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莊子》一書作為行文藝術和哲學成就斐然的著作,其思想歷來受到重視,它表現了如何在禮崩樂壞的黑暗社會之中安身立命。本文就其內篇談談它的“齊物”思想。“齊物者,天下之物言”,皆可齊一觀之,不必致辭,守道而已。”莊子是怎樣來齊平萬物以為一呢?“死生上如”、“混和是非”、“與外適然融合而為一\"的齊物思想是本文的重點論述對象,也是人世間的三大主題,正體現出莊子的人生哲理觀。
關鍵詞:齊物;道;逍遙;忘我
先秦散文在中國歷史上達到一個巔峰狀態,成為中國文學史上的一座豐碑。那時俊采星馳,群星璀璨,令人敬仰。中國人的文化上永遠留著莊子的烙印。
《莊子》歷來受人摧崇,作為文學著作,它獲得廣泛的的評價,如:“行文毫無拘束,心如泉涌,意若飄風”。《史記·莊老申韓列傳》說:“善屬書離辭,指事類情用剽剝儒墨,雖當世宿學不能自解勉也。”魯迅也稱其“其文則汪洋辟闔,儀態萬千,晚周諸子之作,莫能先也。”言語詭誕“大而無當,猶河漢而無極也,大有徑庭,不近人情”是莊子特有的逍遙游式的語言。但言在耳目之內,情寄八茺之表,在這種“卮言,寓言,重言”后,卻可見出他行文的邏輯思辯,表現出他在這種禮壞樂崩,“福輕于羽莫知這載,禍重于地,莫之能避”(《人間世》)的社會中如何安身立命,與外界和諧相處的人生觀。
從魏晉莊學聲名大噪始,研究它的人很多,對里面的諸多問題,自是各持意見和分歧。本文只論其內篇里的一隅“齊物”思想。王夫之說:“今夫古人之書,古人之心也”,莊子追求“道”的境界,而以逍遙于世的形象呈現在讀者的面前。這種人生哲學是他思想中的主體,其主要方面又是對人生理想境界的思考。在他看來,最高的人生境界不是倫理道德的實現,《史記·老莊申韓列傳》說其作《漁父》、《盜跖》等“以詆貲孔子之徒”。實現途徑不在于宗教式的外在超越,而在于審美情感式的內在解脫。是如臨尸而歌這種從世俗觀念中超脫出來的與“道”為一的境界,“彼又惡能憒憒然為世俗之禮以觀眾人之耳目哉”(《大宗師》)。是沒有道德參與而遭破壞和壓制的自然本真之態。因此,莊子把“天地與我為并生,萬物與我為一”(《齊物論》)等貼近大自然,贊美大自然意識作為他追求的人生狀態而加以渲染。人在現實中是很難做到這種六合之騁,精神自是另當別論了。所以“莊子的逍遙游主題主要是精神上的‘游心說’”即利用主觀意識上的齊平萬能物之法而達成的結果。
逍遙是莊子追求的的歸宿,然“逍遙自在歸本無為,因應無為。歸本于齊物,然必須深悟齊物始能徹底無為。始能真正作到無為。始能真正齊物。”通過主觀意識達到逍遙是莊子思想的源頭,基于此,莊子主要從兩個方面來論證:一是回歸大自然的懷抱,歸依宇宙,與其達到齊一;二是希望舍去人事的擾攘,對社會現實不滿,對它的超脫。那就只有混同萬物,實際兩者皆可歸結為齊物。
《莊子》內七篇,至人、神人、圣人是理想中的人,所謂“至人無己,神人無功,圣人無名”。(《逍遙游》)道的境界的人的特征就是“無己”,與外界齊平融合為一體,與無限自然同一積淀,消除彼此間的異同區分。如顏回說的“坐忘”(《大宗師》),他的這幾種思想主要是從對待生死,事物是非本質以及人與自然社會的關系等方面體現出來。
一:死生一如觀
莊子借王倪之口說:“圣人,神矣……死生無變乎己,而況利害之端乎”(《齊物論》)來闡明自己對死生無動于衷的“無變乎己”的態度。因為他認為這種人生之大限——死生,是一種非能力所能干預的必然性——命。曰:“死生,命也,其有旦夜之常,人為有所不得與,皆物之情也”,“然而至此極也,命也乎”(《大宗師》),“天也,非人也”(《養生主》)。認為“人生由命非由他”,但他卻具有強烈的從這種人生根本困境中擺脫出來的意向。事實卻是人不可能獲得身體的解脫,而只有從精神上來超脫。在洞悉這些以后,無奈地提出“以死生為為條”(《德充符》)和“死生存亡之一體”(《大宗師》)的人生哲學理論,齊平死生,死只不過是人形體的消損,但萬物無成與毀,“其成也,毀也,其分也,成矣,凡物無成與毀,復通為一”(《齊物論》)認為死生與物我的分別只是人為的知識,從本體看來,只是一事物的兩面。這兩殊相都是屬于同一共相的,故把死生當作一體,而使其界限消失,“死生亦大矣,而不得與之變……命物之化而守其宗”(《德充符》)。生死是沒有差別的,因為“天無私覆,地無私載”,“夫大塊載我以形,勞我以生,佚我以老,息我以死,故善吾生,乃所以善吾死也。”這種境界一旦被齊平思想超越,人便從死亡的恐懼場中走了出來,死的恐懼和生的歡欣便在那里變得毫無意義。人就會獲得一種灑落自然,擺脫一切聲色的欲望和自我的界限,而達到超越限制束縛的境界。所以真正的人是不知悅生,不知惡死,把生死當做一體和順應自然規律的事物。他曾對這種死生一如的狀態作了精彩的描繪。如秦失吊老聃三號而出后說:“適來,夫子時也,適去,夫子順也”(《養生主》)哭都含有遁天背性的成份,子來,子輿以死生為一體,唯命而從之,安時而處順便是很好的注腳。不但如此,莊子還認為死是一種很好的歸宿,當子桑戶死后,孟子反,子琴張突破儒家禮俗臨尸而歌:“嗟來,桑戶乎,嗟來,桑戶乎,而已返其真,而我猶為人猗”(《大宗師》),在這里莊不但對死毫無厭惡之感,甚至還有點對死的向往,以生為苦:“彼以生為附贅懸疣,以死為決脕潰癰”(《大宗師》)。在他認為死比生還自然,從拘束的形體中解放出來,而達到真正與宇宙同體的境界。
得“道”是圣人等的典型特征,前提是能外生,外生而后朝徹達到“無古今,入乎不生不死”的境界。這種人不分古今,渾沌齊平生死觀是莊子推崇的圣人,真人。
二:事物的齊一
“圣人和之以是非,而休乎天鈞,是之謂兩行”(《齊物論》)即圣人對是非從來就不認真辨別,因為他們主張無論是還是非完全不足計較,都是萬物循環變化的自然齊物狀態的一部分,萬物本無是非曲直,只是形狀不同而已。所謂兩行,便是對是非不置可否,而任其自然。在他看來,萬物間沒有嚴格的界限,因此說:“彼出于是,是亦因彼,是亦彼也,彼亦是也”(《逍遙游》),反對斤斤計較的蓬之心。而這種齊平是非的觀點主要是由他的絕對變化引發和否定相對靜止造成的。如:“彼是方生之說,雖然,方生方死,方可方不可,因是因非,因非因是”(《齊物論》),在這種循環無休止的變動之中,現象世界變幻無常,宇宙本體寂寞無形,否定了事物的質,因為質是事物的穩定性,當然是不可能辨別出種種是是非非,而只能“休乎天鈞”。
一切是非善惡得失,福禍功名,在達觀的人看來是無謂和虛誕的。大小,壽夭,是非等是一律的。既然是非善惡如此沒有意義,所以對堯和桀的是非善惡劣,主張兩忘而化其道。這種齊平萬物本質的觀點在《齊物論》中體現得淋漓盡致。其中認為儒墨之爭搞不清楚“仁義之端,是非之途,樊然混淆,吾惡能知其辯”,雙方都“非其所是,而是其所非”,把具有質的差別的鰍、民和猿放在同一的位置上來認識世界,認為世間萬物都是等值,并沒有什么不同,“無物不然,無物不可”的“萬物皆一”論(《德充符》)。
由于以齊物為底蘊,于是發出“天地一指也,萬物一馬也”,即使是“莛與楹,歷與西施,恢,詭,怪”于道的層面來說也是相通為一的“凡物無成與毀,復通為一”(《齊物論》)。不僅如此,他對世間萬物存在的懷疑,還發展到對事物本質的齊平,“有以為未始有物者,至矣,盡矣……而未始有是非”。逍遙是莊子的向往,最好途徑便是“天下與我并生,而萬物與我為一”,“類與不類,相與為類,彼無異也”的與宇宙自然同一體論的齊物思想。從主觀意識上來齊平一切事物而不管它的質是如何。事物的本質一混同,便有了“庸詎知吾所謂知之非不知邪?庸詎知吾所謂不知非知邪?”的疑問。而由此發展到養生方面的深悟。即要擺脫是非的束縛,從平常壓制人的天性和道德價值觀中跳出來。因為有了是非之辯,便不能逍遙“夫堯既鯨汝以仁義,而鼻汝以是非矣,汝將何以游乎遙蕩,恣徙之途”(《大宗師》)。
莊子不只是至此為止,他認為事物的質是人為設定的,怎樣才能解決即破除主觀價值判斷呢?因此反對主觀的先入為主之見,說:“夫隨其成心而師之,誰獨且無師乎?”(《齊物論》)提出了“照之于天”的方式,不投入是非爭論的圈子里,“是以圣人不由而照之于天,亦因是也,而直接以明學之心來照見事物的自然本真,這也就是順應自然的道理”,同時提出“至人用心若鏡”,像鏡子一樣毫無偏見地容納一切,又可毫無保留地摒棄一切,拋棄對事物認識的成心,反對以主觀成見去厘定是非,而以開放的心靈去照見事物。通過“無私”、“無我”的直覺體悟,使主體進入與天地萬物貫通的境界。
三、處世原則
處世原則是指處理自己和外物的關系,以及人與人交往的原則。文中莊子不但說“天與人不相勝”的話,還提出過“且夫,物不勝天,久矣”(《大宗師》)。由于安時而處順的人生觀和這種“物不勝天”思想的結合,于是只有使人融入萬物自然當中,主客體達到一種和諧統一的境界,進入一種“人和世界萬物毫無區別的原始混沌狀態之中。在《莊子》一書中,前文說過,每一種理想境界和他所推崇的觀點都是以神人、真人等形象而出現,而這種道的代言人以“天人不想勝”為特征,也就是真正意義上的“天人合一”境界。莊子是利用其思想上的齊平萬物為手段。
“通天下一氣”和“萬物固將自化”是建立齊物的兩個基本概念,這兩個基本概念使得世界的統一性和萬物運動的問題得到一種高于感性理智的解釋。“彼是莫得其耦,謂之道樞,樞始得其環中以應無窮,是亦一無窮,非亦一無窮”(《齊物論》)。認為處世的關鍵在于不要樹立對立面,使得莫得其耦。“日夜相待乎前,而莫知其所萌,已乎,已乎,旦暮得此,其所由以生乎”。人和自然不可分割,是一種親和關系。對自然采取觀賞而非越克的態度。只有圣人、真人之類人物參透了此道理。“唯達者知通為一,入與寥天”達到與之合而為一,不為外物所阻的“無待”狀態,“是知之能登假于道者若此”(《大宗師》)。比如“摶扶搖而上九萬里”的大鵬和“御風而行”的列子,在其看來,不是真正的逍遙,因其猶有所待。只有“乘天地之正而御六氣之辨,以游無窮”者才是理想所在,住在藐姑射之山的神人“不食五谷,吸風,飲露,乘云氣,御飛龍而游乎四海之外”。這種人“物莫則傷,大浸稽天下而不溺,大旱金石流,土山焦而不熱”之原因就是兇“磅礴萬物以為一”。典型的齊物思想得出“天人合一”與萬物混同為一,隨物變化的唯一結論。另外如《養生主》中庖丁“所未嘗見全牛,以神運而不以目視,官知止而神欲行”,排除感官的見聞所制,依乎天理,“緣督以為經”和其混同為一達到極高的程度,這樣才能“恢恢乎其游刃有余”呈現一種逍遙的狀態,得以養生。
無論是“心齋”還是“坐忘”,它都是對真人進程狀態的一種描寫。實則為:“芒然彷徨塵垢之外,逍遙乎無為之業”渾沌無己的處境,分不出你我彼此的“是,不是,然,不然”(《齊物論》)之境。如孟孫氏“不知所以生,不知所以死,不幫孰先,不知孰后”,因為一個人在很清醒的時候,總是很難超越世俗的利害得失觀念,很難有“心齋”、“坐忘”的心緒。
如前文所述,莊子醉心地追求著世界的永恒和萬物的歸宿,在滄桑之變如走馬面前,提出和大化同流的觀點。“與外界適然融合而無心隨大化而變,參與大化流行,將自己的一切安然藏于天下”,所以他把自己的存在和一種永恒的無所不包的存在整體結合在一起,使胸襟廣闊。“夫藏舟于壑,藏于山澤……故圣人將游于物之所不得遁而皆存”(《大宗師》)便是對此的解釋,這種“吞吾喪我”使自己同于外物,達到天地未分的“一”的境地。
莊子除了使自己“同”于外物外還有一個就是“化”。仲尼曰:“同,則無好也;化,則無常也”(《人間世》)。“莊子認為在宇宙中存在一個最普遍的現象主共同點就是變化,人和物是可以變化的,這種物和人,物和物無界限自由的轉化稱為‘物化’”“莊生曉夢迷蝴蝶”之中人化為蝴蝶與外物混同為一體,而“泰氏其臥徐徐,一以己為馬,一以己為牛”(《〈德充符〉》),在齊平為一的混沌狀態中體現“化”。
莊子‘天地一指也,萬物一馬也”的人生哲理,目的是在棄差別而歸同一,棄對立而求調和,棄分歧而歸整體。由于當時社會的動蕩不安,使得是非顛倒,生命時進危矣,在這種樊然淆亂的社會中與其痛苦的珍惜一方而毫無保障,不如痛痛快快地兩忘而化其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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