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規”路上夢升副省長

剛剛過去的2006年是浙江省反腐敗斗爭歷史上成果豐碩的一年。2007年1月25日，浙江省第十四次檢察工作會議在杭州召開，省人民檢察院檢察長陳云龍在大會總結報告中指出：2003年以來，全省檢察機關共依法立案偵查國家工作人員職務犯罪案件5326件，其中貪污賄賂挪用公款百萬元以上案件183件，瀆職侵權重特大案件233件；涉及縣處級以上領導干部453人，其中廳級21人。在這21名腐敗廳官中，僅2006年受到審判的就有：湖州市委原書記徐福寧、杭州市委原常委徐松林等。另外，還有一名于2006年查處但目前正在審理中的，便是當年徐松林在杭州市拱墅區委的老同事、后任浙江省交通廳廳長的趙詹奇。

雙規談話誤以為要升任副省長

活躍在浙江政壇上的趙詹奇并非浙江人，他于1949年1月生于江蘇宜興，1968年中專畢業后來到杭州工作，并以很快的速度在杭州政壇上步步高升。八十年代末出任拱墅區區委副書記、區長。1990年杭州市進行區制改革后，繼續擔任由原半山區和拱墅區重新組建的拱墅區的區委副書記兼區長。1991年，徐松林從富陽市調任拱墅區任副書記，兩人同在拱墅區區委副書記的位置上共事至第二年的7月，歷時一年。1992年是徐松林與趙詹奇政治歷史上的重要一年，兩人雙雙進步，獲得了令人羨慕的高位，可謂官運亨通。這年7月，趙詹奇接到調令，出任杭州市交通局局長、黨委書記。不久，徐松林被任命為拱墅區委書記。

趙詹奇任杭州市交通局局長一職時，完成了錢江X橋等一批重大交通工程，還曾規劃并著手實施了全國最長的繞城高速公路——杭州繞城路建設工程。改任浙江省發展計劃委員會副主任后，趙主抓杭州蕭山國際機場及機場高速公路建設，并任工程指揮部常務副總指揮。

2003年，趙詹奇再上高位，榮升浙江省交通廳廳長。省交通廳是浙江省所有廳局級單位中最大的單位之一，下面有著龐大的附屬機構，與很多只有幾十人的廳級單位相比，確實是隊伍龐大，除了廳里的處級部門外它的主要下屬單位有：省公路局、省港航局、廳運管局、廳質監局、省交通規劃設計研究院、省交通職業技術學院、省交通廳黨校、省交通學校、省公路水運工程咨詢公司等等，其中有不少單位屬于副廳級，本身就是個大單位。從某種意義上說，交通廳就相當于一個小小的副省級單位，是個相對的獨立王國。

當上交通廳長后，趙詹奇在浙江全省上馬多個高速公路項目。這些項目建設經費，動輒數十億元。從而，不僅使趙詹奇撈夠了油水，還在“政績”上掙得不少美名。

有名有利，官當得有滋有味的趙詹奇，野心越來越大。他不再滿足于省交通廳長這個職位，于是四處活動，日夜謀劃，準備早日升任副省長高位。在他的活動下，一段時間內，有關趙詹奇將升任副省長的傳聞有了一定的市場。

2006年7月26日下午，是星期三，并非休息日。身為浙江省交通廳廳長的他，按理應該很忙才是。然而，此時的趙詹奇，卻正悠閑地坐在西湖邊的一間茶室里，與他的漂亮情婦左穎（化名）一起喝著茶聊著天。

當天的氣溫很高，攝氏35度以上的高溫使得外面的行人稀少。趙詹奇與左穎坐在清涼怡人的茶室里，一邊欣賞著西湖風光，一邊享受著濃情蜜意。

年輕漂亮的左穎通過趙詹奇的大權撈到了不少好處，可是她并沒有因此滿足。此時的她正嬌滴滴地問道：“詹奇，什么時候娶我嘛！”

“別急別急。”趙詹奇道：“我說過多次了，像我們這種身份的人，結婚離婚影響都不好。真要結婚的嘛，也要等退休以后，那時候影響就小了，也沒有人會來管我的私生活。”

“可是要退休的話，還得等好幾年呢。”

“快了，我今年已經57周歲，再過三年也就到杠了。說不定，組織上還提前讓我做巡視員呢。”趙詹奇很不情愿地敷衍道。

“可是，你前天還跟我說，你快當副省長了呢。”左穎責怪道。

“是啊，可能性還是有的。”趙詹奇道：“最近有利于我的消息不少，有關領導都在努力幫我做工作，能不能當上副省長，今年可以說是最關鍵的一年。”

“好啊，要是你當上副省長，你會不會不要我呀？”左穎繼續發嗲道。

“那哪能呢。”趙詹奇笑道：“你就等著過好日子吧，副省長的待遇不是廳長能比的，全省八千萬人口，數數也沒有幾個呀。”

“你有副省長待遇，那我有什么待遇呀？”

“你呀。”趙詹奇親了親她的小嘴，笑道：“當然是省長夫人的待遇啦！”

兩人一陣大笑，這笑意透過門窗，灑到了美麗的西湖里，融入了西湖水面上的驕陽里。

正在這時，趙詹奇的手機響了。“是誰這么煩？讓我清靜一會兒都不行？”趙詹奇不理它。

“還是接一下吧，說不定有什么重要電話呢。”左穎勸道。

趙詹奇拿起手機看了看，嗬，還真是個重要的號碼。趙詹奇從政多年，習慣了看號碼，從號碼開頭的五位數，他就能夠看出這是省委省政府的固定號碼，會不會是哪位領導？

他打開手機，道：“喂，你好，哪位呀？”

“是趙廳長嗎？我是喬傳秀。”是一個沉穩的女聲。

“噢，是喬書記，你好，喬書記！”

“你馬上到我辦公室來一下，我們準備要找你談話呢。”

“好，我馬上到，馬上到！”

趙詹奇態度謙恭，再加上對方的性別，聽得左穎不開心了，道：“是哪個女的呀，讓你去你就馬上去？不會又是哪個相好吧？”

“胡說啥呢？”趙詹奇嚴肅道：“你知道剛才是誰打的電話，是喬書記！”

“喬書記是我們省分管組織工作的副書記，哪個干部要提拔，她都要管，要談話。”

“這么說，你要提拔了？”

“是啊，她找我談話，總應該是好事吧？”趙詹奇自言自語道。

大約過了十分鐘時間，趙詹奇就趕到了喬書記的辦公室里。他的目光里充滿了神秘的喜悅，充滿了希望的激情。可是，當他的這束目光掃到喬書記旁邊的另一個女領導時，卻像是觸到了一塊冰山，讓他一陣寒戰。

這個女人，就是省紀委副書記、省監察廳廳長陳艷華。

他們聯合找我談話，這是什么意思？莫非有人舉報？難道今天的談話與副省長毫無關系？

趙詹奇的腦子里突然灌進一股冰水，從頭到腳木了好一會兒。

這時，喬書記就開腔了，扯了幾句后就言歸正傳，讓他向組織上講清自己的違法違紀問題。

終于出事了，趙詹奇的腦袋完全暈了。可他還是頑強地清醒過來，要把這一關應付過去。

自己的事情很多，真的要一件件說清楚么？不，不能說。先拖著吧。

這一拖，就拖到了晚上，喬書記和陳書記也等不住了，便讓趙詹奇從辦公室走出去。在辦公室外面，已經來了幾個人，他們是省紀委分管案件查辦工作的領導和辦案骨干。

就這樣，趙詹奇被省紀委從省委大樓帶到了“雙規”地點。

在正式開始“雙規”談話前，紀委先招待他吃了晚飯。

此時，趙詹奇的寶貝兒子趙億（化名），正與一幫小兄弟在杭州某酒店喝酒。這個依靠父親的權勢經商數年，撈進大量財產的“趙衙內”，剛喝下兩口酒，便忍不住和大家胡吹了起來：“兄弟們，告訴你們一個好消息，我父親今天被省委喬書記叫去談話了，說不定，很快就要當副省長了。”

其實，趙億對父親的私生活也并非不了解。其中那個左穎，他不僅認識，而且還常聯系。談話當副省長的事，就是她告訴趙億的。

聽趙億這么一說，餐桌上的一幫弟兄們更來勁了，敬酒聲、碰杯聲和笑聲一陣接著一陣。

電話里告訴兒子

收外商的錢不會出事

經過一番政策教育后，像許多官員被兩規時一樣，趙詹奇避重就輕，經濟上的違法違紀問題一件不說，光挑那些不傷皮毛的小事說。比如，他向省紀委交代，自己在生活作風上確實存在一些問題，左穎就是他的一個情婦。他還承認，自己在被喬書記叫到辦公室之前，正和左穎在西湖邊的茶樓里喝茶，而省委省政府本來也就在西湖邊，再加上自己見喬書記心切，便很快趕到了。

趙詹奇被“雙規”，是浙江省繼湖州市委原書記徐福寧、杭州市委原常委徐松林落馬以來的又一次官場強震。交通廳系統的許多干部還在談論趙詹奇在不久前帶他們去韓國、新加坡、香港考察港口交通，6月份回來后，還讓考察組里的秀才起草了一份報告，于6月中旬送交浙江省省長呂祖善批示。此后，他還到本省的衢州、麗水等地視察過高速公路建設情況，然而，到了7月份，就漸漸失去了消息，從此再無蹤影可覓。

與人們的閑談相反，省紀委和省檢察院的辦案同志，卻馬不停蹄地對趙詹奇的經濟問題展開了深入調查。

據群眾舉報和專案組掌握的情況，趙詹奇在杭州蕭山機場建設中，有經濟問題嫌疑。其中，有一份機場建設的檔案資料可以證明趙在機場建設過程中為他人謀取利益的責任問題。

杭州蕭山國際機場是國家一類口岸，是國內重要干線機場、重要旅游城市機場和國際定期航班機場，也是上海浦東國際機場的主備降機場。機場位于錢塘江南岸，距杭州市中心27公里。1997年7月，機場工程正式動工。2000年12月30日，新機場建成通航運營。2004年3月，杭州航空口岸通過國家驗收正式擴大對外國籍飛機開放。趙詹奇曾任該機場的副總指揮，具體負責相關的建設管理工作。

為此，省紀委派出辦案骨干，專程趕到蕭山機場，機場的檔案資料可謂浩如煙海，總共達5000卷。紀委的辦案骨干不畏艱難，憑著豐富的辦案經驗，經過三天三夜的查找，終于在這5000卷檔案中找到了需要的資料，從而為趙詹奇受賄案敲定了一件有力證據。

群眾還舉報趙在擔任杭州市交通局局長期間，曾負責錢江X橋的建設并在這當中存在權錢交易問題。

錢江X橋是杭州市區內、錢塘江上的一條重要交通樞紐，自1997年1月建成，是連接杭州老城區與濱江、蕭山兩區以及蕭山國際機場的重要通道之一。本來是趙詹奇在杭州市交通局長任上的一大政績。可是，隨著時間的推移，市民們尤其是開車的市民們發現，這座大橋的建設質量存在著不少問題。2005年9月1日開始長達一年時間的維修，從而使該橋的質量問題進一步引起社會的關注。盡管有關部門公布了該橋需要維修的三大原因，即國家規定要定期維修、車流量提前飽和、橋面的摩擦系數下降，酸雨、江水對橋面和橋基的損害等，但許多人對此并不認可。

到2006年秋，錢江X橋已經修復通車。但是，有一個消息在民間傳聞頗盛，即該橋因質量問題，已無法完全修復，只能采取臨時加固的方法拖延其使用壽命。對此，目前并無權威部門公開予以證實，然而，許多市民開玩笑時都說，說不定某天過橋時會突然掉進錢塘江。

在趙詹奇雙規前后，有關錢江X橋與趙詹奇之間的各種舉報紛紛涌向紀檢機關和檢察機關。

盡管有種種傳聞和反映，但人們通常都認為這是一種誤會而已，這當中未必就真的會有什么非法的經濟來往。可是，省紀委的調查結果卻令人吃驚，錢江X橋老總倪某竟然擁有趙詹奇妻子炒股的賬戶、股票進出的各種賬單。這一系列的證據使倪某啞口無言，不得不交代出他幫助趙妻炒股，使其獲利的事實。由此，專案組繼續深挖細查，挖出了趙詹奇一家的種種違法違紀問題。

不久，趙詹奇也陸續開始交代問題。他承認在擔任蕭山機揚副總指揮期間，拿過承建單位林老板的傭金，專案組了解到這個雖經常在國內各地承建項目的林某卻是個新加坡籍商人，蹤跡難覓，最后，經中紀委幫助，省紀委同志才在北京機場截住了正要出境的林某。

經林某交代，并與趙詹奇反復核實的事實是，趙詹奇兒子趙億代父親從林某手里收下5·8萬元美金，此外，趙億還收取該公司的股份，長期收受好處。

之后，在浙江某著名的房地產公司擔任中層干部的趙億也很快被叫進辦案地點。經趙億證實，他確實收受了林某給其父親的賄賂。有意思的是，那次他到林某處拿錢之前，父親趙詹奇還在新加坡考察，是父親從國外打來電話，讓他去拿錢的。在電話里，兒子提醒父親小心些為好，這錢未必可以拿，擔心犯法。不料，父親在電話里說：“這是外國人的錢，外國人不好查的，你大膽拿，拿了也沒有人能夠查得到的。”聽了父親的鼓勵，兒子趙億才放心到林某手上拿了錢。最終，成為趙詹奇收受賄賂中最大的一筆。目前，經省紀委和省檢察院聯合專案組認定的趙詹奇受賄賂的數額為600多萬元。此外，趙詹奇還挪用下屬企業9000萬元，用于經營獲利。

目前，法院正在認真審理當中，不日將正式宣判。

臺下受賄

臺上號召打擊商業賄賂

2006年秋，專案組在調查出初步結論后，將趙詹奇案移交司法機關繼續偵查。同時，也向省委書記辦公會議匯報了趙詹奇違法違紀的情況。

2006年9月30日召開的浙江省第十屆人民代表大會常務委員會第二十七次會議通過重要人事任免，決定免去趙詹奇的浙江省交通廳廳長職務，同時任命郭劍彪為浙江省交通廳廳長。

當浙江省交通廳直屬機關黨委下發免去趙詹奇黨組書記職務的文件到所屬各單位之后，人們似乎還能想起最近一年來機關黨委時常下發的有關學習趙詹奇廳長有關講話的通知，如《趙詹奇廳長在保持共產黨員先進性教育專題報告會上講話》。

人們清楚地記得，就在案發前不久的2006年3月17日，廳長趙詹奇還在交通部治理交通建設領域商業賄賂電視電話會議上作了發言。趙的這個發言很有力度，他指出：“我省交通系統近年來實施‘六大工程’，其中包括廉政保障工程。從實施情況看，近年來我省交通廉政情況總體良好，但也發現了一些問題，其中基礎設施建設領域中的商業賄賂是主要的腐敗類型，給工程建設和隊伍建設帶來了極大的危害。實踐告訴我們一定要充分認識治理商業賄賂行為的重要性和緊迫性，增強政治責任感，采取有力措施，切實抓出成效。”

可是現在想來，他在先進性教育會上和治理商業賄賂上的講話，不折不扣是在打自己的嘴巴。

人們記得兩年前，趙詹奇在全國率先將高速公路向民間招標的舉措，被輿論認為是浙江省消除體制障礙、破除準入壁壘、推進投資體制改革的一次重大突破。而現在看來，很可能，這恰恰是為他個人從中牟取私利提供了更多的方便。

近年來，在浙江省內已有不少高官甚至包括趙詹奇身邊的同事出了問題，按理他是應該吸取教訓的。比如1991年曾在杭州市拱墅區與他同任副書記的徐松林（后任杭州市市委常委，正廳級），就在2005年出事并在2006年5月被判處有期徒刑10年零6個月；比如原杭州市市委組織部副部長田益民，在2003年7月因收受賄賂人民幣40萬元等判處有期徒刑12年。對這些事，趙詹奇和過去的同事們聚在一起時也經常議論，唏吁不已。

但是，作為一名廳級干部，趙詹奇并沒有從上述案例中吸取教訓，他只是把別人出事當作運氣不好，因而繼續在腐敗的泥潭上越陷越深，最終不能自拔。

編輯：靳偉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