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快

匕首。三把雪亮亮的匕首，在車廂里得意地晃來晃去。

靜，死一樣的靜。

此刻，所有的乘客似乎連呼吸都屏住了，甚至就連那幾個優雅的煙圈都呆呆地凝固在了半空。

大家明白是遇上了歹徒，三個持著匕首的歹徒。

歹徒們也不言語，只是晃著匕首慢慢向乘客逼近。

當靠近車門的那位壯漢訕笑著開始自覺地掏錢的時候，車廂里依舊如同一潭死水。

不知為什么，我忽然有種想喊的沖動。我相信大家都在期待著這第一聲大喊，包括那位壯漢。

瞧瞧那仨不甚壯實的家伙，再看看滿車的乘客，瘦小的我頓覺渾身是勁。

“不準搶劫！”我猛地站在過道上，一聲怒喝，仿佛晴天的霹靂。

那個正在接錢的家伙分明哆嗦了一下，直想往后退。

可乘客們除了一愣之后，相互望望，便又恢復了剛才的平靜。

我忽然覺得背上有股涼氣在竄動。

“哼哼，小子——”他們左右望了望，又相互擠了擠眼睛，其中一個便挺著匕首大大咧咧地朝我走來。

“你——別過來，別——我是警察！”我的聲音有些變調，腿也有些發抖，可我覺得也只有冒充警察這一著了。

“警察？”他微微一怔，便狂笑起來，“有你這樣的警察？熊樣！”

不知怎的，他便在我的掙扎中擰住了我的手。

我硬往后退，可靠近走道的人們都拼命使勁向兩邊擠。

他摸遍了我的全身，僅掏出了我為學生買書剩下的一塊六毛錢，然后輕蔑地揚了揚那幾張小錢：“哈哈，大富翁！”喊著，他用錢拍了拍我的臉，又給我裝進了口袋，“不過，也算你有種，我佩服你還他媽的像個男人！你給我老實點，好好的給想反抗的做個榜樣！我今兒先不放你的血。”他依舊緊緊地擰著我的胳膊。

“傻冒透頂！值得嗎？”背后一個微弱的聲音隱隱約約傳來，不知在說誰。

終于其他的乘客都乖乖地奉上自己的錢包。

“停車！”他喊著，一直把我拽到了車門口。

他們笑著下了車。

“我還以為他們都會隨著那小子……哼哼，沒想到這么容易。”一個家伙這樣嘟囔道。

“是呀，痛快！”

“哈哈！痛快！”

他們興奮地喊著，痛快地走了。

“吁——”乘客們終于長嘆了一口氣。

“喂，你真是警察？”忽然，有人問我。

“啊？我不……”

“是！你肯定是！”那位壯漢忽然搶過我的話，“要不，哪個傻帽會喊？”

“對呀！”

“你是警察，為什么不抓他們？”

車廂里熱鬧起來了。

“可我真的不是呀。”

“要不是你逞能，他們也不會跑到后頭來，我也不會破財了，這種事我遇見過，從來都是只搶前面的，都是你！”

“要不是你，他們也不會到后頭來摸我女友的臉！”

“看他也不是警察，不管他是啥，都要揍他個傻帽，出這口鳥氣。”

“揍！”

我還沒反應過來，眼睛就是一黑，眾多的拳腳噼里啪啦地紛紛落到了身上。

他們驚人的同心協力。

我只有用雙手抱頭的份兒。

不一會兒，車到站了。

乘客們愉快地下了車。

拖著一身的疼痛，我也緩緩蹭下了車。

“媽的，打這小子實在不虧。”

“是的，總算出口惡氣。”

“不過，打得挺痛快。”

“就是痛快。”

“痛快！”

……

喊著痛快，他們仿佛根本就沒被搶劫似的，大家都帶著一臉幸福滿足的表情，痛快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