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青的詩（四首）

村莊

我做夢都想到那兒去

去看看森然的古樹和清幽的流水

看看生長飛鳥的樂園

他像飛鳥一樣，飛過層層歲月

帶來了一方山靈水秀的消息和我的愛情

在他離開之后，村莊被更多地命名為故鄉

許多往事已悄然回歸

浩瀚的詞典。多少個夜以繼日

我在夢里懷抱過他的臉，卻無從抵達真正的

村莊

天又亮了

——寫給堂姐

那時候，我們手同執筆

墨耕宣上。常在幽暗的街頭

嬉鬧。扭著蛇的腰肢

走向人影稀疏的飲食攤口。牛吞馬飲之后

閑話那夜風涼爽，男人眼尖女人裙短

關于我們生長過的地方，軼聞趣事

不經意間撐長一段短暫的愜意

光陰在無人留意的地方也從不手軟

十幾年的歲月，水的污漬一樣

堆砌成我們臉上的滄海桑田

我們偶然邂逅于故鄉異地間

總是夜短話長，但始終沒敢提及路的盡頭

有殘夢儲藏，來不及重提故人魔影般的臉

孩子、親人，又一次讓我們發現

天又亮了

回歸

大海為一滴水的回歸，流下淚水的時候

我正在向你們致敬，孩子們，你們都是獨立的王國

沒有你們的存在就沒有我，就沒有上下五千年的求索

大江大河橫跨的土地啊，十三億人口組成的國度

請給我少許時間吧，也給你們自己少許時間

當我說出此話時，你們當中可能有些人

正以讀書的名義婚嫁的名義參觀的名義

不辭千里萬里，到腳下這個地球的另一邊去

說真的，我不希望你們離去

可你們尋找天堂的腳步，是那么迫切或義無反顧

卻無從知道天堂就匿藏在自已與生俱來的身體里

如果你們能告訴我：鳥兒飛出地面

它永遠不需要重回腳下厚土。那么

你們蜂擁般地飛去吧，去建設你們自身的王國

草地

草地曾有我的愛情和變幻不定的事業

有無數行寫好了又被擦去的詩歌

被?？懈蓛舻牟莸?，是我的生活

誰在時間的深處獻出花兒，而我拒絕了花兒

誰又長出荊棘，刺痛難以言說的歲月

往事已無法追尋，草不可能在牛嘴邊瘋長

我每天都在出發，又每天歸零

該綻開的綻開吧，不該瘋長的也可以瘋長

我知道我的恐懼是一種徒勞，我的草地只有

明天。而明天還有更多的花兒和荊棘

（選自《綠風》2006年第６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