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我選擇

“手把青秧插滿田，低頭便見水中天。心地清凈方為道，退步原來是向前。”一首不明來處的詩不知道何年何月被我隨手抄在一張黃色的便箋上，夾在一本《中國法制史》里面。

讓我歡喜讓我憂的《中國法制史》啊，83分的成績竟然比在大學時考全班第一還讓我驕傲。如果你考過自學考試，如果你考過《中國法制史》，你就會知道我在說什么了。雖然自學考試法律專業別的課程我也考過93分，可成就感遠不如《中國法制史》的這個區區83分就足以讓我四處炫耀，面不改色。

關于自學考試，這是我工作之后業余之內四年之中唯一的收獲。對于患有考試綜合癥的我來說，這幾乎是個奇跡，一個自虐式的奇跡。大學時每次臨近考試的時候，我一定上吐下瀉，苦不堪言。天知道也許天生討厭計算機的緣故，一聽程序設計我就魂飛天外。

至于自虐的緣起，現在回想起來，唯一的原因就是晚上的黃金時間找不到可以吸引我眼球的肥皂劇。明知道看肥皂劇是浪費生命的另一種形式，可是在高考最緊張的時刻都沒有放棄過看肥皂劇直到半夜12點的我，在工作之后更找不到自我控制的理由。可惜的是，從01到36頻道，從36到01頻道，我兜兜轉轉反反復復，嗚乎，竟然找不到一個精神寄托。

我的工作穩定，工資也少得可憐，唯一的好處是清閑。有人勸我跳槽，有人勸我南飛，他們都不了解，我喜歡每天晚上準時收看肥皂劇的庸俗生活，在追尋少量的物質生活的同時也追尋少量的精神愉悅。這樣的時候，自學考試是一個上佳的選擇，它不用改變我的居住地，不用改變我的作息時間表，這意味著我可以以原地踏步方式鍛煉身體。

自學考試再難考，也有結束的時候。生命在這時轉了一個弧度極小的彎。一篇偷偷寄出去的征文竟然獲得了三等獎，由于害怕被人認作文學青年，我當時署的是母親的大名，等到獎金與大紅證書寄到家門，已經噬臍莫及。我捧著證書對媽媽說，獻給你，我的母親大人，連名字都是您的，是百分之一百地獻給你的。不像別人，只是口中隨便說說。

一個安穩的工作卻有著變化萬端的報酬，我的工資變得比以往更少了。有太多人離開了，雖然外地我的專業可能會有所施展，可我不能前往外地，學那些男兒志在四方。父母在，不遠游。何況我是獨生女。

春節時從深圳回來的同學，她居然對我說，你去外地工作，多往家里寄些錢那不是一樣嗎？望著她一臉驕傲地倚著未婚夫的臂膀，我散淡地笑起來，眼波溫柔。

我堅信無論往家里寄多少的錢財，也抵不過一個夜晚賴在父母身邊和他們薄嗔微怒地搶奪遙控器這樣真實的快樂。在同學的眼中，也許我是失敗的，工資只有她的1/8，給母親的錢也只能有她的1/8，可她怎么知道，這就是我想要的生活，而且我的父母他們想要的也不是很多，只不過是一個女兒可以承歡膝下的天倫之樂。

那天，父母拿出積蓄了很久的銀子幫我抬了一臺品牌機進家。天啊，你們想要我用多少字換回一臺電腦??？我大嚷著。

爸爸笑了，嚴肅地說，沒出息的家伙，寫回一臺電腦就行啦？你得寫回一幢房子，這事才算完。

我撇著嘴聽他胡言亂語。

俄頃，父親說，只要你喜歡就好。我不能讓你和別的寫手不在同一個起跑線啊。

我就知道我的父親是這樣的人，高三時竟放肆得陪我看電視看到凌晨兩點的父親啊，他對我從來沒有要求。

我每天坐在電腦前面和這個冷冰冰的家伙培養感情，然后吃飽喝足之后，捧一本圖書館里借來的名著在黃金時間的肥皂劇的情節跌宕間交錯著閱讀與收看兩件同樣重要的事情，一心二用我做得還不錯。感謝電視臺是在廣告中間插播肥皂劇的良好習慣，它讓我的愛好得以兩全，可以在黃金時間有空隙惡補名著與經典。

就這樣吧，我在不大的房子里守著不多的工資和不大的理想，至少，是我想要的生活。

低頭凝視那一汪水中搖搖晃晃的藍天白云，和抬頭仰望到的那一片遼闊壯美，同樣異曲同工，只要你覺得賞心悅目，有什么不可以？像詩中說的一樣，輕輕移步倒退，才能看到在水中倒映的那一片向前行進的藍天白云。

清夜無塵的夜晚，我把黃色的便箋輕輕夾進原來的那張書頁，慎重地合上書，我知道，我有我的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