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給我加了25個太上皇!”五短身材的約翰用略帶法蘭西口音的腔調咆哮著。盡管并不打算承認這份文件,可是面對盔明甲亮的貴族武裝,“失地王”別無選擇。這是1215年6月19日,泰晤士河畔的蘭尼米德草地,歷史的嚴肅性和滑稽性同步登臺——一個在英國歷史上堪稱草包的國王,以令王室蒙羞的閉幕式,送給英倫三島一個澤被萬世的厚禮:《大憲章》。
志大才疏的約翰成長于一個英雄輩出的時代——金雀花王朝。雖然其父亨利二世不會英語,但雄才大略,終身勤勉,把法國的先進文明輸入到英國。其兄理查,乃英國歷史上著名的“獅心王”,通過婚姻和戰爭,成倍地擴大了英國的領土,并數次充任十字軍東征的急先鋒。理查的盟友和對手,德王紅胡子巴巴羅薩皇帝斐特烈、法王斐利二世、埃及和敘利亞的蘇丹薩拉丁,都為一代人杰。即使在國內和暫時攝政的約翰放對廝殺的,也是威名赫赫的英國版“水滸”主角羅賓漢——這是一個風云際會的鐵血年代。
英雄們終于相繼謝幕。后英雄時代的權力真空,激化的民族矛盾、國家矛盾和宗教矛盾,約翰的好大喜功與短視無能,這一切因素的膠著和互動,帶來了人類政治文明的新圖騰。
《大憲章》的精髓,是以法律的形式肯定了對臣民財產及人身安全的保障權,以及臣民對君主的反抗權。這是歷史上第一次用法律文件宣告了“王在法下”這一現代憲政原則,看似漫不經心卻石破天驚的制度創新,宣告了人類嶄新紀元的到來。這個不起眼的歐洲島國不經意間參悟了現代化的密碼,它將在幾百年后登上人類文明的巔峰。
而當時的中國正處在一個孱弱政權——南宋的暮年。56年后,中國將進入更為詭譎的一段歷史:元朝,沒有思想創新和制度創新,卻依靠矮腳馬和彎刀征服了大半個歐洲。盡管被稱為“上帝的黑鞭”,但有元一代終究沒有給子孫留下思想財富,掠奪的寶藏也很快被揮霍一空。
為什么是歐洲率先吹響了現代化的號角?曾經領先歐洲近千年的東方大國中國,是何時在這個全球馬拉松中落后的?游牧文明、農耕文明與商業文明,在漫長的中國歷史進程中各司何職?商業和市場在我們的現代化之路上,扮演著一個怎樣的角色?國家、企業和品牌的崛起,遵循著怎樣一種邏輯?文化思想、制度體系、經濟技術,哪種力量是大國復興、組織昌盛的引擎?如何評價我們已經走過的和正在開創的歷史?什么是真正崛起的標志?在中國現代化這個濃縮的歷史中,什么能帶來內心的強大和幸福感?
如此宏大而又帶有終極色彩的命題,沒有標準的求根公式。我們必須拋棄標本化和編年化歷史的粗暴方式,真誠地融入歷史,用新歷史主義的大旗去覆蓋和包裝歷史細節。循著智慧的一個重要源泉,讓我們把目光投向歷史上的典型朝代。
作為結束封建制的秦漢兩朝,在制度創新上成績斐然。消滅了貴族后,帝制的確立既牽引和強化了疆域廣闊的中華大地上民眾的凝聚力,避免了歐洲式的碎片化,又遏制了貴族強權對平民的掠奪。皇權和相權的分立,標志著國家管理的正規化(類似于所有者和職業經理人的分工)。郡縣制區別于封建制,就在于天下只有皇帝可以世襲,其余官職和爵位都世俗化。均田制對井田制的否定,保障了民生。而“孝廉”選舉制的普遍推行,更使政府從貴族化、門第化轉型為士人化。三十稅一的輕徭薄賦,五湖四海的選拔制度,開放了國家政權,使得中國成為當時的一流大國。其時,操著南腔北調的官話的青年才俊行走在通往國都的道路上,寬大的袍服擋不住他們勃勃的雄心。而唐代的宰相從漢代“領袖制”發展為“委員制”,選拔人才從選察到海選的科舉(甚至大量任用外國人),經濟上實行租庸調制,進一步減輕了人民的負擔。各種制度創新、行政創新,使得國家之強盛一時無兩。
然而到了宋明清時,中央集權進一步加固,相權被廢,經濟上采用晚唐的“兩稅法”加重了平民的負擔。那些推動中華融合的超級王權開始侵害地方的財力和人力資源。曾經深切關懷著平民生活的漢武帝懷著對“帶著血和骯臟的東西”的資本的警惕,為避免原始資本積累對蕓蕓眾生的傷害,用鹽鐵政策壓制漢初的工商業,終至成為中國農業文明一手反游牧文明,一手反商業文明的理論基石和社會思潮——自漢以下都奉若圭皋,明清尤甚。
相對于商業文明的競爭性和整合性,寧靜而內省的農業文明一直在走內生性成長之路,但皇權的擴張、制度的凋零造成創新不足,管理效率低下,思想困頓,進而導致技術創新停滯,活力喪失,國家積弱。重農抑商,不僅社會資源無法盤活、集聚,知識創新源頭被扼殺,更形成“人才脂肪”,壅塞于官道。
大國崛起,在于思想、文化、制度的創新。大牌崛起何嘗不是7大牌如何崛起,將成為2007年的商業課題!
“當生活的發展逐漸需要時,死歷史就會復活,過去史就變成現在的。羅馬人和希臘人躺在墓穴中,直到文藝復興歐洲精神重新成熟時,才把他們喚醒。”歷史學大師克羅齊的箴言,將成為營銷管理者深度反思的一把鑰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