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石場的老少爺們都喊二哥“酒神”,搞得二哥非常地“慌神”。他不迭地辯白:我充其量也就是“二兩”的本事,稱什么“神”?
二哥嗜酒如命,源于他沉重的工作。那年頭,他沒有技術(shù),只好在一家采石場拼苦力,整天和石頭打交道,累個半死。而惟一能讓他感到輕松解乏的,也就只有酒。二哥收入不高,拼死拼活每月40多塊錢卻要養(yǎng)活5口人。生活的重?fù)?dān)壓得他直不起腰來,雖然才40多歲,兩鬢卻早已斑白。
從住家到采石場大約5公里路,每天他都是跟著星星起、伴著月亮歸。沿途有兩條路可走,一條靠近馬路,路上隔三差五有小雜貨店,那里有酒賣。另一條是挨著鐵道線,除了來往的火車,啥也沒有。二哥每日不可無酒,但他家里從來不存酒。夏天亮得早黑得晚,像約定的信號一樣,雜貨店老板只要聽他咳一聲,二兩“八五”已戥好。他也把早就準(zhǔn)備好的二角錢往柜臺上一扔,端起小黑碗一揚(yáng)脖下肚,捂著嘴非常幸福地瞇上眼,細(xì)細(xì)地品一會,然后要一塊小糖,拿起找回的二分錢滿意地走人,他說這樣喝才解乏才夠味。冬天不行,兩頭漆黑,只有星星伴著他順著鐵路沉沉地走。
別看二哥一路好幾頓,但他從不多喝一口,只要超過“二兩”準(zhǔn)醉。那年秋天,他閨女的婆婆從南方來會“親家”,二哥叫了兩個鄰居作陪。二嫂特地花了3塊多錢買了兩瓶當(dāng)時算得上“高檔”的洋河酒。不料家家都造酒的南方老太能喝酒,端起酒來像喝茶。兩圈未過,二哥率先“倒個”。
二哥的“表現(xiàn)”,讓二嫂和她閨女很沒面子,鄰居也覺得難為情。事后二哥自嘲地說:“我只能零散著喝二兩,不能打總,再說我喝‘八五’喝慣了,好酒‘降’不了。”
后來二哥退休了,但酒未“退休”。他每天第一件事就是到門口的小店里喝二兩,仍然是一塊小糖完事。幾個已經(jīng)出嫁的閨女都生氣,說:“老頭是二兩‘八五’、一塊小糖的窮命,往后逢年過節(jié)送啥也別送酒了。”
二嫂去世后,酒便成了二哥的精神寄托,有酒就幸福。盡管他已經(jīng)80多歲,但身體好得不行,整天兜里嘩嘩響著大把的零錢。小店老板只要聽他咳一聲,二兩老酒早已戥著。二哥端起小黑碗一揚(yáng)脖下肚,然后捂著嘴生怕跑了酒味,非常幸福地瞇上眼,細(xì)細(xì)地品一會,臨了,不忘小糖一塊。
這不,二哥都走老遠(yuǎn)了,酒老板還咧著嘴追問:“爺們!再來喲!我這二兩小酒候著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