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湖南看大革命失敗后中國共產黨組織的思想傾向

［摘 要］ 大革命失敗后，在中共中央“左”的錯誤思想指導下，很多黨員都被一種躁動與彷徨的情緒所左右，但也有不少共產黨人在這種的艱難環境中重新開始探索，從失敗中總結經驗教訓，尋找真正適合中國國情的革命道路。

［關鍵詞］ 中國共產黨思想傾向大革命失敗后湖南

大革命失敗后，共產黨遭受了沉重的打擊。以湖南為例，黨的各級組織幾乎全被瓦解，成千上萬的共產黨員和革命群眾慘遭殺害。大革命失敗后的殘酷現實，強烈地沖擊著包括湖南在內的所有共產黨人，對敵人野蠻屠殺的憤恨和復仇的渴望，對右傾機會主義錯誤的憎惡，使他們產生了一種近乎拼命的沖動。這就使得在大革命失敗后很長一段時間內，中共都處于“左”的錯誤思想指導之下，錯誤地估計革命形勢，認為中國處于直接革命、不間斷革命形勢之下。在中央整個的“左”傾政策指導下，湖南共產黨組織在大革命失敗后的這段時間內基本上為一種“左”的躁動情緒所影響。由于當時環境的惡劣以及黨組織的不完善，在情緒躁動的同時湖南黨組織還不可避免地出現了彷徨無措的情形。當時從湖南省委到各下級黨部，很多黨員都為這種躁動與彷徨的情緒所左右，但也有不少共產黨人在這種的艱難環境中重新開始探索，從失敗中總結經驗教訓，尋找真正適合中國國情的革命道路。

一、“左”的錯誤與復仇的狂熱

在大革命失敗后的數年中，中國共產黨大部分時間都處于各種“左”傾錯誤的影響之下，湖南的共產黨組織也深受其害，幾乎每次“左”的錯誤都在湖南打下了深深的烙印。“左”的錯誤的一個重要內容就是認為大革命失敗后中國革命仍處在直接革命的形勢，反對必要的退卻，要求實行全國武裝暴動的總策略，不斷進攻中心城市。在中央這種思想的影響下，湖南黨組織在很長一段時間內都認為現在正處于革命高潮之中，或是革命高潮即將到來。“馬日事變”后，省委認為“在全國范圍中，民眾的革命潮流仍在高漲，新舊的反動統治不僅不能穩定，且日在分裂崩潰。”［1］在秋收暴動失敗后，湖南省委仍認為“湖南無產階級和農民革命的熱潮還是繼續在高漲和奮發”［2］。在革命繼續處于高潮思想的指導下，湖南省委將工作重心放在中心城市，并在上個世紀二十年代末發動和領導了湘贛邊界秋收起義、湘南起義、桑植起義、平江起義以及有關縣市的農民暴動等40余次武裝起義。這些暴動取得了一定的成果，極大地調動了工農的革命情緒，但更多的是暴露了黨的革命力量，使得共產黨組織在湖南的處境更加艱難。

在“左”的思想的影響下，湖南黨組織實行了比較狂熱的燒殺政策。省委指出要堅決的實行土地革命，命令各地執行“游擊式”的暴動，盡量殺戮地主、紳士、舊官僚及一切反動份子。他們認為“農村富有土地者無不是土豪，地方所有紳士，無不是封建余孽，無不在應殺之列，我們對反革命的屠殺寧有冤枉，勿許少存客氣”［3］，要大屠殺一切反動分子，大破壞一切社會狀況，殺得愈多愈好，亂得愈大愈好。除了大屠殺之外，還有燒的政策。黨組織號召在暴動時要燒掉土豪劣紳及大地主的村莊，后來又發展到要燒毀城市。如湘南暴動，它實現了軍事運動與群眾運動的結合，本來是一場較為成功的暴動，但特委負責人動員群眾“焚燒整個城市，以分散敵人的目標，焚盡湘粵大道五里寬民房，以打斷和兩廣的聯絡”。特委領導還堅持所謂“使小資產階級變成無產，然后強迫他們革命”［4］的左傾理論，這種錯誤的理論和政策，遭到廣大工農群眾的反對，給地主豪紳造謠惑眾、制造暴亂以口實，終于導致了郴州反革命暴亂事件（又稱“反白事件”）的發生。

這種錯誤的燒殺政策在1928年6月終于得到省委的糾正：“焚燒政策特別是焚燒市鎮，須絕對停止。焚燒政策不但是小資產階級反對，就是城市工人及手工業工人亦反對。這種政策實行的結果，駭退了廣大的群眾，而且政策的本身含有極濃厚的失敗主義的傾向。”［5］

二、畏縮期待與彷徨無措

大革命的失敗給共產黨帶來強烈的沖擊，一部分人在這種沖擊下更加傾向革命，而另一部分人由此開始畏縮觀望，他們認為中國革命難得成功，共產黨沒有出路，一時革命黨人腦子中不自覺地發生了失望的觀念。如在組織岳州暴動時，除負責同志尚勇敢外，其余全都畏縮，甚至口是心非，貌合神離，到了暴動令下，多不見面或借故他去。同志們的恐怕的情緒很大，雖然敵人松懈。新的政策與工作的路線，訓練很少的原故，認識模糊，如與之談到過去盲動的錯誤與今后的工作，承認是對的。但是今后的工作到底怎樣做法是不知道。到1930年，“一般同志多半還很懷疑革命和前途和自己的出路，不愿[顧]事實的恐懼統治階級的力量，和不相信群眾的力量和黨的力量”［6］。

在當時的白色恐怖之下，除了許多黨員心理上的無助外，在行動上也出現了彷徨無措的情況，許多具體工作無法展開。當時許多地方黨部都存在缺乏獨立工作能力的問題，“地方黨部的組織，缺乏獨立工作，多半表現一種簡單的傳達上級決議或命令”［7］，這在當時巡視員致上級黨部的信中也經常可以看到，很多縣委或區委在與上級失去聯系后往往都不知道該如何開展工作。由于交通不便的原因，下級黨部經常無法及時得到上級指示，“以岳州這樣的水陸交通之地，據岳州負責同志說：已有月余沒有接到湘省委的消息，現在不知到底作什么才好”［8］。在這種情況下，雖然中央、省委不斷提出暴動的要求或其他指示，而各地根據上級指示也有一定的行動，但成果卻不多。雖然大家都很努力工作，但由于無頭緒，一時做不出來。比如暴動命令雖然下達，但從黨員到群眾都不清楚究竟該如何進行。大家只知道要暴動，要奪權，卻不知道究竟該從哪里下手。“暴動之不能起來，完全沒有煽動群眾起來，我們在群眾中沒有領導力量，群眾不知道政策，所以無出路也不敢暴動”［9］。正如1930年易足三給中央的報告中所說，各地“在白色恐怖和失敗情緒束縛之下，可以說不好怎么做起。省雖則是很詳細的指示，終竟做不到百分之幾”［10］。

三、理性思考與艱難探索

“馬日事變”后，湖南許多著名的共產黨人如郭亮等都慘遭殺害，但大多數的湖南共產黨人并未因此而被嚇倒。在大革命失敗后，以毛澤東為代表的湖南共產黨人開始了理性的思考，積極尋找革命的出路，提出了許多有利于革命發展的具有前瞻性的思想并開展了一些適合中國國情的革命實踐。

湖南省委較中央更早地鮮明地提出要徹底拋棄國民黨的旗幟，建立工農兵蘇維埃政權。1927年中共中央的“八七會議”雖然確立了建立工農民主政權的方針，但仍提出組織工農暴動于左派國民黨旗幟之下，認為在國民黨的旗幟之下組織暴動可以吸引小資產階級的革命分子，因此也不主張提出蘇維埃的口號。然而1927年8月20日《湖南致中央函》中明確提出要實行工農兵蘇維埃，并不應再打國民黨的旗幟。“我們應高高打出共產黨的旗子以與蔣、唐、馮、閻等軍閥所打的國民黨旗子相對，國民黨的旗幟已成軍閥旗子，只有共產黨旗子才是人民的旗子”。一個月后，即9月19日中央臨時政治局會議根據形勢的變化通過決議，放棄“左派國民黨”的旗幟，提出宣傳和建立蘇維埃的口號。

湖南省委很早就意識到了武裝斗爭和軍事力量的重要性。1927年6月毛澤東回湖南任省委書記，省委制定的《中共湖南省委目前工作計劃》中提出工農武裝“上山”的思想。7月4日，中共中央政治局常委召開擴大會議，在討論湖南農民自衛軍應當如何對付敵人的搜捕和屠殺時，毛澤東在發言中進一步闡明了工農“上山”的思想。他認為省農協的農民自衛軍武裝如果改成挨戶團保存實難辦到時，還可以有兩條路可走，其中第一條就是“上山”。他說“上山可以造成軍事勢力的基礎”，“不保存武力，則將來一到事變，我們即無辦法”，進一步指出了“上山”保存武裝的重要性。后來湖南省委在制定秋收起義綱領時，也強調指出秋收起義必須實行軍事力量同農民力量的結合，依靠槍桿子奪取政權。省委認為，解決農民的土地問題和政權問題，都離不開革命武裝。發動起義單靠農民的力量是不夠的，必須要有一兩個團的兵力作骨干，否則起義難免要失敗。在秋收起義的實踐中，以毛澤東為代表的湖南共產黨人更是適時地率領起義部隊走上了一條在農村建立革命根據地，保存和發展革命力量，武裝奪取革命政權的正確道路。而這條道路，正是代表了1927年大革命失敗后中國革命的正確發展方向。

此外，在秋收起義綱領中湖南省委還就農民問題、土地革命問題提出了與中央不一樣的意見，認為現在的土地革命到了根本取消地租制度，推翻地主政權的時期，黨對農民的政策應當是貧農領導中農，拿住富農，整個推翻地主制度的土地革命。盡管這種土地革命政策還存在某種“左”的成份，但比“八七”會議的認識前進了一步。僅從秋收起義綱領，我們就可以看出湖南省委的很多思想都代表了當時全黨認識的最高水平，這是中共湖南省委和毛澤東對中國革命做出的突出貢獻，對推動全黨認識的發展有著重大影響。此后，湖南省委的這些理性思考在實踐中不斷地得到了豐富和發展。○

注 釋：

［1］《中共湖南省委目前工作計劃》（1927年7月），《湖南革命歷史文件匯集》第5冊，第105頁。

［2］《彭公達關于湖南秋暴經過的報告》（1927年10月8日），《湖南革命歷史文件匯集》第5冊，第220頁。

［3］《米福春給介甫的信》（1927年10月27日），《湖南革命歷史文件匯集》第5冊，第254頁。

［4］《關于湘南暴動經過的報告》（1928年6月），轉引自《回憶湘南暴動》，江西人民出版社，1987年，第111頁。

［5］《中共湖南省委給湘南各縣委及三十、三十三團負責同志的信》（1928年6月18日），《湖南革命歷史文件匯集》第6冊，第46頁。

［6］《中共平江縣委通告第一號》（1930年2月17日），《湖南革命歷史文件匯集》第10冊，第8頁。

［7］《目前政治形勢與黨的組織任務》（1930年7月22日），《中共中央文件匯集》第六冊，中共中央黨校出版社，1989年，第186頁。

［8］［9］《資深報告——湘北暴動的獨幕劇》（1927年9月29日），《湖南革命歷史文件匯集》第5冊，第166、174頁。

［10］《足三給中央的報告》（1930年3月31日），《湖南革命歷史文件匯集》第8冊，第104頁。

責任編輯 梅 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