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著 菲爾·麥肯納 編譯 張海雁
在北美洲,加利福尼亞禿鷲正已驚人的速度走向滅絕。1980年,科學家開始著手進行這種瀕危動物的拯救工作,至今已取得較大進展。人們相信,在不久的將來,更多的加利福尼亞禿鷲將飛翔在湛藍的天空。
樹頂伏擊行動
2002年11月的一個寒冷的晚上,生物學家邁克·華萊士匍匐在一棵松樹的樹枝上,在他手臂幾乎可及的地方,停著一只前不久才被放歸野外的加利福尼亞禿鷲。

53歲的華萊士看上去疲憊不堪,他灰白的胡子散發(fā)出用作誘餌的腐爛狗肉的氣味,但在那頂風吹雨淋的氈帽下面,他的眼睛依然閃爍著光芒。他正準備在樹枝上同大鳥徒手搏擊,讓禿鷲把自己帶人半空中——禿鷲和安全裝置會把他懸于空中,當禿鷲回頭啄他時,他便可以趁機在禿鷲的一條腿上套上活套,把禿鷲安全地拉下來……
華萊士,美國加利福尼亞“拯救禿鷲行動”的領(lǐng)頭人,美國魚類和野生動物救護中心顧問組成員,他同下加利福尼亞禿鷲放野點的工作人員一起,已經(jīng)花了連續(xù)幾個晚上的時間,從禿鷲的一個巢穴追蹤到另一個巢穴,目的是誘捕禿鷲,以便把它們轉(zhuǎn)移到安全的地方。
在北美州,加利福里亞禿鷲正以令人震驚的速度走向死亡。1984年至1985年冬天,在墨西哥僅存的15只野生加利福尼亞禿鷲中的6只在生物學家有機會將它們轉(zhuǎn)移到安全的地方之前死掉了。1992年,華萊士和美國魚類和野生動物救護中心的生物學家放歸了第一只人工飼養(yǎng)的加利福里亞禿鷲,但遺憾的是,這只大鳥不得不很快被捉回來重新飼養(yǎng)。目前,華萊士面臨的最具挑戰(zhàn)性的任務就是,率領(lǐng)美國和墨西哥的生物學家,在下加利福尼亞的圣佩德羅山地區(qū)重新放歸加利福尼亞禿鷲,同時采取一切措施對這種大鳥進行保護,使它們不受最大的現(xiàn)代“敵人”——鉛中毒的戕害。
“220”帶來的好消息
在那次樹頂伏擊行動后,華萊士和他的同伴又成功地放歸了三只加利福里亞禿鷲。
放歸地隱藏在圣佩德羅山的一片古老的松樹林里,這里有一塊籃球場般大小、被鐵絲網(wǎng)圍起來的空地,可供人工飼養(yǎng)的雛鳥在這里學習飛翔經(jīng)驗,同時獲得對新環(huán)境的認識。6米高的網(wǎng)蓋是為了不讓雛鳥在成熟前飛走。在鐵絲網(wǎng)外面,有一個水浴場和一頭已經(jīng)風干了的胎死腹中的牛犢——這是提供給雛鳥的食物。在兩個場地里都配置有為研究人員準備的觀察孔,不遠處的移動帳篷是華萊士的觀察組隱蔽的觀察場所。

每天早上,觀察組的隊員們都要徒步外出調(diào)查,并在一整天里利用無線電定位器確定禿鷲的方位。這天早上,華萊士試圖確定“220”——剛剛放野的一只禿鷲的代號——的位置,它已經(jīng)獨立地在一個山谷里游蕩了一個多星期。
在華萊士看來,對這只最弱小的鳥傾注更多關(guān)心是非常必要的,因為“220”現(xiàn)在的情況至關(guān)重要:禿鷲能30天不吃食物,但如果它們不能找到干凈的水源,就令人擔憂了。圣佩德羅山區(qū)是一個炎熱、干燥的地方,新放野的鳥如果15天不喝水,就很難生存下去。
無線電對講機里終于“劈劈啪啪”地傳來了生物學家帕拉斯的聲音。他說:“你可以放心了,我已經(jīng)找到了你的‘姑娘’,它在空中盤旋——看來它已經(jīng)熟悉了這個山谷,就要回來進食了。”
不一會兒,“220”果然盤旋而至,它的翅膀?qū)挻笥辛Γ坪踹B太陽也能遮蔽,你甚至還能聽到它那1.8米長的雙翅在空氣中“嘩啦、嘩啦”扇動的聲音。
禿鷲覓食時完全依賴于敏銳的視力和在高空快速飛翔的能力。加利福尼亞禿鷲經(jīng)常尾隨美洲鷲尋找尸體。禿鷲的天然食物包括一些大型動物的尸體,如鹿、麋、大角羊、郊狼等,也包括海岸邊上的死鯨和死海獅。
艱難的拯救計劃
早在1905年,美國加利福尼亞立法機構(gòu)就立法禁止采集禿鷲蛋,但這種保護措施在保護禿鷲這個物種上起到的作用很小。到1982年,野生加利福尼亞禿鷲僅剩下22只存活于世。美國魚類和野生動物救護中心決定捕捉全部加利福尼亞禿鷲,將它們轉(zhuǎn)移到安全的地方進行人工飼養(yǎng)。但是,禿鷲捕捉計劃遇到了許多環(huán)境保護主義者的強烈反對,他們認為人類的操控只能加速這種動物的滅絕。環(huán)保主義者強烈要求給禿鷲一個有尊嚴的死亡,而一些動物專家也擔心從自然環(huán)境中移走禿鷲會導致這種鳥的生存狀態(tài)向更壞的方向發(fā)展,屈于各種各樣的壓力,救護中心暫時中止了拯救行動。
到1986年1月9日,一個暫時性的法令——禁止捕捉野生剩余禿鷲——終于出臺。但9天后,留存在野生狀態(tài)下的6只加利福尼亞禿鷲中的一只由于鉛中毒死亡。這次死亡事件促使美國立法機構(gòu)認識到了捕捉禿鷲進行人工喂養(yǎng)的必要性。那年春天,拯救行動重新開始。美國政府派出的生物學家在1987年的復活節(jié)捉到了最后一只野生加利福尼亞禿鷲。這次拯救行動在生物學史上的意義在于,4萬年來,北美洲上空第一次沒有了飛翔的加利福尼亞禿鷲的身影。
好動的“鳥孩”
華萊士對工作的兢兢業(yè)業(yè),源于他從小就與鳥類接觸并非常喜歡鳥類。華萊士從7歲起就開始訓練鴿子。他回憶說:“當時我一放學回到家里,就有50只鴿子盤旋在我的頭頂,我那時被人們稱為‘鳥孩’。”
在大學時代,華萊士經(jīng)常帶著他的動物們行駛在美國中西部的公路上,他的吉維車上裝有一只河貍、一只狼、一只貓頭鷹,還有幾條蛇,他帶著它們輾轉(zhuǎn)于中西部地區(qū)300所高級中學每年-一次的集會上,向孩子們提供“動物適應性”展示。
也許是一點點運氣,再加上極度自信的個性,華萊士后來進入威斯康星州大學研究生院攻讀博士,其間他曾到秘魯研究安第斯山禿鷲——加利福尼亞禿鷲活著的近親,這為他后來從事拯救加利福尼亞禿鷲的工作提供了有益的經(jīng)驗。(那一次,他差一點成為安第斯山禿鷲的一道野餐:洪水沖毀了他和伙伴在野外的營地,奪走了他的幾位朋友的生命。)1980年,華萊士建立了放野和遙測禿鷲的方法,這些方法后來成為飼養(yǎng)和放野加利福尼亞禿鷲的標準操作程序。
鉛中毒的陰影
現(xiàn)在,除了鑲?cè)氤岚蚶锏木幪枠撕炌猓恐患永D醽喍d鷲都有一塊植入皮膚里的微型身份證芯片。對幼鳥還必須進行“修正行為模式”預備訓練,以便使它們將來能面對極其復雜的現(xiàn)實世界。其中一項訓練內(nèi)容是電擊訓練,目的是讓幼鳥能在現(xiàn)實世界里學會規(guī)避高壓電線。
盡管有了修正行為模型、隱蔽攝像機、微型芯片、遙測設(shè)備的幫忙,放野的禿鷲依然生活在危險之中。2000年的春天,有3只禿鷲在食用了被鉛彈打死的獵物死尸后因鉛中毒而死亡。出于安全考慮,研究人員將留存下來的加利福尼亞禿鷲中的9只重新捕捉回來進行緊急治療,以便排除它們體內(nèi)的鉛毒。
2002年8月,又一只禿鷲因吃下過多的鉛彈碎片而致鉛中毒死亡。為什么幾塊子彈碎片就能將禿鷲致死?這是因為彈片能溶于禿鷲的胃液,有毒成分在那里被腸胃吸收進入血液,麻痹腸胃的消化功能。如果沒有得到及時的救助,中毒嚴重的禿鷲就會被餓死。
從生理上說,禿鷲并不比別的鳥對鉛中毒更敏感,但它們獨特的飲食習慣使它們在鉛中毒面前顯得特別脆弱。與很多鳥類不同,禿鷲常常集體進食,一旦一具被污染的動物尸體被禿鷲食用,就可能傷害一群禿鷲。此外,禿鷲還可能把子彈碎片誤認為是自己身體所需要的骨碎片而吞下。禿鷲緩慢的生殖周期使這個問題更加復雜化。通常情況下,一對禿鷲每隔一年才生養(yǎng)一只幼鳥,顯然這樣的生殖數(shù)量對群體的發(fā)展起不到什么積極的作用。
因此,有關(guān)專家認為,鉛中毒是禿鷲生存的最大威脅,如果不能得到有效遏制,禿鷲放歸自然絕不可能取得成功。
目前,為了保證禿鷲的健康,一旦禿鷲被放野后,工作人員還得為到處飛翔的禿鷲提供干凈的食物,這種喂食方式將持續(xù)到鉛中毒對禿鷲不再構(gòu)成威脅為止。這種每兩周一次的“聚餐”,從拯救行動開始實施以來,十年來從沒有間斷過。當然,有批評意見認為,這樣的投放會以禿鷲的馴化而告終,因為禿鷲這個物種的生存極大地依賴于它們的捕食能力,食物的投放無疑會降低它們本能的生存能力。
美好的未來
黃昏的第一顆星星正在升起,華萊士的同事雨果·索特羅和朱里奧·塞薩搗碎了一只腐敗的馬腿,然后同其他人一起登上四輪車,向懸崖邊駛?cè)ァT诳拷斗劈c的地方,索特羅關(guān)掉馬達,示意大家解開捆綁的馬腿,并提醒說:“關(guān)掉照明工具,保持安靜。”這非常必要,因為很可能有禿鷲就棲息在附近的樹上,他們不想讓禿鷲把明天早上發(fā)現(xiàn)的食物與今天晚上的行動聯(lián)系在一起。大家一起拽著馬腿繞過大樹,爬過大石塊,最后到達投放地點,放好馬腿,工作就告完成。這是一項讓人窒息、作嘔的工作,黑夜和疲憊讓這項工作變得更加艱難。
華納士對不斷地向禿鷲提供干凈的食物、進行密集監(jiān)控以及緊急救助等工作感概萬千,他認為,如果不是鉛中毒的影響,這個物種的生態(tài)恢復是可以持續(xù)下去的,而現(xiàn)在艱難的是,每幾個月就要對禿鷲進行一次排毒治療。
令華萊士和他的同事們感到欣慰的是,從大的范圍看,加利福尼亞禿鷲的生存狀況已得到了很大的改善。2004年11月,一對野生加利福尼亞禿鷲成功地撫育了一只雛鳥,這是自1940年科學家開始進行禿鷲拯救行動以來所取得的一個巨大成功。人們相信,用不了多久,一定會有更多的禿鷲飛翔在湛藍的天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