必須有一種音樂陪伴我。因為我已一無所有
一只空杯子,被敲擊時
發出悅耳的聲音,它不知發生了什么
卻要旋轉,甚至完全倒下
不管聲音來自那一種事物
有時是繩索在桅桿上糾纏,滑動
木頭開裂,風穿過鍋爐工的胸口
燒紅的鐵器放進冷水中
所有柔軟的聲音都有著不尋常的嘴唇
我為這樣的聚會著謎——
一個被遺忘的人開始透露自己的身世
他舉起一只空杯子告別,最終卻無處可去
把瓶子蓋緊……
把瓶子蓋緊,不要讓藥的氣味出來
像一縷煙,在一束光中彎腰
旋轉著前進。這就是我的身體
被擊敗,找不到疼痛的地方
可是在這個夏季,我看見了
烈火和水。多么自由
它們在夜晚流動,發光
獻出自己,就像一個人
抱著另一個人,愛上死亡
在空蕩蕩的四周,我讓瓶子圍繞我
假如我站在窗前
就能看見無數瓶子在搖晃——
每個人都有新的收獲
昏厥又慢慢蘇醒的水
漸漸在升高,漸漸在降低
我今天只讀兩首詩
我今天只讀兩首詩
我閱讀“阿喀琉斯的馬”時,天已經黑了
像在回應一件悲傷的事
一頭馬放棄了漫步,用遙遠的蹄
敲擊地面,哀悼一個死去的人
它大顆滾落的淚
讓我知道那個死去的年輕人
多么勇敢和年輕
再晚一點,我看到“薩爾珀冬的葬禮”
宙斯讓自己最喜愛的兒子被殺
黑暗中是否會有金色的火焰升起?
一具美麗得讓人充滿敬意的尸體
悲傷的阿波羅立在風中,用魔法縫合傷口
把神的香料倒在上面
安靜的臉熠熠生輝,像隨時就要醒來
這是有關宙斯的兩首詩
在冬天的夜晚,讓那些懷疑美的人
得到了教訓,長時間呆在寒風中
作者卡瓦菲斯是個奇特的人
他奇特的愛情也證明了這一點
想起他曾將一塊沾有同性戀愛人的血的破布
長久地放在自己的嘴唇上
那一刻,我并不喜歡他,甚至有些反感
然而,這并不能改變我對他詩歌的好奇
熄燈之前,我仍能看到
合攏的書頁蜷曲著
張開的地方,除了目錄
露出馬,傷口,以及光榮的尸體
奠酒也發出誘人的醇香
(選自《星星》詩刊2006年第10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