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洲華僑敢死先鋒隊組織始末

辛亥革命廣東光復后，陳炯明任廣東副都督（繼為代都督），大肆排除異己，培植私人勢力，大量解散民軍。胡漢賢和譚瀛組織的“瀛書敢死軍”也被解散。沒過多久，孫中山先生在南京卸任臨時大總統后南下，經廣州時，胡漢賢晉謁孫先生，請示今后去向，孫中山因胡漢賢是廣東四邑人，遂派他到美洲聯絡華僑，宣傳和推動華僑投資國內，興辦實業。

胡漢賢領受任務后，于1912年冬離國前往加拿大，落腳于維多利亞城《新民國晨報》。該報原為加拿大同盟會機關報，當時主持人為黃伯度（辛亥革命前謝英伯、馮自由曾主持過該報）。胡漢賢通過報紙、通信和口頭宣傳等方式，動員華僑投資興辦國內實業，建設祖國，得到部分華僑的響應。

不久，袁世凱倒行逆施，派兇手于上海暗殺了宋教仁，孫先生領導的癸丑之役討伐袁世凱也失敗了。

孫先生不得已來到日本，改組國民黨為中華革命黨，繼續組織討袁，并派林森到美國三藩市組織中華革命黨美洲華僑支部，派夏重民到加拿大組織中華革命黨加拿大華僑支部。在夏重民等待入境簽證時，東京總部來電，通知胡漢賢在夏重民未到達之前，召集舊日同盟會會員先行成立黨支部。接電后，胡漢賢即于1914年冬，在維多利亞城《新民國晨報》主持成立黨支部。

1915年春，夏重民以應聘為《新民國晨報》編輯的名義，獲得入境簽證，抵達加拿大（限在加停留6個月），到維多利亞接管了黨支部事務，胡漢賢調往加拿大東部的問頓城（Ednouton），主持加中和加東的黨務工作。經過一番宣傳和組織工作，一年內，加拿大先后成立黨分部與通訊處50余處，入黨人數達數千人。

在加入中華革命黨的成員中，工人、店員占多數，青年知識分子及商人次之。他們對袁世凱帝制自為、危害民國等罪行頗為憤恨，不少愿毀家紓難。

但當時加拿大致公堂的領導層和中華革命黨的關系卻日趨惡化。孫先生早期進行革命活動時，曾加入致公堂，被奉為“大哥”，并對致公堂進行改組，議定了章程，使致公堂成為支持孫先生革命活動的組織。辛亥革命后，孫先生在南京任臨時大總統，不少海外致公堂領導人認為清朝已被推翻，革命已成功，要求孫先生給以照顧。美洲致公堂主持人黃三德回國見孫先生，要求當財務部長，孫先生因他才干不足，只給以總統府顧問之類的閑職。黃大為不滿，回到美洲后大肆攻擊，說孫先生“忘恩負義，忘記了致公堂出人出錢支持革命”等等。

胡漢賢到加拿大后，當地致公堂的機關報《大漢日報》（主持人崔通約，原為同盟會員）和中華革命黨機關報《新民國晨報》經常進行筆戰。《大漢日報》號召華僑擁護袁世凱，反對中華革命黨的活動等等。《新民國晨報》則刊載夏重民、王二明、關素人等人的文章予以駁斥，揭露袁世凱帝制自為的陰謀，說祖國人民在袁世凱、龍濟光之流的統治下，處于水深火熱之中，華僑應擁護孫中山先生的中華革命黨，打倒袁世凱等等。當時致公堂部分人同過去的保皇黨人連成一氣，反對中華革命黨，但還有不少致公堂的成員激于義憤，參加了中華革命黨。

隨著袁世凱帝制自為的陰謀日益暴露，各地華僑黨人情緒憤激，紛紛表示愿意回國討賊。革命黨見人心可用，就有意組織華僑回國討袁。但此事非同小可，即向東京總部請示報告。東京旋即復電，著先行組織訓練，聽候時機回國。在加拿大的革命黨人即召集會議，議決組織軍事社進行訓練。軍事總社設在加中的問頓城，由胡漢賢任總社長，馬超凡任副社長。

軍事社對外以青年體育會的名義出現。為避免當地政府的干預，社員分單、雙日兩批受訓，訓練內容分三方面：1.軍事操練，以木槍作武器；2.政治時事講話；3.文娛活動。

總社曾派蔡鶴朋、黃惠龍往加中沙市加寸城，在黨分部內組織軍事分社，擴大宣傳。此外，又陸續在各主要城市成立軍事分社，如加西的維多利亞城、溫哥華埠的軍事分社，由黃伯度、李宜民等負責；加中的卡忌利埠、列心珠埠的軍事分社，由李銳軍、雷金玉等負責；加東的多倫多等地，由吳譯理、譚偉樓等為軍事分社教練員，并負責通信。

美國雖與加拿大毗鄰，但美國禁止外僑活動，故美東華僑有參加回國討賊的，只能由伍橫貫、黃培等暗中組織，與加拿大軍事總社聯系。

1915年秋，袁世凱在國內通過籌安會“勸進”為皇帝，軍事社社員紛紛要求回國參加討袁。總社據情電告孫中山。孫中山復電，著各社員火速編成隊伍，候命回國。社員們歡欣雀躍，迫不及待，有的愿參加決死隊，有的愿參加敢死隊。隨后，根據多數人的意見，以“中華革命黨討袁軍美洲華僑敢死先鋒隊”命名，報請黨本部同意，參加者500余人。

當初華僑遠涉重洋是為謀生活，如今一旦舍棄職業，回國討賊，對其國內家庭的經濟生活定有影響。因此挑選家庭生活不受影響者先行返國，稍受影響者次之。一切安排就緒，1915年10月，胡漢賢、關寶華、李赦到東京總部向孫中山報告組織隊伍經過及請示回國日期，孫中山對此舉予以贊揚，說原定計劃要派華僑回上海、華東一帶討袁，歸陳其美指揮，現上海暫不能去，要聽前線軍事發展情況再行決定。

最后，孫中山讓負責敢死隊的3名同志留下來。他說：“現在有華僑捐獻的飛機3架，擬在西京八幡町八日市機場開辦本黨飛機學校，聘請日本人為教官，派周彥時、夏重民兩人負責該校事務，你們3人可加入為學員，學習飛行技術，將來大有用處。”

1915年12月，胡漢賢與李赦兩人隨同夏重民去八日市飛機學校報到。關寶華因體質不合，留在橫濱招待所，負責與加拿大方面的通訊聯系，并準備招待將來回國的隊伍。

1916年2月，留加討袁軍華僑敢死先鋒隊奉東京總部電召，分批抵日本橫濱候命。

5月上旬，孫先生派夏重民與東京總部軍事部的派員一同帶領華僑敢死先鋒隊回國，進入山東濰縣，歸中華革命軍東北軍總司令居正指揮，改編為中華革命軍東北軍華僑義勇團。同時，日本八日市飛機學校也調回濰縣，定名為中華革命軍東北軍華僑義勇團飛機隊。

華僑義勇團直屬中華革命軍東北軍司令部領導。團之下分3個大隊，每大隊有3個中隊，每中隊有3個小隊，每個小隊有3個分隊。團長夏重民，團副胡漢賢、伍橫貫，總教練官劉鋮，秘書長關寶華，副官長黃伯度，特別差遣黃英、鄧榮，經理處黃培、蕭桂榮等。在裝備方面，華僑義勇團比中華革命軍東北軍其他部隊較優，當時有從加拿大購回的幾十挺美式手提機關槍，此外則是步槍、手槍等武器。

飛機隊附屬于華僑義勇團，學員30余人，仍由日本人任教官，胡漢賢兼飛機隊管理主任。

飛行隊有飛機3架，分為3隊。第1隊美式JN—4型飛機1架，飛行員10人，機械員2人，由胡漢賢率領；第2隊美式JN—5型飛機1架，飛行員10人，機械員2人，由劉季謀率領；第3隊英國造剪風號飛機1架，飛行員10人，機械員2人，由李赦率領。日本人板本壽一、立花了觀、吉田安仁3人為教官，另有日本機械工人6名。每日除有飛行任務外，仍按照八日市飛機學校課程訓練。

華僑義勇團5月初到達濰縣后，不久即參加暗襲濟南的戰斗。這次戰斗首先得到日本人的“支持”，繼而由于日本人的出賣，以失敗告終。

6月初，駐防坊子（在濰縣西北）的部分華僑義勇團擊退了敵軍張懷芝部的偷襲，俘獲奸細數名。飛機隊則照常訓練。

6月初，由周梓驥、秦竹裴率領的華僑敢死先鋒隊第4批人員返國，隊員有30余人，但他們沒編到山東來，而是奉命潛入上海。

華僑義勇團初到山東時，日軍曾給予革命軍一些方便，但當革命軍有所發展時，日軍就多方面加以抑制，甚至將從海外運來的武器扣留下來，敢死隊員身受其害，逐步看清日軍的真實面目。

1916年6月6日，袁世凱暴斃，黎元洪繼任總統。孫中山先生指示中華革命軍東北軍停止進攻，等候政治解決；并致電黎元洪提出恢復約法，召開國會的主張。黎元洪表示同意孫先生的意見，將討袁軍改編為國軍，歡迎東北軍總司令居正到北京協商改編工作。同年10月，北京政府派曲同豐到濰縣改編東北軍，擬將華僑義勇團人員編入保定軍官學校，飛機隊全部設備及人員調往北京南苑，改為中華民國飛機學校，以此征求華僑義勇團的意見。華僑義勇團接孫先生電示:華僑義勇團同志全體返上海辦實業。飛機3架，寄存青島，聽候使用（后被日本人拿去）。隨后孫中山親筆致書團隊同志，大意是：現在革命尚未達到目的，帝制余孽、北洋軍閥盤踞要津，隨時可以死灰復燃。未來的革命事業，依賴華僑同志之處還多，現在不可混入軍閥隊伍，助長反革命勢力，埋沒我華僑同志之革命正氣。孫先生在信中還提醒：要吸收辛亥革命的教訓，當日許多同志中了袁逆之毒，提倡功成身退，放棄革命，貽患到今，費了偌大力量，犧牲多少同志，始有一線曙光，但仍未可樂觀。孫先生告誡華僑義勇團的同志說：我人今日，不是作官時候，還是于革命時期。現在革命工作，正系開端。真正的革命，還要肅清一切反革命分子，這有待于后來人繼續努力，及華僑同志，共同奮斗，并要更加努力，后來居上。先生最后希望華僑同志要體會締造共和艱難，堅持革命到底等等。詞意懇切沉痛，使華僑讀后至為感動。

華僑義勇團奉書后，除馬超俊投奔北洋軍閥外，全團同志于11月下旬返回上海，由黎元洪發給每人遣散費600元。來自加拿大和美國的華僑同志，除十多人返回原地或廣東外，多數集中到無錫經營農林種植業。至此，美洲華僑敢死先鋒隊（即中華革命軍東北軍華僑義勇團和飛機隊）宣告結束。

（責編 衛清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