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儒家文化是中華文化的核心,它具有親情性、等級性、人治性及缺乏責任性的特征,這些特征在中華大地的各個方面都產生過深遠影響。由于文化的傳承和發展相對滯后性。在我國正在進行的公務員隊伍建設過程中。儒家文化也會對公務員的思想意識、制度建設和行政行為產生一定的影響。
關鍵詞:儒家文化;公務員;影響
中圖分類號:B222 文獻標識碼:A
在討論我國公務員隊伍建設存在的各種問題時。往往受到某些觀點的支配如政治或經濟決定論,卻很少有人從文化的視角來對公務員隊伍中存在的各種問題進行反思。儒家文化是中華文化的核心,在各個方面都有著廣泛而又深遠的影響,特別是在我國公務員的隊伍中,對此,我們必須有一個清醒的認識。
儒家文化的基本特征
儒家文化是在小農經濟和宗法社會結構基礎上形成的,在此基礎上形成的儒家文化具有親情性、等級性、人治性及缺乏責任性的特征。
(一)待人接物的親情性
儒家文化的親情性主要表現為以親情關系壓抑、排斥非親情社會關系,以親情疏密程度作為判斷是非正誤的標準,并以此決定是否禮遇對方。盡管孔子的道德學說,是以仁為基本的概念,但落在實踐的過程中,仍不得不以孝弟為主。之所以以孝弟為主,是為了適應家族組織的需要而設計的。孝者尊親,弟者尊長,一開始就是以家族關系為中心,由此中心,像漣漪一樣,一波一波向外擴張,距此中心越近的越親,距此中心愈遠的愈疏,儒家就是根據親疏的差異,而調整是非標準,主張愛有差別。但一個人的做事原則,如果只以與自己的親密程度為標準,主觀地說,不能完成自我的發展,客觀地說,不能滿足國家大社群的需要。儒家對這個問題并沒有忽視,如孟子主張“親親仁民愛物”,愛心是應該向社會,向人等甚至向萬物擴充的,所以相繼有“四海之內,皆兄弟也”,“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以及“民胞物與”等說,這些都是儒家的道德理想。但從歷史的發展看,除了極少數偉大的儒者,仍能保持民胞物與的襟懷以外,其他的人,生活意義完全與家族的興亡黏在一起,孝悌的德目又恰好助長了這種生活形態并安之若素。在家族主義的傳統里,能盡孝弟之道的人,就等于盡了人生的最大的責任。社會結構,形成傳統道德的外限,孝弟之道形成傳統道德的內限,國人的道德表現始終被制約在以親情為基礎的差等之愛的格局中。
(二)管理理念的等級性
與“親情文化”特點密切關聯的,則是儒家文化內部明確的等級觀念。歷史地考察等級觀念在我國的形成,不難發現其合理性。以宗族群居的農村而言,族長不僅是德高望重,最具權威者,往往同時也是族中輩份最高者。因而,族長處于最高等級,眾望所歸,理所當然,也正因為如此,等級觀念實際上也就成為了以親情觀念為基礎的一種思想延伸。為官者可以自稱為“父母官”,這樣一來,為民者當然只能是“子民”了,又因為父子原本就有著長幼等級之差,等級觀念很自然就形成了。歷史地客觀地評價“君臣父子”觀念,它之所以能穩固統治中國社會數千年,確實是有其合理的一面,因為這一觀念體系并不只是強調“君大于臣,父高于子”,它同時也強調“君要像君,臣要像臣;父要像父,子要像子。”,也就是說這一控制原則不僅就如何當好臣子、兒子提出明確的要求,而且對如何當好君主、父親也提出了要求。但是儒家的實踐者歷來是中庸的實用主義者,于我有利的,則大張旗鼓地采用;于我不利的,則不僅立即變為低調拋至一邊,甚至篡改刪除。從理論研究的角度考察儒家的精神文化體系,其中并不是只有“一級壓一級”的等級觀念,“民貴君輕”就是對“上尊下卑”意識的否定。但是這種從思想家角度提出的主張和呼喚畢竟帶有較強的理想主義的空泛色彩。自從等級觀念融入儒家思想,被統治者滲入管理體制以來,“君要像君,臣要像臣;父要像父,子要像子”的觀念很少被正式提及,深深刻在人們心里的則是“君大于臣,父高于子”的等級差異。正因為如此,“君臣父子”的等級觀念從來都沒有真正使得全民族達成“民貴君輕”的共識,它帶給中國社會更多的是一種越來越系統化的,以等級觀念為基礎的管理理念和管理機制,換個說法,也就是“上智下愚”的認識理念,以及“君叫臣死,臣不得不死”的管理手段。
(三)治理模式的人治性
在親情主義和等級觀念的支配下,必然形成社會治理模式的人治性。這一特征的形成在很大程度上是以“人性善”學說為基礎的,以人性善學說為指導,許多思想家和政治家都強調“為政在人”、“其身正,不令而行;其身不正,雖令不從。”法也必須依靠人的作用才能發揮效力,“法不能獨立,類不能自行;得其人則存,失其人則亡。”由于人在社會治理中的主導地位,因此要求君主“內圣”而“外王”,因為“人人皆可成堯舜”。《大學》中的正心、誠意、修身即“內圣”,而齊家、治國、平天下則謂之“外王”。對于君主以外的人來是說,內圣外王之道就是在鋼常名教的等級范圍之中修身養性為圣。在這種治理模式下德主刑輔,人主法輔自然深入人心,加上專制主義和宗法主義的影響,使人大于法,權大于法這種不合理的現象在人們心目中居然是一種正常的客觀存在,當某個人陷入司法糾紛時,第一反應是設法找位高權重的人士幫助,而不是出于對正義的信仰去尋求司法幫助。當人們無法獲得人際上的幫助時。他們只好把自身權利的維護寄托在“青天大老爺”的身上。
(四)行為指導缺乏責任性
從古至今,中華民族從來都不缺少富有公民責任意識的人,而且,從精神文化體系的角度看,中華民族也從來都是注重個人對國家、民族的公民責任意識的。從“國家興亡,匹夫有責”的觀念,到岳飛背上刺的“精忠報國”,無不是強調公民責任意識,而且在這種思想的長期浸潤下,也確實出現了一代又一代的“位卑未敢忘國憂”的仁人志士,但是作為長期浸潤在封建等級意識的民族思想文化代表,儒家思想體系其實有著某種先天不足。儒家思想固然強調“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看似公民責任周密完備,但是它是在自己的原則下實施的,那就是“達則兼濟天下,窮則獨善其身”。這話說白了就是:如果我在政治上發達了,那么我就認認真真地管理天下事,如果我在政治上沒有什么出路,那么我就保持個人良好道德修養。于是對于國人來說,“各人自掃門前雪,休管他人瓦上霜”,甚至對于國家大事不聞不問。當這種思想意識通過上千年的廣泛傳播,進而滲入民族精神的“集體無意識”領域,并與親情文化相結合,問題就出現了:只要是與自己一方沒有直接厲害關系的,能推則推,能不管就不管。
儒家文化對我國公務員隊伍建設的影響分析
由于在長期的歷史過程中內化于人們心理深處,并成為民族心理結構有機組成部分的儒家文化具有相當的傳承性和穩定性,因此與中國政治融為一體的儒家文化必將對我國公務員隊伍的思想意識、制度建設及行政行為產生深遠影響。
(一)儒家文化對公務員思想意識的影響
在一個文明具有承續性的國度里,思想意識的形成在很大程度上要受到傳統文化的影響。在我國,儒家文化對公務員隊伍的思想意識的影響將長期存在。例如,“民本”思想在專制統治下雖然重在治民,用民有時甚至是愚民,但其合理內核是不容抹殺的。如今,關注民意,尊重民權,保障民主都成為公務員思想意識的重要組成部分,“三個代表”,“以人為本”就是“民本”思想合理內核的傳承。另外,“中庸”思想對于公務員在處理社會矛盾以及在日常的工作學習中不從極端角度來看待問題具有積極的意義。儒家倡導的“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的倫理觀念將繼續影響到公務員的國家認同感和歸屬感,正如亨廷頓所言,在最廣泛的層面上盛行于眾多亞洲社會的儒家精神強調這樣一些價值觀的權威。等級制度,個人權利和利益居次要地位,一致性的重要性,避免正面沖突,保全面子,以及總的說來,國家高于社會,社會高于個人。①儒家文化中的“仁義”,“貢獻”,“寬恕”及禮法合流,禮政合一的人治政治對于加強公務員的道德修養具有深遠意義,“德主刑輔”的治國方略也必將強化公務員“以德治國”的意識并加深對其認識。
然而,儒家文化對公務員思想意識的負面效應也是不可忽視的,“有法不依,執法不嚴,違法不究”的現象屢見不鮮,其實這就是親情文化與人治傳統劣根的傳承。這種現象還與長期的權力等級意識有關,一是有權者通過對下的宣泄來撫平對上依附所產生的心理壓抑,二是無權者期盼有朝一日好風憑其力,送他上青云。此外,儒家文化下的人治模式是建立在嚴格的等級觀念基礎上,其交流機制是單向度的自上而下,因此民眾的個性受到了過分壓抑,民眾普遍具有“摧眉折腰侍權貴”這種主仆位置顛倒的奴性心理,守舊、封閉與被動的心理突出,而相對的是權力與權威的過分張揚。受到這種傳統心理的影響,當今的公務員當中涌現出許多瞞上欺下,阿諛奉承之輩。新中國建立后,高度集中的指令性計劃經濟的建立,逐漸形成了高度集權,黨政不分和缺乏監督機制的政治運行模式,以至于集權主義,家長作風,人治主義,等級觀念仍然是公務員思想意識里除之不去的“寄生蟲”。另外,現實公務員在傳統親情意識的作用下并將其運用于政治運作,使為“小家”而損“大家”的利己心理,以及家族政治,血親政治,裙帶政治,關系政治等至今仍是我國公務員思想意識建設的絆腳石。
(二)儒家文化對公務員制度建設的影響
制度是由人創立并維持的,重要的制度并非單憑一紙法律就能形成的,它其實是傳統、成規和慣例的結晶。這些傳統、成規和慣例雖不見于法律。卻具有不亞于法律的影響力,而傳統、成規和慣例一般又以某種文化的形態表現出來,并影響著人的思想意識的形成,在此基礎上影響著制度的構建。
西方政治文明重制度建設,早在古希臘羅馬時期就形成了政治文化,即亞里士多德所謂的“法治優于一人之治”②,所以當今西方公務員制度也普遍比較完善。而中國長期在儒家的“禮治”“仁政”和“德治”指導下,形成了“德主刑輔”,“人主法輔”的治理模式,加上等級思想影響,在制度規范方面建設嚴重滯后。現實的政治生活中,雖然建立了公務員制度的基本框架,但在許多方面存在缺陷甚至空白,造成人大于法。權大于法的現象大量存在,公務員也常常利用制度的不完善來獲取私利,有的造成惡劣影響,嚴重影響到民眾對政府的信任。另外親情文化也充當人情政治、關系政治的溫床,從而影響公務員制度的建設與完善,進而又加深公務員管理過程中的人治成分。之所以出現這樣的惡性循環是因為儒家文化的“人治”模式必然產生“權力本位”和“官本位”意識,這幾年我們似乎感覺到腐敗越反越腐,貪官越抓越多,其實這是人治行政的必然結果。此外儒家的“中庸”思想也影響現有制度的有效實施,進而加劇“人治”的社會根基,削弱了制度構建的基礎。所以在建設高素質的公務員隊伍過程中,反人治求法治,實現對公務員權力的有效監督和制約顯得異常重要。
(三)儒家文化對公務員行政行為的影響
儒家文化尚和不尚分,尚同不尚異,尚中庸不尚極端,這在現實的公務員行政行為中也必然得到繼承,并內化于公務員的思想意識中,成為其政治人格的有機組成部分。這些思想的繼承和發揚對于公務員在維護國家安定。政治穩定以及和諧的政治關系有著重要的意義。儒家文化的重民思想中的合理內核也影響到公務員的行政理念,進而轉化為公務員具體的愛民行為。此外儒家的重仁、重德的思想仍然是當今公務員日常行政行為重要的軟約束。
當然。儒家文化也對公務員的行政行為產生消極影響。我國憲法明確規定,中華人民共和國的權力屬于人民,人民是國家的主人,但在現實的公務員員隊伍里仍然有很大一部分在日常的行政過程中擺出一副高于人民的架子。“臣民思想”、“上智下愚”等意識仍然在支配部分公務員的行為。此外,由于儒家文化中的中庸思想在長期的實踐中被實踐者集中于實用主義的行為上。造成現時的公務員對于工作職責之外的道義責任普遍抱有冷漠態度,在面對一個明知損害公眾利益的權威命令或權威行為時。出于對干預權威命令或權威行為可能對自身利益帶來損害的考慮,往往屈從于權威命令,順從權威行為。作為一名公務員,不僅要求具備該職位的技術能力,而且也要具備健全的人格,所以他必須對憲法承擔道德上的責任,而這種道德要求的責任必須是超越行政績效的技術要求的。盡管公務員如果要完全擔負起工作責任和道德責任可能會存在著一些內在的緊張狀態,盡管我們很難乃至不可能在每一種情況下都完全滿足責任的每一個方面,可那正是一個現代社會對公務員提出的要求。但是“達則兼濟天下。窮則獨善其身”仍然是很多公務員明哲保身的從政之道,并以此作為指導日常自己的行政行為,而對一些特殊的角色和職責則趨于回避,如果一名公務員不能做到人格的獨立并堅守道德責任。對諸如回應性和責任性這種問題是很難在自己的行政行為中獲得具體的認識并付出實施。
結語
存在決定意識。社會的進步必將對儒家文化產生強烈的沖擊。然而,由于文化具有的傳承性、主觀能動性和相對滯后性,儒家文化已經并將繼續對我國公務員隊伍建設的各個方面產生深遠影響,如何對儒家文化趨利避害,廢棄與繼承,將是我國在建設高素質公務員隊伍過程中面臨的艱難選擇。
責任編輯 張忠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