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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在養活我們

2007-01-01 00:00:00曹明霞
天涯 2007年3期

上篇

若干年前,不足六歲的我,被母親叫到跟前,讓我和三姐背靠背站在那兒,母親用手比來比去,她怎么提三姐的肩,整理她肩上的衣裳,三姐還是矮我半頭。母親嘆息著說,四兒,你姐的奶都讓你吃了,她該上學了,可是她還長得這么矮,學校會有人欺負她的。你就跟她就伴兒,一塊上學吧。

坐在課堂上,無論是語文數學,我都聽不懂。數學課那個有著山東口音的班主任老師,她老是說,我給你們舉個栗子(例子),兩只手擺弄來擺弄去,又是土豆又是蘋果的,我一直納悶兒,她的手上從來沒有任何東西,可她為什么總說舉栗子,舉蘋果,舉土豆的呢?

小學念完時,矮小的三姐已當上學習委員,我則剛及格。讀到高二時,父親面臨最后一班的退休,全國統一實行的、最后一次子女頂職工作的福利。那天,天氣很晴,母親把我叫到二姐的后肩,讓我和二姐背靠背,差了五歲的我們,個頭是一樣的。母親用眼色跟父親說:大賢,已經有婆家了,再接班,掙了錢也是給人家;二源,長得好,找個好對象是不愁的,用不了半年一載,也要結婚;老三,這個一陣風都能刮倒的小三兒,她能干得動活兒嗎?再說,她學習比四兒好,四兒就是長個傻大個兒。小四兒今年不到十六歲,離成家還遠著呢。讓她接班,給家里多出幾年力吧。

父親像個言聽計從的昏官,不住地點頭:你決定,你決定。就這樣,我由智商不足提前進入了小學,到尚未成年又一次提前走進了社會。

我當了一名工人。

貯木場的作業是露天的,女工男工都一樣,抬木頭,歸楞垛,裝火車。最輕的活兒要算倒木料了,圓木破成方條,捆成捆,兩人一組,螞蟻一樣從一個地方,搬運到另一地方。主要是給木料換換場地,通通風。每當分組的時候,車間主任剛發布完任務,話音未落,那些有經驗的女工,就會嘩地一下把我閃開,她們不和我對視,不接受我“同組”的邀請,而是非常默契地,眼皮都不抬,就兩人一對,湊好了。實力和實力組合,個頭和個頭相當,她們快速去搶運自己的一百捆定額,因為主任說了,早干完早回家。

剛才熱鬧的場地,一下子剩下了我和另一女工,她叫曲紅,個頭特別矮,但她很有力氣,是她不嫌棄我,將就了我。她默默地,把勞動布工作服,卷成一個磚頭狀,放到肩上,既防護重壓,也兼墊起一點身高,因為我們相差得太懸殊了,一高一矮,拉鋸一樣扭扭歪歪,像相聲演員的滑稽出場。木料的沉重讓我們步調難以一致,坐在楞垛上休息的男工人,不斷地發出笑聲。

十點多鐘,太陽還沒有完全升起來的時候,那些力氣可以和男人匹敵的女工,就完成了定額,歡快地脫下勞動布工作服了。我和曲紅,為了加快搬運速度,把木料,從肩頭換到了腰上,用腰峰卡住,像蟻類那樣挪著走。當我們把一百捆定額倒完,兩人不約而同地跑向了木板房一樣的女廁所,我們都感到了腰峰的疼痛,打開來,她看看我,我看看她,我們同時看到,血肉模糊。

半年后,曲紅的父親把她調到了機關當服務員,每天給領導打水掃地,這是讓我們所有女工都羨慕的工作,它相當于今天的秘書,白領。曲紅離開了我,也給我樹立了目標,我也要進機關,脫離這要人命的苦力。晚上回到家,我開始復習地理和歷史,死記硬背所有文科的東西,背到后來,哪道題在哪頁,我都記得清清楚楚。一年后,我以文科第一的成績,考上了黑龍江一所職工大學,盡管那個專業不是我所喜歡,可是天天坐在課堂上,還拿工資,跟從前比,不是天堂和地獄嗎?

畢業后,因為我在報紙上發表了一些文章,廠長以為我很會寫字,就分配我到企管科,寫質量報告,同時兼辦公室的半年一年工作總結。

那時北方的木材如南方的毛竹,砍不盡,用不完。在我們貯木場,長年住著調木材的南方人,當地人俗稱他們“老客兒”。老客兒手里有玉,麻糖,花雕酒什么的,住在廠子的招待所,招待所的婦女,免費給他們洗衣服,縫被子,他們常常把準備送給場長的玉雕什么的,也送給服務員。曲紅后來由掃地打水的女工,轉成了招待所的固定服務員,她時常能收到老客兒送的土特產。

每個月,老客兒的主要目標,是運走這里的木材,火車皮,裝圓木的貨列,黑隆隆像一條巨龍。老客兒最開始手里拿的是香煙,一節車前的檢尺員發一根,恒大煙卷兒,笑臉,客氣,一節車皮的體積、水份,就搞定了。后來,水漲船高,一盒煙就不夠意思了,老客兒干脆空著手朝前走,在他兜里,是成沓兒的人民幣,邊走,邊從里邊抽,老客兒的手指很有準頭,他想塞給檢尺員幾張就是幾張,接到好處的檢尺員們,立即變得目不識丁了,他們會把80號的圓木,在本上記成20號,20號的成材,寫成枝丫。一火車檢下來,拉走的是金山,可是賬本上累計的也就是幾百米的朽木。

這樣的情形持續了近三十年,河東河西,原始森林就真的變成小枝柴了,有的地方已經光禿禿。場長和局里的頭兒們跑了幾趟北京,跑得很成功,國家可憐林區人民,一下子撥款五千萬,扶植林區開發新項目。場長去東德西德轉了一圈兒,回來果然發回一車皮的銅鐵,場長告訴大家,攢起來,就是生產刨花板的機器了,枝丫子,碎木屑,往這家伙的肚子里一倒,突突突突,再出來的,就是一張張刨花板子!神不神?

我們的日常工作,是跟隨廠長到車間,廠長看板子合不合格,基本不用尺量、化驗,他直接用指甲,在板子上一摳,再用手捻捻,說嗯,還行,不算太酥。這板子就合格了,可以出廠了。

下午的時候,男同事們因中午用撲克賭資湊了酒局,喝得比較高興,也多了,直接回家躺著去了。沒走的,老老實實趴到桌子上睡覺。嘮閑嗑,打毛衣的,就剩下了我們三個人,老芳,小艾,還有我。

小艾是技校畢業,技校畢業的女學生,成百上千,都分到了刨花板車間。制板的甲荃把女工們嗆得像一群辦喪事的悲苦婦人,揪鼻涕抹眼淚,不斷地擦。工作上半個小時,她們就會撒謊請假上廁所,廁所在車間外面,大木板釘成的,通風。出來一趟,透透風,好受不少。

離開車間,離開甲荃,離開飛機般的機器轟鳴,是所有女工的夢想。而實現這份夢想的,只有小艾一人。

小艾肩負的是機關打字員,沒有字可打的時候,她和老芳一樣,織毛衣,嗑瓜籽,偶爾,也去廠長辦公室,幫助廠長整理一下內務,衛生。小艾的長相絕非牡丹國色,可是她嘴巴特甜,心眼兒也多,非常會處理人際關系。她跟財務科長,相處得像親兄妹;銷售科長,有點像老鄰居;而一把手,一支筆批錢的廠長,則完全是父女了。望著小艾持一把條子走向廠長的背影,打毛衣的老芳會停下來,咬著牙根說:看吧,又撒嬌去了,賤娘們兒。那可是她買大衣的票子,買大衣都開成了辦公用品,報銷,你說這樣的廠,還有好兒?!

老芳的預言沒有錯,我們廠果真在幾年后,全盤倒閉,這是后話。只說老芳嫉妒小艾,她也不甘示弱,她的工作是管全廠女工的計劃生育,老芳東施效顰地也開出一堆白條子,到廠長那里簽單,不知為什么,她拿去的是單據,回來的是滿走廊的碎屑,好像她一生氣,把那些白條全撕了。

老芳不能變紙條為人民幣,她就在免費避孕藥具上作文章,她把成箱的安全套扣下,不發給正當年的青年男女,而是送到小藥店,以五五分成和藥店對劈。后來有人捅給了廠長,廠長臉都氣青了,痛喝她你知不知道,你整兩個錢兒事小,廠里如果冒出一個計劃外肚子,所有的扶持基金,全完蛋!

廠長后來還想拿掉她的計劃生育工作,可是話沒說完,老芳就一屁股坐到廠長辦公室的地上,說光興你們放火呀,我點個亮兒都不行啊!——老婦人的哭嚎可比小女子的嚶泣嚇人,廠長被她的丑陋驚呆了,老芳還揚言,如果真拿了她的工作,她就去廠長家吃住。她的大膽設想也把廠長嚇呆了,只好揮揮手,說好,好,你接著干,接著干。

老芳破涕為笑,班師回朝了。

車間出來的刨花板,越來越像餅干了,又酥又碎。有個跟廠長有一拼的副廠長,說什么東德西德,先進設備,一堆爛廢鐵嘛,冤大頭嘛。幾千萬的人民幣,打水漂兒了。

雖然這樣,全國房地產熱,急需建筑材料,這些“餅干”也成了搶手貨。南方老客兒又像當年調木材一樣,到我們這里調刨花板來了。他們不再用火車,直接用加長141,省得各個關口扒皮。這些桃酥一樣掉渣兒的刨花板,供不應求,那些老客兒冒著被廠長家大狼狗掏腿的危險,去廠長家給夫人送禮,銀行取出尚未打捆的人民幣,他們的目標,就是請廠長批條,批給他們貨,早裝車,早運走。耽誤了一天,開發商那邊就是上百萬的損失啊。

有工人奇怪:這么酥的板子,不禁水,也不禁壓,弄去它們有什么用呢?

老客兒說,現在全國都成了建筑工地,全國人民都等著住新房呢。十三億人,一家一間,蓋到下個世紀,也蓋不完。你們就干吧,別說“餅干”,就是“餡餅”,也不愁沒人要。

但老客兒的教導落空了,沒到二十一世紀,我們廠就關了門。廠長被另一副廠長,反腐敗了。一干人馬全抓起來,審查。據說被審的人對著辦案法官大喊:你們整我干什么?狼吃不敢管,狗吃攆出屎!

下篇

那一年春天,我離開了老家,調到中原一家藝術研究單位,所里有本刊物,因會寫文章,我當了一名職業編輯。

我是帶著朝圣的心情,走進這家藝術殿堂的。藝術研究,專門研究藝術,這里的男女得多高雅,這里的領導該多有文化啊。肯定不會再像我們當年那些土鱉,抽煙喝酒還隨地吐痰;同事們也不會像機關的老芳小艾,爭風吃醋飛短流長。對這里,一切的一切,我都起敬起畏。

工作了一段時間后,我想,當年我們廠,機器再廢鐵,還是要出產品的,工人靠干活吃飯。而藝術研究,研究藝術的,這些人天天都在干什么呢?

一天,我把我的疑問,小聲跟資料室的劉大姐說了,劉姐心直口快,她說研究個屁!

劉大姐的話肯定是氣話了,研究屁,還輪不到我們領域,應該屬于生物生態類的專家。我們似乎只是從紙上到紙上,理論,藝術,怎么能研究到具體的屁上去呢。劉大姐說完也笑了,她說我說她們研究屁,還是高抬呢,實際上她們屁也研究不出來!

劉大姐的話讓我慢慢有了體驗。在我們單位,確實沒有多少正經事兒可干,全體人馬,長年的任務就是泡劇場,湊規模,那偌大的劇場,光坐著領導是不行的,光有演員在臺上比劃,也不像話。落滿灰塵的一排排椅子,要由我們填空兒,補位,占滿。臺下沒有買票的觀眾,除了演職人員的家屬來捧場,余下部分,必須本系統職工來承擔。很多時候,我們坐在角落里,看不清,也聽不見,可是我們要不時地鼓掌,助興。散場時起立,拍著有韻律的節拍,等著領導接見演員,握手,合影,留念。

出了門,黑黑的冷風中,有時是騎著自行車回家,有時運氣好,領導高興放話兒讓全體人員打出租,回去集體報銷!

白天的工作,就是經常討論了。煙霧的會場,論資排輩式的發言,那些資深老專家,說話都很有技巧,一般的時候,他們不緊張,也不害羞,即使沒看過作品,也絕不張口結舌,他們會說“剛接到通知,準備倉促,隨便瞎說兩句吧”,“那我就瞎說幾句吧。”他們在謙虛的東扯西拉中,就完成了專家的發言。而我們這些連“瞎說”也不會的,當“專家”時間還短,缺少場合經驗的年輕人,大家緊張,局促,能躲就躲,能拖則拖,實在被逼得不行,非說兩句不可,也只能拾人牙慧,三拼兩剪,人云亦云一遍。

等我們下到各市縣劇團,就由劇場的小癟三,直升為專家大佬了。“省直專家”,接待方一直這樣恭敬地叫。我們有吃有喝,吃飯不花錢,住宿不花錢,白天游山玩水,劇團派專職人員陪同,晚上劇場的坐次,也是當地最高領導通常的位置:不前不后,聽得清聲音又不吃灰塵。第二天是聽意見,開研討,走馬觀花地看了兩場,草草鸚鵡學舌一番,調子基本是步調一致地表揚,好吃好喝了這么多天,不唱幾句贊歌難道要給人家添郁悶嗎?連回去寫文章,格式化的三段論都有了,開篇敘述一下該劇劇情,交待點排戲背景也可以。中間再回溯此戲排演的艱難,結尾來幾句高調兒鼓勁的話,最后一段,也別忘了顯示高明地提一點“瑕不掩瑜”的意見,反正文章寫得多臭,都有我們自己的刊物發表。看戲了,說意見了(雖然那些意見一點都不比劇作者高明),廣告式的文章也發了。扛些土特產,就回來了。

曾有一個特別貧困的縣劇團,他們帶著劇本,開著車,一行團長編劇諸多人,來我們所“聽取省直專家意見”,據說他們那里長年風沙滿天,春天的時候,沙塵會一層一層埋到屋頂,居民的房子成了沙丘,羊兒們沒草吃,尋尋覓覓,走上沙丘,正在屋內做飯的婦女,聽得“噗哧”一聲,不結實的屋頂漏進一只羊蹄,隨之,是嘩嘩的黃沙……

那天,坐在會場里的每個人,之前都大概地翻過了劇本,充當專家,對劇本發言,也是任務。幾十號人,輪流來說。有些人手里沒有寫好的稿,只能磕絆應付,說不出新東西,基本是重復那個說得不錯的老專家的意見。整個會聽下來,像一張嘴放了二十多遍錄音。劇團的人說著感謝,說有收獲。中午飯時間到了,請大家別走,集體吃飯。

這個沒錢的劇團不但拿出錢來請“省直專家”們吃了一頓可口的飯菜,還每人發給一百兩百不等的紅包(只要坐在會議室里的,人頭有份兒)。那天我沒有吃飯,事后有人捎給我一百塊錢,有好長時間,我的心里不是滋味。我憑什么接受這一百塊錢呢?我會上說的那幾句無關痛癢的話,值這一百塊錢嗎?我們是省直的,研究單位,他們就必須勞民傷財地大老遠跑來聽我們的意見?具體到個人,我們真的比他們高明?如此興師動眾,高成本,如果這個團是個人的,從個人的腰包里拿錢,他們還肯不肯,會不會這樣做?

時間久了,緊張的不緊張了,沒經驗的有經驗了,熬年頭,混日月,都能模糊進資深專家行列。這是個臉熟兒即專家,位置即專家的時代,只要熬得過年頭兒,初級中級副高正高,一路下來,都是專家。“專家”的名頭,已經像職稱評定一樣荒唐可疑了。

我們單位還有一本刊物,叫“省級刊物”。每當看到主編,我總想起“矬子三把刀”這句老家流傳的民諺,它的本意是矮個子的人了不起,有一套,不能小視。確實,我們主編太厲害了,他都不識多少字,可是他能寫出那么多獲獎劇本,還是“五個一”這樣的國家大獎,同時當著主編;刊物每期的發行量不到三百冊,他也不在乎當不當這個主編,可是上級還是該撥款撥款;起稿時半路出家的編輯們連稿簽都不會簽,主編和大家在二校三校時大膽做著改、編、刪;幾年下來,我們幾乎沒有了作者的自然來稿,可是每期,刊物照樣塞得滿滿。印刷一千多冊,全部贈閱,送也送不掉的部分,過一段,落滿了灰塵,就四毛一斤賣掉了。

我們單位還有一個男“老芳”,男老芳是研究整理戲曲地方志的,他長年生活在辦公室,做飯,洗衣,有時還燒好了開水,一壺一壺往家提,他家就在離單位不遠的地方。“愛占小便宜”,很多人對他瞧不起,他家里確實困難,兩代人,住老式兩居室。男老芳長年累月的工作,就是把那些發黃的資料,抄過來,謄過去。過幾年,紙朽了,再來一遍。在這種循環往復中,他要簽一些報銷單據,紙和筆呀,墨水呀,還有跑鄉下考察的車馬費等。每當領導看到他,都像突然牙疼。曾跟心腹說,老東西,到了59,就讓他退了算了,不然資料室的蟲子沒嗑光了資料,他會像耗子一樣把研究所盜空!

男老芳是在59歲那年被勸退的,誘以的條件是他可以繼續住在辦公室,繼續使用單位的水和電。辦公室不變,只把門牌兒摘下,換到另一個門楣上。反正辦公室多得用不完,換換牌兒,倒個空吧。

所領導經常讓大家獻計獻策,改變研究所窮困的面貌,不要等著要一口,吃一口,天天無所事事,死呆著。

我出的主意是把辦公室合并,空出些房間租出去,開源;或者讓大家輪流放假,別來單位耗著,也會省下不少的水電費,算節流。所長沒采納我的建言,他聽從了一個大學生的妙計,大學生是學經濟的,腦瓜靈,他說咱們編大典呀,絲弦戲大典,梆子戲大典,哪個典弄出來,不是實實在在、看得見摸得著的工作?哪個領導會不重視,不批錢?我們編出來了,也是他們的成績,肯定支持。

這一招果然厲害,編典確實給錢,叫課題經費。有了經費,就出書唄。一本本,磚頭樣厚。即使沒有發行,也有留存史料價值。所有參加干活的,多少都有份,校對,編輯,他們不按字數發錢,而是按看稿的遍數,再乘以字數,來付薪酬。

多少受過編輯培訓的我,看到賬單,都忍不住笑了。

開源創錢,我們單位還在每年搞點什么大賽,省級單位,有這個資格。地方戲大賽,京胡大賽,梆子大賽,全省廣告散發出去,報名的人非常踴躍,她們來自地市縣鄉,需要獲獎,需要證書,除了職稱評定,她們還有進到省級劇團的夢想。參賽費一百元,多門類報名,可以優惠。那些資金雄厚的,真的同時報了兩個,甚至三個。而純是個人愛好的,只能很心疼地,交上一百塊錢,過把癮。

具體賽事,非常簡單,單位的會議室里搭上幾張桌子,坐上幾個評委,腦門上沒貼帖兒,演員們也不知道臺上坐著的都是哪路豪杰,一律恭敬地叫著老師。場地不用花錢,評委也不算貴,除去買些獲獎證書是成本,郵寄是成本,剩下的,差不多全是利潤了。

有一段時間,我曾特別苦悶,如果說當初死記硬背地理歷史,是為了考學,為了脫離苦工。后來,在我讀了一些書,對精神生活有了美好的感受和追求后,在我心中,是升起了一個理想的。那個理想,就是文明,進步,過有趣味的生活。我看過一個女出版家的故事,她的名字叫芳李邦琴,是華裔美國人,她和丈夫辦報刊,出版報紙,無論是質量還是發行,都做得非常成功。她們的刊物,就是大家的精神樂園,里面充滿智慧、思想和敏感的心靈。一本好的刊物,能影響、團結、帶動了那么一大批人,真是了不起。我跟主編建言,我們要約稿,約好稿;我們要編輯,認真地編輯;待刊物出來,要精心地給每一位作者寄樣刊,寄稿費,一個都不要落下;我們要專業起來,遵守一些編輯的最起碼規則。只有這樣,我們才能進入良性循環,不至于哪天突然全體下崗,而這些人又沒有別的謀生技能。

我還說,我們編輯部應該定一份《南方周末》,那是國內目前最好的報紙之一,大家需要讀書看報,而不是來到這里空坐著,白白浪費時間。我們是研究單位,大家應該有點知識分子的求知興趣,至少了解一下時下信息,而不是東走西躥,飛短流長……那一天,報紙沒有訂成,我說的那些話,成了炸彈掉進糞坑,激起的是公憤。一上午時間,辦公室里刮起口水的狂沙……

禍不單行,一篇小說被單位看到了,我寫的。她們像那些喜歡上戲的演員一樣,各自找到了自己的角色。其實他們平時對我的小說是沒興趣的,曾有一篇寫事業單位生存狀態的中篇,小說發表很早了,是這撥兒領導上任之前就寫作發表的,后來者看到,竟也不謙虛地認領到自己頭上,并且很生氣。這讓我忐忑不安,又哭笑不得。因為小說,不經意間得罪了這些本不喜歡文學的人,我很黯然。

由此,有些人開始關注我的小說了,新近的一篇,寫中年男女,情感傷痛。因為這一次把主人公跟我對上了號,大家突然興奮異常,傳播,議論,奔走相告。遇到我的時候,那目光分明是看“紅字”女人,看“麻瘋女”。有些人還試探著跟我談起這篇小說,或者干脆來一句:“那個小說我看了”,然后等待我的反應,欲言又止,欲說還休。

這些人學習八榮八恥,有過敷衍了事的;學習三個代表,也有過心不在焉。可是這篇小說,除了把我妖魔化,還成了他們口中的興奮劑,竊竊私語,猥瑣不堪……那一天,我真想馬上登上火車,去北戴河的海,冬天的海,應該沒有人吧。我想到無人的海邊,我的胸中塞滿垃圾!

年終的時候,研究所像所有單位一樣,也進入忙碌的評優選先,述職報告。那些平日并沒有多少工作可干的人,念起一年來的述職,竟也一二三,四五六,一套一套的,能長達五六頁。領導的總結,高屋建瓴,直接跟新聞聯播掛鉤。聽著聽著,我常常走神,在我的窗外,有這個城市最美的景觀之一,瀑布,流水,真山一樣起起伏伏的假山。我很憂愁,我在想,再過幾年,我們的研究單位,會不會也像當年的工廠,因為沒有效益,關門走人?

我還想起了我的大姐,她當年沒有接上班當工人,現在連下崗工人都不是。知青,大集體,然后大集體失業。她們沒有社保,沒有勞保,沒有公費醫療。她是在四十多歲那年,學了一點理發手藝,那種老式的剃頭法,除了老頭老太太,進城的民工,她沒有別的顧客。三塊錢理一個頭,對方還要討價:理完了不洗,一塊五行不行?前后都不洗,五毛行不行?

在大姐這五毛一塊的收入中,有一多半,被莫名其妙的各種稅收、城管、衛生,給拿走了。拿到哪兒去了呢,變成了國家的專項基金,財政撥款。大姐跟我說,四兒,你看你們多好啊,天天什么都不干,就是開開會,看看戲,就能白拿錢。你看姐,這兩只手天天拼命撓巴,都撓成了爪子,日子還是沒著沒落兒……

大姐的話讓我心里難過了好長時間,是啊,我們不創造價值也罷了,我們還在白白地浪費,那刊物的每年兩萬塊撥款里,就有我大姐的血汗吧?上級領導的手里不長錢,他們辦公室也不會生錢,撥款從哪兒來?我們不用勞動有衣穿,得食吃,這種近乎寄生的生活,是誰養活了我們?是大姐,和大姐一樣的千千萬萬的勞動者。

是他們,他們養活了我們。

曹明霞,作家,現居石家莊。主要作品有《誰的女人》、《事業單位》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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