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循環經濟哲學精神的思考

摘要：循環經濟是經濟發展理論和模式的重要突破，它打破了傳統經濟發展理論視經濟與環境系統不可調和的傳統理念，旨在追求自然、社會和人的發展的統一，實現了對傳統經濟發展模式的辯證揚棄。其中蘊涵著深刻的哲學精神，表現為：在敬畏和尊重自然中追求人與自然關系的和諧;在改造和征服自然中追求社會和人的發展。循環經濟的哲學精神體現其辯證思維方式。

關鍵詞：循環經濟；哲學精神；辯證思維

中圖分類號：B024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4-0544(2007)04-0073-03

由于對自然界物質運行規律的漠視以及對人類主體能動性的過度張揚，傳統經濟發展模式雖然帶來了巨大的經濟成就，但同時也造成了嚴重的生態危機。因此，由傳統線型經濟向循環經濟模式轉變已經成為世界各國經濟發展模式的普遍選擇。循環經濟堅持“3R”原則，具體說來，就是針對自然資源的減量化原則(Reduce)、針對物質產品的再使用原則(Reuse)以及針對廢棄物的資源化原則(Recycle)。[1]循環經濟體現了不同于傳統經濟模式的哲學精神：它不僅能夠堅持自然界的優先地位，實現對自然的敬畏和尊重，同時也重視人類的主體能動性，強調對自然界的改造和征服，以此來最終實現環境保護與經濟發展的統一。

一、 在敬畏和尊重自然中追求人與自然關系的和諧

馬克思把人與自然界看作是一個統一整體，“自然界，就它自身不是人的身體而言，是人的無機的身體?！盵2]追求人與自然關系的和諧是馬克思主義自然觀的重要內容。在人類經濟活動的早期，人類經濟活動的范圍和深度比較小，人類排出的污染物也比較少，因而不必要考慮經濟活動對生態系統的影響。但是，當人類經濟活動的領域逐漸擴大以后，人類以自然的主人的姿態對待自然，一味強調對自然界的征服，人類污染物的排放逐步增多，傳統經濟發展模式造成了嚴重的環境污染，并進一步影響到人類社會的健康、可持續發展。

正是在這樣的歷史背景下，人們逐漸悟出，人類經濟系統是一個開放性系統，它需要源源不斷地從周圍生態系統中吸收物質和能量，并排放出廢棄物。但是我們所處的生態系統的能源和資源存量都是有限的，這種有限的環境資源使得人類面臨著如何協調經濟系統與環境系統之間的關系問題，以保證人類一個可持續發展的未來。在這種情況下，只有改變傳統的經濟發展模式，發展一種能夠正確處理人類經濟系統與生態系統關系的新經濟發展模式，才能夠保證一個可持續發展的未來。可以說，正是因為傳統經濟發展模式下嚴重的環境污染，才迫使我們人類新經濟發展模式的選擇必然要以人與自然關系的和諧為重要目標追求。

那么，如何才能保證實現人與自然關系的和諧?既然環境危機是在傳統經濟發展模式中的那種視自然為單一的征服與改造的對象，人絕對地是自然的主體，而忽視自然界自身固有物質運行規律的觀點下造成的，那么，要實現人與自然關系的和諧，必須改變這種傳統的對自然一味征服和改造的態度為對自然采取敬畏和尊重的態度。當然，這種對自然的敬畏和尊重并不同于原始經濟狀態中對自然的畏懼和順從，而是強調人在實踐中能夠實現對自然規律的尊重，在遵循自然規律的前提下改造自然。

在敬畏和尊重自然中實現對自然改造和征服的實踐原則在循環經濟中得到了鮮明的體現。第一，正是由于認識到了自然資源和能源的稀缺性，循環經濟強調人類在開發、利用自然資源的時候要從長計議，強調珍惜一切自然資源，要求在生產和生活中實行“減量化”原則，以此實現對資源消耗的減量，這體現了對自然的敬畏和尊重;第二，循環經濟還通過“再使用”原則實現對資源和產品的節約使用，減少廢棄物的產生量。因為，如果不節約使用資源的話，廢棄物必然增多，人類是沒有這么多的精力和能力去實現對大量廢棄物循環的。循環經濟的“再使用”原則強調的是用資源或能源生產率代替勞動生產率，不是讓勞動吸收更多的物質和能源，而是讓物質和能源吸收更多的勞動。這種利用效率的提高不是傳統經濟學上講的生產效率，而是一種對生態效率的追求，這是對自然資源稀缺性的關注，體現了對自然的敬畏和尊重;第三，循環經濟的“資源化”原則更是體現了對自然的敬畏和尊重，尤其體現了對自然界物質運行規律的遵循。之所以強調資源和廢棄物的循環再利用，是處于對資源稀缺性的考慮，也是以對自然界物質運行規律的認識為基礎的。光有將非廢棄物轉換為原料的“動脈”產業還不行，還需要有將廢棄物轉化為再生資源的“靜脈”產業。循環經濟通過“資源化”原則建立“資源—產品—廢物—再生資源—再生產品”的循環生產模式，體現了自然界物質變換的基本規律，所有的物質和能量都要在這個不斷進行的經濟循環中得到合理而持久的利用，以此解決生態閾值和資源稀缺的矛盾?？傊?，循環經濟的“3R”原則體現了對自然生態系統長期演化而來的自組織法則的遵循，以經濟系統與生態系統的穩定的有機聯系為前提和基礎，不僅考慮到了工業生產整體及其各個環節的整體聯系，而且也考慮到了工業生產與自然生態環境關聯，考慮到了生態系統對經濟的制約和影響，因此，循環經濟體現了對自然的敬畏和尊重。

循環經濟對自然的敬畏和尊重不同于農業社會中對自然的畏懼和服從。農業社會對自然界的畏懼則是由于人類不了解自然界的基本規律，人類的經濟實踐也是在自然界的支配之下進行。循環經濟這種對自然的敬畏和尊重是基于正確認識了自然界基本規律的基礎之上的，更多地體現了對自然界規律的遵循。只有在敬畏和尊重自然中遵循自然界的運行規律，才能實現人與自然關系的和諧。

二、 在改造和征服自然中追求社會和人的發展

傳統經濟發展模式對自然界的“征服”完全違背了自然的運行規律，結果造成了生態環境的破壞，可以說，傳統經濟發展模式實現的是人類對自然界暫時的、虛假的、異化的“征服”，而從長遠來看，被征服的不是自然界，而是人類自身被自然界“征服”。因為，對自然的改造和征服本來是為了實現人類自身的發展，但恰恰相反，傳統經濟發展模式導致了社會和人的發展的負面影響，體現的是一種被異化了的人類主體性。正如法國著名學者佩魯所言：“經濟發展的外在指標以及這種對獲取財富和積累資本所表現出的可鄙的迷戀，同人們及其共同體制定的生活規劃之間存在著緊張關系。根據經驗，這種緊張關系可被視為各種已知社會中一切非人道東西的主要原因和主要動力?！盵3]這就是說，傳統經濟發展模式下對自然的一味征服是導致社會領域中各種矛盾以及人的發展的消極影響的主要原因。

因此，要克服傳統經濟模式下社會和人發展的局限，我們新選擇的循環經濟發展模式不能僅僅追求人與自然關系的和諧這一個層面，同時還要追求社會關系和諧以及人的全面發展。正如有研究者所言，我們“不能把生態環境當作任意索取和處置的客體，要把人口、環境、資源等要素聯系起來思考，不能以犧牲后續的發展和子孫后代的發展為代價，來實現當代發展的高速度。當代中國的發展，要按照馬克思的思想，去追求人道主義和自然主義相結合的發展?！盵4]

不論是對人與自然和諧關系的追求，還是對社會和人的發展的追求，都需要堅持以“發展”為基本原則，這里的“發展”主要是指經濟發展。一方面，只有堅持發展的原則，才能實現人與自然關系的和諧。因為，環境問題的本質是發展問題，它在發展過程中產生，也必須在發展過程中才能解決，沒有經濟社會的發展，環境問題就不能解決。另一方面，只有堅持發展的原則，才能實現社會和人的發展。因為，按照唯物主義的觀點，如果經濟不發展，就不會有和諧的社會關系和人的全面發展的物質基礎。

在這里，要注意的是，發展的實現，是以承認并堅持人類對自然界的改造和征服為基礎的。否定人對自然來說的主體地位，放棄人類對自然界的征服和改造，是不可能實現發展的。但是在對自然改造與征服的過程中，“由于人與自然關系的兩重性，決定了人類生存面臨著一個很難解決的悖論：人不改造自然界就不能獲得必要的生活資料，就不能生存，但是，人改造自然界又會破壞自然生態系統的穩定和平衡，而自然生態系統的穩定平衡也是人類生存的必要條件，因此改造自然也會造成人類無法繼續生存。”[5]要解決這一生存悖論，就要求不能再走傳統經濟發展模式下對自然“異化”改造和征服的老路，而是要探尋新的發展之路。

循環經濟就是旨在解決這一生存悖論的現實選擇。循環經濟在強調尊重自然的同時，并不限制經濟的發展，不限制對自然的改造和征服，因而也就不否認人對自然來說的主體能動性。但是，它能夠與傳統經濟模式下的人類主體性相區別：它在充分發揮人類主體性的同時，也實現了對自然界物質運行規律的尊重與遵循;在實現對自然界改造的同時，也主動承擔起維護自然界生態平衡的責任，實現人類對自然界的真正意義上的“征服”，從而能夠使自然界真正恒久地為人類的生存和發展服務?？梢哉f，循環經濟以其“理性”的人類主體性實現了對自然的“理性的”征服。循環經濟的這種對自然的“理性”改造與征服，是以實現經濟、社會以及人類自身發展的目標追求為內在動力的，因而能夠促進社會和人的全面、健康發展。

循環經濟這種對自然的“理性”征服與改造是必然能夠促進社會和人的發展的實現的。因為，這種“理性”的改造與征服不僅實現了對經濟系統與生態系統之間關系問題的關注，能夠正確處理了人與自然之間的關系，而且這種對自然的“理性”改造與征服還體現為對處理好經濟系統與社會系統之間關系問題的關注。事實上，循環經濟是以工業經濟為基礎，涉及國民經濟各個行業以及社會生活各個層面的大的社會系統工程。發展循環經濟，不是僅僅正確處理人與自然之間的關系問題，同時也要依靠人類社會領域的發展來促進循環經濟實踐。這樣，循環經濟就會對社會普通個人提出樹立良好的生產、生活方式以及實現自身全面發展的基本要求，政府也會在循環經濟實踐中制定一系列有利于推進循環經濟發展、社會關系和諧以及人的全面發展實現的法規制度等。所有這些，都能夠有力促進社會和人的全面、健康發展。

總之，循環經濟在敬畏和尊重自然中追求人與自然關系的和諧，同時在征服和改造自然中追求社會和人的全面發展。人與自然關系的和諧以及社會和人的全面發展都將在敬畏和尊重自然與征服和改造自然這兩方面實踐原則的協調統一中實現。

三、 循環經濟的哲學精神體現其辯證思維方式

思維方式，就是一定時代人們的理性認識方式，本質上是主體把握客體的一種認識活動過程，是實踐方式在人腦中的內化。不同時代的人們由于實踐方式不同，形成不同的思維方式，成為人們認識的發動、運行和轉換的內在機制和過程，決定著人的思維指向和思維側重點。循環經濟強調在敬畏和尊重自然的同時也強調對自然的征服與改造，這體現出其特有的辯證思維方式。

一方面，循環經濟在敬畏和尊重自然中追求人與自然關系的和諧，體現其“整體性思維”?！罢w性思維應是一種從整體上把握事物運動、變化和發展規律的思維方法，其核心是在事物的發展過程中真正弄清事物各具體方面在事物整體中所具有的性質、關系、地位、作用、趨勢等基礎上，認識并按照事物的整體規律去促進其改變和完善，以滿足人的主體性發展的需要。整體性思維的靈魂是全局性、整體性、辯證性、可持續存在和可持續發展性眼光，其關鍵是真實、具體、過程性地把握全局和整體。”[6]整體性思維體現的是辯證法的整體有機論世界觀。根據唯物辯證法的基本觀點，世界上的所有事物都是相互聯系的，相互聯系著的事物組成一個大的系統，系統內部的各要素之間相互聯系，構成不可分割的有機整體。從邏輯上說，系統整體之中的局部要素不可能成為系統整體的主體。因此人不可能把自然界系統整體作為他的實踐對象，“人只能作為自然界系統整體之中的一個要素在系統整體規律的決定下參與整體的運動。在人與自然界整體的關系中，自然界整體是決定者，作為局部要素的人是被決定者;自然界整體的規律性和動態結構的閾限構成了人類實踐活動的絕對限度。”[7]這就要求循環經濟能夠尊重和敬畏自然，將人與自然的關系視為整體與局部、系統和要素之間的關系。在這個關系中，自然界是系統的整體，而人不過是系統整體之中的一個局部的要素而已。發展循環經濟并不是要制造人與自然之間的主、客體的對立，而是為了在更高層次上、更廣的范圍內與自然建立起統一和諧的關系。因此，循環經濟實踐標志著對傳統的人統治自然、征服自然價值觀的摒棄，牢固樹立人與自然和諧共進、統一發展的價值觀，這體現出其整體性思維。

另一方面，循環經濟在征服和改造自然中追求社會和人的全面、健康發展，體現其“對立統一性思維”。對立統一性思維即矛盾思維。矛盾是事物存在和發展中所發生的對立面之間的對立統一關系，這種關系具有客觀性，即具有不以人的意志為轉移的、其本身所固有的規定性和運動規律。但這并不意味著人們在矛盾面前不能有所作為，而聽任矛盾自發地發展。面對矛盾，人可以充分地發揮主體的能動性，積極地去認識矛盾的規定性和運動規律，并從一定的立場出發，根據一定的價值取向，運用對矛盾的規定性和運動規律的認識，通過一定的手段和方式，對矛盾的運動過程施加影響、進行調控，以使矛盾的運動及其結果有利于主體的存在和發展。也就是說，對立統一性思維需要把握矛盾的客觀性原則與主體性能動性原則的辯證統一。發展與環保之間本是一對矛盾，經濟增長不足或增長方式不當容易造成環境污染、生態破壞;環境污染、生態破壞又會反過來會制約經濟的增長。處理不好二者的關系，就會進入惡性循環，人類經濟發展的歷程已證明這一點。根據唯物辯證法的矛盾學說，相互對立的矛盾雙方也具有統一性。處理好二者之間的關系，就會使二者相互促進：良好的生態環境能夠成為經濟增長的基礎和條件;經濟的健康發展也是環境保護的重要推動力。那么，如何才能實現二者的辯證統一呢?既然兩難困境的產生是由于自然界客觀因素的制約(自然資源的稀缺和生態閾值)和人類經濟行為的影響兩方面的原因造成的，那么，兩難困境的解決不僅需要在經濟發展中實現資源的節約和環境的保護，讓改善的環境為經濟的健康、可持續發展提供支撐，而且也需要在資源節約和環境保護的同時追求經濟的發展，從經濟發展入手來解決環境問題，只有這樣，才能把二者的對立性消除至最小，從而實現二者的良性互動與和諧統一，這體現了對經濟發展和環境保護內在規律的科學認識和把握。無疑，這是一個把存在矛盾的因素給統一起來的過程，是一個蘊涵矛盾思維的實踐過程。

困境引導思維前進。如果把古代農業社會人類對自然的“崇拜”、“敬畏”視為“正題”，把近代工業社會人類對自然的“征服”、“統治”視為“反題”，那么，循環經濟發展模式構建人類與自然之間的“和諧”，則應當被看作是“合題”。作為更高級的階段，循環經濟既是對傳統經濟發展模式的否定，也是對原始人類一味服從于自然“統治”的否定。但是，這種否定是辯證法式的揚棄，內含對傳統經濟發展模式所有積極成果的自覺保存：構建人與自然之間的和諧關系，應當取古代原始經濟中人類“敬畏”自然中之合理內核——尊重自然，去其神秘和不作為的消極性;取傳統經濟發展模式中人類“征服”自然中之積極因素——改造自然，去其企圖統治自然的狂妄性?？傊?，循環經濟實現了人類“尊重”和“改造”自然的辯證統一，從而必將表現出與傳統經濟模式不同的功能與實質，最終必將促進自然、社會和人的全面、協調、可持續發展。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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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 劉鳳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