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原畜牧業是以天然草地資源為基礎,通過對牲畜的放牧獲得畜產品的傳統產業。也是內蒙古最具有地區特色的產業,更是內蒙古經濟社會發展的基礎產業。天然草原不僅是內蒙古牧區的最大自然資源和最重要的畜牧業生產及生活資料,更是維持該地區及周邊地區生態平衡中分布面積最大的自然生態系統。天然草地資源的盛衰狀況不僅決定著草原畜牧業發展的根本,同樣也決定著該地區及周邊地區生態安全的根本保障。
一、內蒙古草原畜牧業現狀及特點
草原畜牧業生產中最基本的就是人、草、畜三大要素之間復雜而多變的有機關系。沒有遼闊的草原,就不可能有草原畜牧業。內蒙古的草原畜牧業歷史悠久,特別是近幾十年有了很大的發展,為社會提供了大量的畜產品。同時,牧業人口不斷增加,牲畜頭數迅速增長,人均擁有草場資源不斷下降,導致了長期的過度放牧及不合理開發。特別是在干旱、半干旱的草原牧區,嚴酷的自然環境條件又極大地限制了人工草地的發展,難以實現“增草增畜”,使一些牧區處于增草難、增畜難、減畜更難的困境。長期的超載過牧,對草場的利用強度不斷加大,導致草原退化、沙化、草場生產力逐年下降、草原生態環境不斷惡化,草原畜牧業面臨著空前的后備資源短缺,畜牧業生產成本不斷上升,發展后勁乏力的嚴峻局面。
(一)人、草、畜矛盾突現
草原畜牧業的最大優勢就是地廣人稀,人均自然資源量相對豐厚。草原畜牧業生產不同于農區及城郊畜牧業,不太適合較高的集約化生產。單位面積內對人力、物力、財力的投入相對要求不高,是一個以天然草地生產力為基礎的自然經濟主導型的產業。由于近半個世紀以來,牧業人口的成倍增加,牲畜頭數的快速發展,多數草原牧區長期超載過牧,草原生態環境不斷惡化,草原牧區以往的人均草地資源相對優勢及人均牲畜占有量的相對優勢正在逐漸下降及消失。
1.近半個世紀以來,全區牧業人口從29.6萬人增加到191.2萬人,人口增加6.5倍。而天然草地每畝產草量從20世紀50年代的109.5公斤,下降到90年代的30公斤,每畝產草量減少72%。全區天然草地可食牧草總貯量從1115.9億公斤下降到289.1億公斤,可食牧草總貯量減少74%。這一增兩減使牧業人口人均擁有天然牧草存貯量在40年間減少近75%。
2.牧區混合畜由1962年的1432萬頭只,增加到2000年的3284.3萬頭只,增長2.29倍。人均混合畜由1962年的58.4頭只下降到2000年的16.5頭只,人均減少混合畜41.9頭只。人均大畜由7.3頭下降到1.2頭,人均減少大畜6.1頭。人均羊單位由91只下降到21只,人均減少羊單位70只。
(二)天然草原貯量現狀不容樂觀
內蒙古共有天然草原面積7881萬公頃,可利用草原面積為6359萬公頃,分別占自治區土地面積的66.6%和53.8%,是我國天然草地可利用面積的1/5。內蒙古的天然草地可利用面積雖然在全國居第二位,但是內蒙古的主體草原是干旱與半干旱草原,約占總面積的73%左右。因此,從整體上看其天然草地面積雖然很大,但單位面積草地生產力普遍較低,穩定性差,而且有相當一部分草原生態環境十分脆弱。從生態安全角度來講,應以保護為主。由于過去過高估計了天然草地生產力,把發展牲畜頭數作為牧區經濟發展的第一目標,使全區多數牧區均處在超載過牧的狀態下,導致草原退化十分嚴重。全國第三次草原普查時內蒙古的草原退化面積為39%,居全國五大牧區之首。本世紀初第四次草普時已有近3/4的草原不同程度退化,是我國目前草原退化最為嚴重的地區之一。
1.面積不斷縮小
內蒙古天然草原面積在上世紀60年代時為8666.7萬公頃,80年代中期為7880萬公頃,90年代末降到7370萬公頃。30多年間減少1296.7萬公頃,共下降14.5%。其中,天然草地可利用面積分別為6867、5998和5170萬公頃,30年間共減少1697萬公頃,下降24.7%。
2.穩定性差、枯草期長
內蒙古的天然草原暖季青草生長期較短,一般只有4~6個月;冷季枯草期較長,一般長達6~8個月。草地生產力極不穩定,由于天然草地生態系統的非平衡性,在不同的年際間、不同季節中單位面積內生物產量的波動性極大。如草甸草原產草量年際間的波動一般為30%~40%,豐、歉年產草量相差1.2倍以上,典型草原年際間生產力波動平均為50%左右,豐、歉年產草量相差2倍以上。荒漠草原及草原化荒漠產草量年際間的生產力波動可達60%~70%,豐、歉年相差可達3倍以上。
3.逐年退化,草地生產力不斷下降
上世紀60年代內蒙古天然草地退化草場面積占草地總面積的18%,到80年代中期擴大到39%,現已達到73.5%。天然草地生產力不斷下降,全區天然草原生產力從上世紀50年代到80年代(第三次草普)約下降60.3%,主要牧業旗市從第三次草普到目前天然草地可食牧草平均下降48.9%,最高達73.4%,最低10.6%。
二、內蒙古草原牧區面臨的幾大問題
(一)牧區的超載問題
牧區的超載,一是人口增加,二是牲畜超載。近半個世紀以來,牧業人口增加的倍數遠遠超過了牲畜頭數增加的倍數。牲畜頭數超載的根源在于過多的牧業人口,過多的牧業人口瓜分著極其有限的牧業資源(天然草地、牲畜、水源等)。從統計年鑒上看,進入本世紀以來牧業人口開始緩慢地下降。但事實上這部分人仍占據著草原牧區的自然資源,而且多數是把草原出租或承包出去,這樣只能更加重對草原的危害。如果不能有計劃、有秩序地減少現有牧業人口,牧區就難以得到健康、良性發展。
(二)濫建圍欄問題
圍欄是草原生態建設的一項重要措施,更是實現劃區輪牧不可缺少的必備條件。圍欄雖好,但成本卻很高。如果不計成本,不注重它的實際效果到處圍建,同樣會產生一些負面作用。特別是對畝均產草量只有幾公斤到十幾公斤的干旱與半干旱草原。從生態承受角度來說,應該以減人、減畜來減少生態環境的壓力最為明智。從經濟角度來說,高投入的圍欄在干旱的荒漠草原是不會有經濟效益的,圍欄的成本投入一般情況下難以收回。最常見的負面作用是堵塞道路、攔截野生動物規律性季節遷徙及縮小了野生動物的生存空間,限制了馬、駱駝均衡采食活動范圍等。內蒙古的馬與駱駝絕對數量近些年急劇減少,在牲畜總頭數的比重中不斷下降,與有些圍欄圍建不當有直接的相關。還有,在牲畜超載的情況下,如果不減畜,圍欄內的放牧強度雖然一時得到減輕,但圍欄外的更大范圍內放牧強度則進一步加重。
(三)濫建飼料地問題
濫開飼料地已經成為草原牧區不可忽視的一個問題,不管年均降雨量多少,有些地方以人均飼料地不少于幾畝為依據來評定草原建設進度。許多飼料地建在了河流兩岸,有的開在原本就稀缺而珍貴的濕地上,這樣只能加速草原退化。草原濕地的破壞,意味著草原腎臟功能的衰竭,更意味著草原機體不可能有健康的發展。
(四)濫建固定建筑問題
在干旱與半干旱地區,河流與水源是最稀缺而寶貴的資源,是綠色草原生命的源泉。河流兩岸是草原牧民暖季最重要的夏營地,為了均衡持續利用草原,夏營地一般每十天半個月就搬一次,而且牧人每天的放牧路線不重復,起到了沒有圍欄的劃區輪牧作用。人與家畜短暫的逗留,使踐踏的痕跡很快被不斷生長的綠色植被所淹沒,所到之處草原不會受到破壞。而現在河流兩岸可以隨處見到磚瓦、土木建筑的居民點,不僅破壞了草原特有的景觀,也破壞了草原植被與河流環境。對草原來說是不可持續的,用不了幾年居民點四周就會成為不毛之地。
(五)盲目開發水源問題
在干旱、半干旱草原地區大面積開發缺水草場,一是投資難以回報;二是水源的開發,放牧利用強度的加大,會加速草原退化;三是干旱、半干旱草原本身就是資源性缺水,如果大量抽取地下水源而得不到補充,地下水源最終也會枯竭。因此,在干旱、半干旱地區開發水源一定要慎之又慎,必須經過有關部門的科學論證后,確定具有可持續性方可開發。
(六)畜群品種引進問題
目前小尾寒羊在干旱與半干旱草原牧區隨處可見,有些牧區雖然牲畜數量上去了,質量卻下降了,經濟效益并不像引進者預期的效果那樣。草原極其有限的承載力,只有地方特色的優良品種才具有產地優勢。從全國及全區來說,肉類總量基本上達到了供求平衡,短缺的是一些具有地方特色的名優產品。用有限的純天然無污染的大草原,生產內地的大路貨,不僅是對資源的最大浪費,更重要的是會砸了具有草原特色的品牌。還有黑白花奶牛,對環境的適應性很差,在干旱與半干旱地區,死亡率往往是本地優良品種的幾倍。而且對飼草料的要求量多、質高,如果管理與飼養跟不上,不僅談不上高的產奶量,甚至會血本無歸。
(七)生產方式問題
草原畜牧業生產方式不同于農區及城郊畜牧業,特別是干旱與半干旱草原,自然條件比較嚴酷,單位草地生物量很低。因此,并不是通過簡單投入大量的人力、物力、財力就能夠大幅度提高單位面積草地生產力。草原畜牧業與農區及城郊畜牧業有很多的不同之處。首先草原是一個自然生態系統,草原畜牧業最大的特點及優勢在于合理利用天然植被而不破壞它的生態作用。是一個對自然的依附性極高、對人口的承載力較低的脆弱產業,是一個需要對草與畜同時進行雙重經營與管理的產業。既要考慮草原的生態功能,又要獲取最大化的畜牧業經濟效益。事實上,草原畜牧業不大適合高度的集約化,而低密度的四季輪牧更能最大限度地降低成本,獲得生態與經濟效益雙贏。這也是游牧業能夠在茫茫草原上延續數千年,保持草原綠色的根本所在。
三、國外保護草原與發展畜牧業的成敗經驗
國外畜牧業比較發達的國家,如美國、澳大利亞、新西蘭等,在保護天然草地并開發人工草地方面實行了非常嚴格的保護制度并科學地界定了區劃范圍。如絕對不允許亂占、濫開草地、嚴禁超載放牧。人工草地都建在降雨量較高的地方,對降雨量較低的干旱草原地區進行了以保護為主的低密度粗放性經營。有些地區甚至讓它完全處在野生狀態,使野生動植物得到了最好的自然發展狀態。但是在上世紀初,既使目前發達的美國及畜牧業王國澳大利亞,對草原的破壞也讓世人記憶憂新。如發生在上個世紀30年代美國國土上震驚世界的“黑風暴”就是由于過度利用草原和不合理的大面積開墾,使草原相對穩定的自然生態系統遭到嚴重破壞所致。由于吸取了教訓,美國大量減少了原有牲畜頭數,退還了不該開墾的草地。根據不同降雨量采取了不同的利用方式,對降雨量低的干旱草原地帶采取了以保護為主的低密度放牧經營,降低了原有載畜量。上個世紀80年代初美國西部地區草原載畜量僅占同世紀初期的40%。美國的主要經驗是草原的利用率不能超過草群主要種類成分的50%,而且最適宜的利用率在40%~50%之間。同樣在上個世紀40年代,澳大利亞的局部干旱地區草原載畜量比80年代高4倍之多。由于對草原的過度放牧,使草原遭到嚴重破壞,畜牧業發展受到嚴重制約。第二次世界大戰后,降低了草地載畜量,才使草原得到了最為有效的保護。澳大利亞的經驗是不能超過干旱年份產草量最低時的載畜量。并在上世紀90年代初由政府宣布,干旱只是自然現象,政府不再對干旱造成的災害進行補貼。這就使得在干旱年景下仍超載過牧而造成的損失由牧戶自己來承擔,從政策與體制上盡力限制了超載過牧,在干旱年景下牧戶都會自覺壓縮牲畜頭數,使牲畜頭數控制在最經濟的合理范圍內。
四、主要啟示與借鑒
凡是畜牧業比較發達的國家,首先是具有良好的生態環境,在保護生態環境的前提下,發展草地畜牧業。以保護生態環境為第一目標,發展草地畜牧業為第二目標,并在發達的人工草地上實行高度集約化,而人工草地的建立都是在比較濕潤的地區。對于比較干旱的天然草地以保護為主,適度利用為基礎,實現了低投入、高產出,充分利用了自然生產力。其次是農業人口數量少,勞動力整體素質及單位勞動生產力極高,一般都經過專業培訓,獲得合格證才有資格從事農牧業生產經營。2002年美國農業人口為606.2萬人,占全國總人口的2.08%。澳大利亞農業人口為85.5萬人,占全國總人口的4.38%。而內蒙古的農業人口為1358.1萬人,占全區總人口的57.07%,大約是美國和澳大利亞農業人口總和的2倍。國土內農業人口密度分別是澳大利亞和美國的18.2和104.3倍。2003年澳大利亞牛的總數為922.9萬頭,羊3097.7萬只,折合羊單位7712.2萬只。美國的牛3685.3萬頭,羊297萬只,折合羊單位18723.5萬只。而2003年內蒙古全區牛499.3萬頭,羊6396.1萬只,折合羊單位8892.6萬只,比澳大利亞多1180.4萬只,比美國的羊單位少53%。但是,美國和澳大利亞的國土面積分別是內蒙古自治區總土地面積的8.14和6.54倍,因此,內蒙古的單位密度飼養量要比澳大利亞和美國大得多。可見,牧區減人、減畜是內蒙古草原畜牧業持續發展最關鍵的一項。第三,發達國家的投入最注重的就是投資的回報率,在農牧業發展上根據不同的降雨量確定不同的區域發展戰略。對于投入回報率極低或投入大于產出的產業是很少有人問津的。內蒙古是一個東北偏西南的狹長型的地帶,從最東端到最西端年均降雨量相差十幾倍,每個旗、縣的自然資源、地理氣候與經濟實力等情況各不相同,一種模式不可能適合所有的牧區及農區和城郊。事實上現在有很多政策與措施確實不錯,但往往是一到下面執行起來,不是走樣就是太僵化,原本只適合東部,卻被中、西部搞得熱火朝天,東部卻毫無動靜或動靜很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