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的民族主義在其對外政策及對華政策中的影響

［摘 要］ 盡管在美國國內很少有人使用民族主義這個概念，或稱之為一種愛國主義，但是它卻事實存在。它作為一種意識形態，自美國建國以來一直影響著它的對外政策。在美對華政策上，這種民族主義是造成“中國威脅論”和遏制中國戰略的主要因素之一。

［關鍵詞］ 民族主義 意識形態 對外政策

美國一直批評他國的民族主義，宣揚自由、民主。那么，在美國存在民族主義嗎？它在美國的對外政策中扮演了怎樣一種角色，它又是如何影響美國的對華政策的？

一、美國的民族主義及其特點

在美國存在高度民族主義化的事實，但卻很少有人使用美國民族主義這個概念，甚至在學術界也不太愿意接受這個概念，認為它是一種愛國主義。首先，這與其發展過程有關。在美國，民族主義更多是一種民間自愿精神，與政府關系不大。勞倫斯·米勒在《美國精神》一書中就談到他剛到美國時對美國遍地皆是的結社活動感到十分驚訝，經過多年親身體驗，他發現各種結社之所以如此受歡迎，其中一個重要的原因是它們是民眾自愿選擇的，不是被政府或精英控制的，因此實際上更是一種直覺的感情。如，在美國的中小學校都有愛國致辭，探其根源，源于學校自發的，直到1942年國會才正式表示贊同［1］(p56-57)。政府的行動往往會適得其反，而公民自愿的活動和組織使其非常具有吸引力和合法性。第二，美國認為民族主義是舊世界的污穢的東西，相信在美國所表現出來的是不同于舊世界的愛國主義。因此這是一種美國自身優越感觀念的反應。這種觀念根深蒂固，是對自己的民主、法制和制度全心全意的認同，其基礎是一種政治理念。它在感情上是向上、積極的，而不是對外來文化的反抗或排斥而引發的，是一種來自對戰爭的自信和對和平的美好憧憬（這歸因于美國多次獲益于戰爭），不像一些其他民族的民族主義，它們往往帶有歷史的悲劇感和滄桑感。

美國的這種民族主義具有以下幾個特點，首先，它具有前瞻性，關注的是現在和不久的未來；而且不僅把眼光放在國內，同時放眼整個世界。反映到美國外交政策上，這使它帶有某種傳教性精神，經常損害其它國家和政府的道德權威，忽視別國的民族主義感情。如“9·11”恐怖襲擊后布什政府提出的“和我們站在一起，或是反對我們”這種黑白分明的道德觀。

其次，這種充滿優越感的民族主義使美國對他國了解不深，或存在過大疑惑，這為美國的對外交流設置了障礙。雖然很多人向往美國的理想主義、普世主義。但同時他們也抵制美國的民族主義，認為這是偽善的，是欺負弱者的表現，因此也引起了其它國家及政府的反感。這在一定程度上削弱了美國外交政策的合法性和美國的國際信譽。《華盛頓觀察》的一篇報道曾指出，這種民族主義會演變成為一種帝國主義，并最終成為美國對外政策的絆腳石，它甚至會消滅美國的自由主義，認為最危險的是讓這種民族主義主宰美國的外交政策。

第三，雖然民族主義是一種意識形態，但是美國人卻不僅不承認他們有民族主義，而且否認美國有意識形態。這是美國民族主義的特殊性。為了更清楚地理解這種特殊性，我們有必要了解價值觀（values）和意識形態（ideology）之間的區別。概括地說，兩者的關系主要表現在兩個方面：（1）意識形態是由價值觀組成的，是為達到某種目的的一種政治思想。價值觀，如效率、自由、公正、正義，這些一般都是個人的，沒有和政治聯系在一起；（2）當價值觀上升為意識形態后，政治家為實現政治目標，會引導人們去追隨它，同時還要求追隨者為整體目標犧牲個人利益。但價值觀是不需要人們做出犧牲的。如反恐戰爭要求士兵上戰場，宣揚只有付出一定犧牲和代價后，才會得到和平，實現特定目標。在美國人看來，他們歌頌他們的價值觀，但對意識形態這種標簽非常排斥。如，孤立主義、尼克松主義、布什主義，這些都是一種政策，而從來不被認為是一種意識形態。從美國人推動這種政策的強烈愿望和推動力來看，實際上是有意識形態成分在里面的。

二、民族主義在美國外交政策中的表現

通過上文的分析，我們可以清楚地認識到，在美國確實存在民族主義，它是一種意識形態。即使美國人不愿承認這一點，或稱之為愛國主義。然而，過分的愛國主義實質上就是一種意識形態，它在美國歷史各個階段都有不同表現。

美國歷史長期以來一直存在孤立主義傳統。美洲大陸的擴張給孤立主義帶來很大刺激，門羅主義應運而生，同時開始出現多種思想的辯論。如人道主義對俄國的農奴制及俄國迫害猶太人的爭論，對社會達爾文主義（它提倡優勝劣汰，認為不同種族是有差別的，也遵循優勝劣汰的規則，實際上是種族主義）的爭論。19世紀后期，這種價值觀念逐漸上升為一種意識形態，開始對對外政策產生影響，這導致了美國輿論開始支持帝國主義的擴張政策。

到了20世紀初，這種表現就更為明顯。威爾遜的思想、行為是一種按照美國想法輸出的、干預他國的制度，其典型例子是干預墨西哥革命。在這里，價值、理念變成了干預的理由。但這次干預在國內受到了國會的抵制。二戰后期就不一樣了。羅斯福的對外政策，四大理念，建立一個有很大干預權限的理念基本上是成功的。至少在國內是被接受了，這是美國比較成功的時期。但此時制度的輸出仍非常有限。進入冷戰后，它通過實力組建一個反共產主義的國際體系，以此“來為世界政治經濟制定規則，并將這些規則付諸實施”［2］(p37)。將這種民族主義作為一種外交政策，運用到國際政治事務中。如凱南的遏制政策，就扶植西方以及處于兩大陣營前沿的民主政府，防止它們為共產主義勢力奪權，確立西方民族主義理念。這種政策在冷戰期間一直得以推行，名義上是保護西方民主、自由，實際上是在干預第三世界。不過，這種干預除意識形態外，還有資金援助和秘密顛覆。

到了冷戰以后，特別是小布什政府時期，民族主義因素在布什主義中更是發揮到了極至。很多學者直接從物質利益層面，而非意識形態層面對此做出解釋（如中東，被看作是一個典型的例子）。盡管不可否認受物質利益的驅動是主要原因之一，但用物質利益來解釋往往顯得比較生硬。物質利益或危機更多的是一種刺激，它促使價值觀上升為一種意識形態，從而影響外交政策。布什主義極力推行大中東計劃，在東歐地區積極輸出顏色革命。它大談自由、民主，不滿足于保衛自由民主的思想，主張擴展自由民主，認為只有整個世界實現了自由和民主，才可以有真正的安全。為了自由民主而推行自由民主，甚至為此可以動用軍隊來推行、維護它。同時，布什主義一改以前以安全為名義的做法，將意識形態作為目標，公然宣稱這是一場革命，革現有秩序的命，認為美國是新秩序的推動者。這實際上就是在輸出美國的意識形態，它在美國民眾，特別是在農村和保守勢力中，被認為是一種普世主義。

三、美國對華政策中的民族主義因素

美國對華政策受著多種因素的影響，如國家戰略因素、軍事安全因素、經濟因素等，美國的民族主義則是另一項影響因素。

自中華人民共和國建國以來，美國的民族主義因素就一直影響著美國當局的決策，阻礙著與中國發展一種健康、正常的國家間關系。雖然自20世紀70年代，國家戰略因素偏重，使得意識形態的色彩有所淡化，但隨著冷戰結束，美國在世界范圍的行動受到的各種客觀制約大大減弱后，又加深了美國在國際政治中推行自己的價值觀的做法，民族主義愈演愈烈。

這在學術界表現為在政治思想領域日益單一化，其典型例子就是福山的《歷史的終結及最后之人》。按照他的觀點，西方民主和自由主義市場經濟這一階段是人類歷史的最高階段。以前所有制度都存在自身不可克服的缺陷和矛盾，只有實行代議制民主和自由市場經濟才能被消除［3］(p121-124)。如今，西方思想大多數爭論的是哪種制度更具民主性，哪種形式可以實現更高效率，而很少有人能提出這種思想的替代物。這種單一思想是美國民族主義的集中表現和有利武器，它對美國民眾和政府都有很大影響，給對華決策產生了負面效應。由于中國實行的是不同于西方價值觀中民主和市場經濟的模式，他們因此得出結論，中國的崛起必然會對現有國際規則、規范和組織造成沖擊甚至是破壞，對美國維持一個開放的國際經濟體制造成威脅。

美國的民族主義用簡單的善惡二元思維來區分世界其他民族國家的價值觀。他們認為中國所堅持的共產主義理想和社會主義道路是有缺陷，中國模式的市場經濟是不完善的，只有實行西方的代議制民主和他們定義的市場經濟才是惟一正確的選擇。持上述這些觀點的人對華未來政治、軍事演進表示擔憂，企圖遏制、阻礙中國的發展，這成為“中國威脅論”的思想根源和遏制中國戰略產生的主要因素之一。○

注 釋：

［1］LawrenceM.Miller，AmericanSpirit：visionsofanewcorporat-eculture(NewYork：W.Morrow)，1984.

［2］RobertO.Keohane，AfterHegemony：CooperationandDisco-rdintheWorldPoliticalEconomy(Princeton，N.J.：PrincetonUniver-sityPress，1984).

［3］［美］弗朗西斯·福山（FrancisFukuyama），《歷史的終結及最后之人》，黃勝強、許銘原譯，北京：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2003年。

責任編輯 晏蔚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