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7年2月,《百年潮》刊登了奚景鵬撰寫的《1936年吳玉章沒有在保安歡迎斯諾》一文。我完全同意他的看法,同時聯想起有關中國共產黨“五老”的一些值得考證的問題。
“五老”稱謂始于何時
肖顯社寫的《東方魅力——長征與外國人》一書敘述斯諾到保安時,“中共著名的‘五老’(即董必武、林伯渠、謝覺哉、徐特立、吳玉章)也特來表示歡迎”,似乎告訴人們,“五老”的稱謂早在1936年7月就已經有了。事實上這是不可能的。
從年齡看,究竟多大歲數才算“老”?根據肖顯社的書里所說:“在當時的戰爭環境條件下,50歲以上就應當稱‘老’了。”如果按照這個標準:徐特立1877年生,吳玉章1878年生,謝覺哉1884年生,董必武1886年生,林伯渠1886年生,1936年以前,董老、林老尚未滿50歲,不可能提出“五老”的稱謂;1936年7月斯諾到保安時,五人確實都滿了50歲,但吳老正在法國巴黎負責出版《救國時報》,當時也不會有“五老”的稱謂。
1937年1月30日,毛澤東祝賀徐特立六十誕辰,寫了一封信,稱“徐老同志”,贊揚徐老革命第一、工作第一、他人第一的高貴品質,并祝愿徐老成為一切革命黨人與全體人民的模范。信中沒有提到其他4位老人。
抗日戰爭爆發后,1938年4月吳玉章回國,途經武漢、重慶等地,于是年9月第一次到延安,參加了中共擴大的六屆六中全會,10月又回到重慶,1939年11月再到延安。這時,吳玉章的六十大壽已過去一年多,但是,中共中央于1940年1月15日仍為他召開了慶賀六十壽辰的大會,毛澤東親自出席并作了祝詞。毛澤東不僅高度贊揚了吳玉章的革命精神和業績,還明確提出了“五老”,他說:“我們的吳老、林老、徐老、董老、謝老,都是很受青年們歡迎的。”中共中央文獻研究室在編輯《毛澤東文集》時,把這篇祝詞收入第二卷,并作了注釋:吳老指吳玉章,當時任魯迅藝術文學院院長、陜甘寧邊區政府文化工作委員會主任:林老指林伯渠,當時任陜甘寧邊區政府主席;徐老指徐特立,當時任八路軍高級參議、駐湘代表;董老指董必武,當時任中共中央南方局常委;謝老指謝覺哉,當時任中共中央黨校副校長。
據上所述,我認為準確地說,“五老”的稱謂是1940年1月15日由毛澤東提出,此后一直傳頌至今的。
“五老”稱謂的
主要內涵是什么
我認為,毛澤東不僅僅是從年齡上提出“五老”的稱謂,更重要的是指五位老人對人民和革命的貢獻。他在給吳老六十大壽的祝詞中有這樣一段話:“人總是要老的,老人為什么可貴呢?如果老就可貴,那末可貴的人太多了。因此,我們一定要有一個標準。就是說,可貴的是他一輩子總是做好事,不做壞事,做有益于人類的事,不做害人的事。”他又說;“從同盟會中留下到今天的人,已經不多了,而始終為了革命奮斗,無論如何不變其革命節操的更沒有幾個人了。”就是說,老人可貴之處在于為廣大人民的利益和革命的利益,艱苦奮斗一輩子,是中國革命的老戰士,中國革命的老前輩。這是“五老”稱謂的主要內涵。
大家知道,“五老”都是為了振興中華,早年參加辛亥革命和反對袁世凱斗爭的。1917年俄國十月社會主義革命后,他們又是同情和向往俄國革命的。馬克思主義傳人中國后,他們把它看做是救國救民的真理,如饑似渴地學習它。中國共產黨成立后,他們先后參加了共產黨,完成了從革命民主主義者向共產主義者的轉變。入黨后,他們在不同的崗位上為黨的事業、中國人民的解放事業而努力奮斗。可見,“五老”是革命老人,毛澤東提出“五老”的稱謂,是對“五老”的革命精神和業績的尊敬和表彰。
為什么要提出“五老”
我認為,這與當時的形勢密切相關。
第一,教育新黨員的需要。抗日戰爭爆發后,作為領導中國革命的中國共產黨,全國的黨員只有4萬余人,而且主要集中于紅軍和陜甘寧邊區;在國統區,由于反動派的破壞,幾乎沒有黨的組織和黨員。在全民抗戰中,黨的領導作用得不到充分發揮。為此,中共中央決定大量發展黨員。到1938年底,全國黨員發展到50萬人。為了教育新黨員,樹立為共產主義事業和中國人民的解放事業奮斗終身的理想和信念,增強黨性,提高戰斗力,中共中央作出了一系列努力。1939年5月30日,陳云寫了《怎樣做一個共產黨員》的文章。7月8日,劉少奇在延安馬克思列寧學院作《論共產黨員的修養》的演講。12月21日,毛澤東寫了《學習白求恩》一文,號召中共黨員學習白求恩毫不利己專門利人的共產主義精神。不到一個月,在慶賀吳玉章六十壽辰大會上,毛澤東又提出“五老”,高度贊揚了他們的革命精神和業績,號召全黨同志向他們學習。
第二,教育愛國青年的需要。抗戰爆發后,全國各地愛國青年奔赴延安,參加抗日戰爭。當時中國共產黨在延安設有抗日軍政大學、陜北公學、中央黨校、馬克思列寧學院、魯迅藝術學院等lO余所學校。中共中央領導人毛澤東等經常去作報告,教育這些革命青年“要為中華民族的解放,為建設新中國永不退縮,勇往直前,要堅決地為全國四萬萬五千萬同胞奮斗到底!”1940年1月,毛澤東又號召大家學習吳玉章對于革命的堅持性,在全黨和革命青年中樹立榜樣。
第三,教育全黨在復雜形勢下堅持奮斗的需要。抗日戰爭相持階段到來后,國民黨于1939年底到1940年初,發動了第一次反共高潮。如何正確看待形勢,成為迫切需要解決的問題。毛澤東指出,抗戰陣線可能發生內部分化,出現暫時的、局部的妥協,但抗戰現已發動起來,在我黨和全國人民的努力下,可以沖破一切障礙,繼續前進和發展;在復雜的斗爭情況下,要有“富貴不能淫,貧賤不能移,威武不能屈”的骨氣,堅持奮斗下去,號召青年“要跟這些反共分子作斗爭,反對妥協投降,反對反共”。1940年1月,毛澤東提出“五老”,就是號召全黨同志和全國革命青年向他們學習,始終站在時代的前面,努力奮斗。
總之,毛澤東提出“五老”,是適應當時的形勢需要,教育全黨,特別是青年在復雜形勢下,為抗日救國和共產主義事業不懈奮斗。
“五老”稱謂的幾種提法
目前,就我看到的書、報、雜志上,涉及“五老”稱謂的有三種提法,即:延安“五老”,中共中央“五老”,中共“五老”。盡管提法不同,但都是指董必武、林伯渠、吳玉章、徐特立、謝覺哉五位革命老人。我認為,延安“五老”和中共中央“五老”這兩種稱謂,都不夠準確。
就延安“五老”來說,雖然他們都曾在延安工作和生活過,但其中董必武大部分時間不在延安。抗日戰爭爆發后,董必武1938年起任國民參政會中共方面參政員;1939年起任中共中央南方局常委,曾兼任南方局統戰工作委員會書記、宣傳部部長,較長時間戰斗在國民黨統治區;抗戰勝利后。任中共代表團成員,參加國共談判;1946年起,主持中共中央南京局工作,兼任南京局地下工委書記,仍然戰斗在國統區。直到國民黨反動派發動內戰、國共談判徹底破裂后,董必武才于1947年3月7日撤離南京,飛返延安。
至于中共中央“五老”,顧名思義,至少應該在提出“五老”的稱謂時,五人均系中共中央委員或中共中央候補委員。然而,實際情況并非如此。1938年底,中共擴大的六屆六中全會增補林伯渠、董必武、吳玉章為中共中央委員。1945年6月,中共七大選舉徐特立為中共中央委員。1956年9月,中共八大選舉謝覺哉為中共中央候補委員。事實上,早在七大前已有“五老”的稱謂,徐老和謝老那時還不是中央委員。所以,稱呼中共中央“五老”,不很確切。
中共“五老”,這是肖顯社《東方魅力——長征與外國人》中的提法。毛澤東在前述祝詞中提到“五老”的時候,曾說黨外也有很多受青年尊重的老人,還說吳老是“我們黨的光榮”。我認為,這些話足以說明“五老”是中國共產黨的“五老”。大家知道,“五老”早在黨的創立和大革命時期,都已參加了中國共產黨(其中董必武1920年參加早期中共黨組織,林伯渠1920年8月參加上海中共早期組織,吳玉章1925年春參加中國共產黨,謝覺哉1925年參加中國共產黨,徐特立1927年5月參加中國共產黨)。可見,稱中共“五老”,是比較恰當的。
總之,中國共產黨的“五老”,是中國共產黨和中國人民的光榮。雖然林伯渠、吳玉章、徐特立、謝覺哉、董必武五位革命老人已于20世紀六七十年代先后逝世,但全黨和全國人民仍然懷念他們,永遠向他們學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