教育家杜威就提出了教育及生活的理念，其中就包含著道德教育也必須回歸生活、并在實際生活中鍛煉的思想。如今，100多年過去了，到現在竟然還有人稱之為創新，豈不可笑!從表面上看，把道德行為和社會實踐活動結合起來在當前的中國教育界也不能算是一種創新，因為在中國以前亦不乏有人提出這樣的口號、并做出過這樣的實踐，如陶行知等。如果真要讓人找出點所謂創新的話，那就是在道德的量化評估上了。

2．道德究竟能不能來量化?關于道德，有兩種定義。第一種認為：道德有兩方面的含義，“道”指的是宇宙的客觀規律或社會的基本準則；而“德”則是遵循這些客觀規律和基本準則的實踐和行動。第二種觀點認為：道德即思想品德。我們現在采用的是第二種觀點。而量化是一個外來詞，來自英文單詞measurization，是統計學中的一個術語，有定量分析和定性分析之分。意思是說對一些物質層面上的東西的數量、規模先定量的分析，然后得出定性的結論。然而無論如何道德都算不上是物質層面上的東西，而且只能是屬于精神層面上的，人的精神是無法用來測量的，也就無法來量化。

3．量化的危險性。數千年來中國的傳統教育最顯著的特征就是強調共性的發展，凡事都要求統一，直至現在也沒有什么本質的變化。這種現象無疑是中國傳統文化背景和中國政治經濟體制制約下的產物。反映到給學校造成的影響就是過分強調共性的發展，使學校教育就像工廠的流水線一樣標準化、統一化，到了現在就更變本加厲，更有簡單化、機械化的趨勢。這樣學校生產出來的是一批批頭腦簡單、四肢麻木、只一味追求統一的動物產品，而不是適應現代社會發展的有血有肉的學生。寧波市教育局把道德行為和實踐活動結合起來并沒有錯，只不過竟公然把它們量化、并納入積分，而且居然還稱之為創新，就有點令人啼笑皆非了。如果要量化、要積分，就必須要有一個統一的標準，而這個標準必然是個成人化的、接近十全十美的道德標準。用這樣的標準來要求學生其結果是可以想象的。這樣培訓出來的學生只能是一些盲目服從、溫順聽話而毫無主見的順從者。

與此同時，對一些頗有個性、有棱角、不會順從和不會聽話的學生來說，他們是不會被那些武斷的教師所賞識的。想當然這些學生就會被另眼看待，考試時道德就會被打低分。毫不客氣地說，這樣的學生里面本來有許多天才卻由于管理者的最后的一紙判決書被扼殺了。由于這紙判決，許多被打擊的學生就會意志消沉、自暴自棄甚至走上犯罪的道路，這絕不是危言聳聽，而且由于會被納入積分，這就涉及到成績、涉及到排名、涉及到各個學校之間的切身利益，從而就會在現在的應試教育的基礎上掀起一輪新的應試教育，這樣就會促使學校更加無視學生的個性差異、不顧學生的興趣特長、侵占學生個體活動時空，變本加厲地壓抑學生的個性發展。由于被納入積分，就會使社會上的一些優勢群體有能力也有機會為自己的親屬大開方便之門，于是又會在當前不平等的教育基礎之上增加又一次不平等。如果出現了這樣的情況，誰來負責?

總之，這樣的教育舉措還是沒有改變讓學生適應教育而不是去讓教育適應學生的落后局面。這樣的教育舉措還停留在對人的發展的制約和束縛層面上。這樣的教育舉措還是對人的精神自由與個性張揚的限制。你說，這樣的舉措何新之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