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木草的詩

冰木草，原名李來奎。1981年正月生。貴州赫章人。有詩發(fā)表于《山花》、《散文詩》、《中國詩人》、《詩潮》、加拿大《北美楓》、澳大利亞《澳洲彩虹鸚》等報刊雜志。入選《中國當(dāng)代詩人詩選》、《第三條道路》（第三卷）、《在時間上坐著》等書籍。參與編輯出版《中國網(wǎng)絡(luò)現(xiàn)代詩歌精選》。

母親

穿過針尖的，是我的目光。我的村莊

現(xiàn)在醒來。桔紅色的光

照您，照我的母親

在油燈下納鞋底

二十多年，您一直在重復(fù)

上演單調(diào)的獨幕劇

您總是不停地

給我送鞋子

給我路，通向遠(yuǎn)處

青青的草色。琴聲在回響，馬兒在奔跑

母親，您隨歲月加深的皺紋

像音樂的階梯，在降調(diào)

您的發(fā)，撥亮我的夜晚

窗外是雪，是冷

而我昏暗的屋子飄著溫馨的熱氣

暖暖

春天陽光明媚，廣袤的土地上

種滿鮮花和綠草

但沒有海，沒有海我不在意

我只在意你，暖暖

我奔跑的姿勢因無數(shù)次的

預(yù)演而變得悲涼

我試圖越過無窮無盡的山山水水

靠近你的小木屋

靠近你，暖暖

要像兩株花槭樹那樣

親密偎依

暖暖，我在剎界河

暖暖，我手端桃花酒，在喝

在看桃花紅了，一朵緊挨著一朵

我在水邊，掬水，洗臉

在一片水聲里仰望，天

純凈的藍(lán)，如你，如我的暖暖

那件陳舊的襯衫

四面的山都成了你的手，暖暖

像你緊緊抱著我

山外的喧囂依然在響

但不是我的，是他們的喧囂

我是在剎界河，看桃花，喝桃花酒

醉成紅云，寫詩

想你，想暖暖

注：剎界河，畢節(jié)、赫章、納雍三縣交匯處。

稻草人

聲音提高八度

翻過門檻，我喊你，稻草人

在秋天，是你張開雙臂

畫一個孤獨的大十字

而不說愛，你掩飾著內(nèi)心的表白

對村莊，對田園，對富饒的土地

不僅僅是源于皮膚的金黃

我注視著你的雙足，沾滿泥土味

那么濕潤。從稻田里來的風(fēng)，在此時

吹我，吹我的胡須

天空有足夠多的麻雀，讓你在仰望時

尋找，站在你身上的那只

給過你懷念，想像，飛翔的翅膀

這種充實。你因為想

河流的柔軟，鐮刀的光芒

而飽滿，富足，同時還擁有

無法刻畫的健康

全是你的，這些，喂，是你的

稻草人

關(guān)于草

沿梯子向上，停不下來

雪峰頂燈塔的光芒

像四處漾開的波紋

照你。照成堆保持

沉默的事物

時針在敲，很細(xì)的傷

有流水的節(jié)奏

草，可能來自

科爾沁草原的草

那一聲綠

已到臨近的路口

懷鄉(xiāng)病

功力盡失。什么銅拳鐵臂

能對付的，也僅僅只是

腸炎、胃潰瘍、流鼻涕

晚鐘敲響十二下

情緒已經(jīng)濕透每一層墻壁

就蜷縮在沙發(fā)上

學(xué)會貓的慵懶

拒絕與遺忘

等月光來鋪薄薄的白尸衣

睡去，睡整張夜晚

再次僥幸逃過與遙遠(yuǎn)的故鄉(xiāng)

相撞，逃過的災(zāi)難

叫內(nèi)傷

寓言：葫蘆大小的村莊

過于夸張地用上了顯微鏡

看鎧甲，數(shù)盡陳舊的銹斑

不用伸手敲

聲音肯定是空洞的

能飄起一陣虛無的煙霧

葫蘆大小的村莊

除了成堆無用的石頭

這也比較常見

對罕見的雕花瓷瓶

緊緊抓住脆弱

或不堪一擊

天空響過破裂聲

高墻

又是一陣熟悉的衣袂聲

不用說，又是哪位

兄弟修成正果

越墻而去

外面還是那高墻和城池

已經(jīng)不需要出去

我就能猜到

院子里的地上

無盡的黑

物類

漸行漸寒。這是冬天

一條河咆哮歸于沉寂

黃昏，天空上最后的燈盞

推遲了暮色變暗的時間

俠客絕跡，那一把淬火的長劍

插在夢幻里，殺傷孤獨

一匹狼彷徨而至

尾巴退化，全身渾圓

水晶球般透明，發(fā)光

缺乏骨骼，儼然軟體動物

如此單純

像一根草瘦一些

再瘦一些也無所謂

照樣生活

安靜平穩(wěn)

目光限于盯住臉部

萎靡的神情

早來的冬天

滄桑味濃重

這并不能影響幸福長在根部

巨大堅實

無法移動

風(fēng)挾著鋒利的刀子

亮光閃閃

可以視作無關(guān)緊要

忽略不計

守墓人

守墓人晚鐘二點

筆劃過的痕跡透紙三層

而詞語逃竄一些枯燥的

弧線橫飛對面

是清明之后

墳地融化煙灰升騰

此時有木魚敲響耳朵

眼皮壓碎碑門

路啊黃昏時已經(jīng)停止前行

蛙鳴

我感覺到一條河的存在

我感覺到河的涌動

和濕潤

此起彼伏的蛙鳴里

有一條河正向我奔來

像月光一樣的憂傷

與寧靜

是的。有一條河

繞過古老的村莊

切段睡眠與夢

留下斷斷續(xù)續(xù)的蛙聲

(選自“詩選刊”電子投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