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玉飛散文兩題

你的冷暖讓我牽掛

夕陽的余輝斜斜地照著，可親，可暖。我匯集在下班的人流中悠閑地走著。

我的目光閑散地落在他們身上，拿著扇子趕蚊蟲的賣煎餅的老奶奶，雙手沾滿油污的修自行車的師傅，半蹲半蜷地坐著修鞋的老爺爺……我不知道他們的姓名和來歷。但我真的不覺得他們與我毫不相干。我靠他們滋養而活，但他們卻對自己的施予一無所知。每每看到他們，一種親切感就會漾遍全身。

人活著，物質生活是要緊的。對，無權無職無錢的黎民百姓活著，就是為了生存，為了全家老小的生存而奔波。他們的生活顯得更為艱辛，在對他們給予同情之外，我更有了一份尊重和體恤。面對這些平凡如草芥的蕓蕓眾生，我的心靈有時漾開溫熱的柔波，有時驚起陣陣心痛。每天上下班數次穿過菜市場。菜場人聲鼎沸，最能讓人抓住生活的底蘊。人人都在為生計忙碌著，叫賣聲此起彼伏，聲聲敲擊著路人的耳膜。酷暑中拖著平板車的中年漢子的叫賣聲格外沙啞。漢子是從鄉村趕來的，他沒有木板搭成的攤位。他的一車西瓜停靠在菜場的路口上。漢子的身旁站著一位黑瘦的孩子，大約十三四歲，該是中學生了，是來幫父親賣西瓜的吧。天好熱啊！似火的驕陽炙烤著孩子。孩子的頭上戴著一頂太陽帽，是地攤上常見的那種。孩子戴著它覺得格外清涼。爸爸大聲地呼喊著，招呼著撐著太陽傘戴著太陽鏡的時尚的小城中的男女。已過了午飯時間，漢子的西瓜還堆得老高。大約是前幾天連綿的陰雨浸泡了地里的西瓜，好幾個買主在剖開瓜后搖搖頭走了。漢子的臉上顯出明顯的焦躁，讓人揪心。他伸出青筋暴突的手拍打著西瓜，大聲地呼喊著。我的心里激起一絲隱痛，買了一個又大又圓的西瓜，一聲不吭地提回家。除此之外，我還能做點什么呢？

一個夏天的晚上，我和妻子出去散步。天氣悶熱，買了罐飲料邊走邊喝。一位背著蛇皮袋的老奶奶跟了上來。她在路過我們時，側了側臉，盯著我手中的飲料罐看了看，腳步有些遲疑，但她還是走過去了。昏黃的路燈下，她的背影矮小，駝背，單薄，灰黑的衣衫可能被汗水濡濕了，沾在瘦瘦的脊背上。她在收集路邊的空飲料罐。我三步并作兩步追上了她，把沒喝完的飲料罐遞給了她。她堅決不要，說我還沒喝完，而她又喝不慣這有怪味的飲料。我只好把飲料喝完，她才接過這空飲料罐，搖搖晃晃地不疾不徐地走了。我感到很尷尬。也許我的憐憫已傷了她的自尊。盡管我是真誠的。回來的路上心一直往下沉。不知老奶奶還要撿多久，一個晚上的收獲才能抵得了一頓晚餐。也許，她還要藉此維持著困窘的家。她要是病了怎么辦？

卑微的純樸的善良的平民百姓，用艱辛而正當的方式維持著生存。你們的憂傷讓我心痛，你們的快樂讓我欣慰，你們的冷暖讓我牽掛。稻菽菜蔬一絲一縷都來自于你們辛勤的雙手。我靠你們的滋養而活，許多人靠你們的滋養而活。面對你們，我除了感恩，還得謝罪。因為與你們相比，我的生活較為安逸。最無奈的是：我能為你們做些什么呢？

女兒領我走進童年

自女兒出生以來，我和妻子的生活發生了戲劇性的變化。我們仿佛同女兒一同誕生，重度美妙的童年時光。

如陀螺一般忙碌了一天，下班后抱一抱親一親女兒，再任她摟著我的脖子，吻我的臉頰，咬我的鼻子，弄得我滿臉唾津，然后“格格格”地壞笑，一天的勞累頓時煙消云散。晚餐后，女兒搬出她的百寶箱，開始展覽玩具，樂此不疲。女兒最喜歡動力玩具：會行駛的汽車和遙控飛機，是她的鐘情之物。女兒邀請圍觀的我，加入她的行列。我和女兒手舞足蹈地追逐著小汽車小飛機，興奮得大呼小叫。女兒也喜歡毛絨動物玩具。她剛有思維，還不會說話，那滴溜溜圓的眼睛就瞄上了玩具熊。夜半啼哭時，小手只要摸著玩具熊，立刻破涕為笑。現在，她的毛絨動物隊伍已經逐漸壯大。兔子寶寶，貓咪貝貝，小狗汪汪……女兒有了一大堆的寶貝，我責無旁貸地成了寶寶們的“姥爺”。姥爺的名也不是白擔的，我得經常給它們洗澡，曬太陽，系蝴蝶結。瞧瞧，都是些煩人的營生。

節假日，我在讀書寫作之余，陪女兒到戶外玩，到公園去看花兒樹兒草兒，到動物園去看熊貓猴子大象孔雀。我伺機對女兒進行啟蒙教育，培養她的觀察能力。我問她，這些動物在干什么呀？女兒逐一回答：“熊貓在吃竹子，猴子在爬山，孔雀在開屏，長頸鹿在睡覺。”回家的路上，我們開始編小動物之間的故事。

女兒最喜歡和我玩藏貓貓的鄉間游戲。她常常藏在床下、門后，不時地張望我的身影，聽到了我的腳步聲越來越近，立刻屏住氣息。我躡手躡腳，走到她的身邊，眼看就要抓到她了，卻裝著什么也不曾發現，像個“白癡”般擦肩而過，并大聲嚷道：“小家伙，藏哪里去了，爸爸找不到了。”女兒得意地跳出來，笑倒在沙發上。那毫無顧忌的大笑，震得人耳發麻。

女兒剛會說話，就喜歡唱兒歌。她常常邊唱邊表演：“小燕子，穿花衣，年年春天來這里……”唱著唱著，她便學起小燕子，張開雙臂飛到了我的肩頭上。這學期，她去了幼兒園，第一天回來，就唱“春天天氣真好，花兒都開了，蝴蝶蝴蝶飛來了，蜜蜂嗡嗡叫……”哦，孩子，每一個快樂的孩子，都是春天的使者。飯桌上，兒歌發揮了不可估量的作用。面對色香味俱佳的菜肴，她就是不感興趣。我們過去沒得吃，她現在不肯吃。爺爺奶奶媽媽和我齊上陣，勸她吃飯。可她就是一口吃半天的主。全家人望飯興嘆。我想起了課堂上的導入激趣，便移花接木，用兒歌激女兒用餐之趣。這招果然有效。“青菜青，綠盈盈；辣椒紅，像燈籠。媽媽煮飯我提水，爸爸種菜我捉蟲。”女兒一邊唱兒歌，一邊把雞魚肉蛋瓜果蔬菜送進嘴里，津津有味地吃了起來。

孩子與我血脈相連，是我生命的延續。孩子是陽光，照亮了我的生活；孩子是希望，升起了我的理想。我的童年已成往事，而孩子的童年剛剛開始，女兒領著我輕輕走進美妙的夢幻童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