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是可疑的（組詩）

注意防——

我一直認為高樓林立一詞

是在糟踏“林立”

當我走進森林之前

我會使勁拍打自己的身體

生怕把水泥渣鋼筋末

帶進林子

我很希望我的血液

就是森林的顏色

我的雙臂也想成為

颯颯作響飄飄欲飛的葉子

我出神地望著

突然看到一塊標語牌

上寫著“注意防人”

我一愣，發現“注意防火”的

“火”字那兩點還依稀可見

不知是有人惡作劇還是

憑著經驗把“火”字的兩點抹去

我還是怕了

超女來了，是因為

人們腋下像千年的老樹皮

沒有癢癢肉也沒有笑神經

所以，就用少女們抓撓你的眼球

超女讓我寢食不安

我不怕她們學狗叫貓叫蛤蟆叫

也不心疼她們腿斷腰折臉變形

更不管她們是吃了壯陽藥

還是吃了搖頭丸

電視機的遙控器在我手里

我可以不看可是

我10歲的女兒還不懂美丑

卻會使用電視搖控器

聽說，又要辦超女大賽了

我只好堅決地把家里的電視機

弄壞

聽信兒

天氣預報說

今夜有雷陣雨

我真有點欣喜若狂

北京太悶熱了

人在這種天氣里

就像肉餡在包子里

下場雷陣雨多好啊

那打雷時的閃電像利劍也像長矛

很有可能把包子皮戳開幾個口子

讓肉餡們透透氣

再下一場痛快淋漓的雨

即使不能把悶熱完全洗去

起碼，也可以得到一些天上的消息

雷陣雨最終也沒落到我們頭上

我猜想是不是到天津或石家莊下去了

可是，我怎么沒聽到雷聲啊

以后

五年，十年，十五年后

我住在只有泥土和樹木的郊外

有兩層小樓和不大的院子

一樓住著我的親人

二樓住著我的親人

院門口種著枝干有節葉如刀的竹子

院里種著一片瘦弱有骨的蘭草

看喜歡看的書

聽喜歡聽的歌

說喜歡說的話

清晨聽幾聲雞鳴狗吠

是沁心入肺的“高山流水”

不去想曾有的虛名

不惋惜擦肩而過的溫情

每年看竹節拔高

看蘭草一歲一枯榮

卸下身上所有裝飾之物

讓自己真實地漸漸老去

這是我現在想的

我的以后

艱難的過程

你睡了

像一朵授了粉的花

夢里是秋天的燦爛

我醒著

磨著興奮的鐮刀

這是春天的夜里

各種各樣的風

都會吹來

秋天到來以前

你會被吹醒嗎

春天是可疑的

秋天是遙遠的

（選自《星星》詩刊2006年第９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