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語學習詞典例證的質量要求

2007-01-01 00:00:00劉軍懷

辭書研究 2007年3期

摘要例證是雙語學習詞典的重要組成部分，例證的質量直接影響詞典的質量。本文提出了高質量的例證應具備的四個屬性，并進行了較充分的闡述。

關鍵詞雙語學習詞典例證質量

學習外語需要掌握“聽”、“說”、“讀”、“寫”四項基本技能，其中“聽”和“讀”旨在理解外語，是“解碼”（decode）過程；“說”和“寫”旨在用外語進行表達，是“編碼”（encode）過程。雙語學習詞典不但幫助學習者理解外語，而且還幫助他們用外語進行表達。它的釋義通過抽象和概括的手段，解釋詞目的含義，實現解碼功能；例證則把詞目放在一定的語境中，體現詞目的含義，說明詞目的用法，實現編碼功能。例證和釋義有著同樣重要的作用，正如Sidney I.Landau所說，例證“是詞典釋義的重要組成部分，而不應當看作是釋義的附屬物”^［1］。

例證是雙語學習詞典一個必不可少的組成部分，在幫助學習者理解和正確使用外語詞匯方面扮演著重要角色。近年來，英語學習詞典的編纂者十分重視例證，把選配高質量和豐富的例證作為重點來抓。《牛津高階英漢雙解詞典》第六版把例證增加到9萬條。《朗文當代英語詞典》第四版把例證和搭配作為重點，比第三版增加了40%的例證，加上所附光盤另外增加的例證，總數達15.5萬條。例證的重要性自不待言，然而在增加例證數量的同時，不能忽視例證的質量。所以，如何科學地設置例證，確保例證的質量，值得深入探討。本文試圖就雙語學習詞典例證的質量談談自己粗淺的認識。

一部詞典的例證往往多達數十萬條，數量可謂壯觀。值得注意的是，“詞典所提供的例證不僅有數量的一面，更重要的是質量的一面”^［2］。質量是例證的生命，是實現例證功效最大化的保障。以下分四個方面闡述本人對雙語學習詞典例證質量要求的理解。

1.規范性

規范性是指雙語學習詞典的例證要符合語言規范。雙語學習詞典具有很強的示范性，要能夠指導使用者掌握規范的語言用法。所以，例證在語言上必須正確無誤，包括無拼寫、語法或搭配錯誤；而且句例還必須符合句法規范，語言也要地道。不合乎語言規范的例證，會誤導使用者；語言不地道，學習者就學不到正宗的外語。因此，規范性是對例證的首要質量要求。語言上的錯誤和失范被稱為“硬傷”，是必須極力避免的。

2.實用性

實用性是指例證要能夠充分發揮功能。關于例證的功能，專家和學者們已多有論及，并形成了一些共識。王守仁在《新時代英漢大詞典》“序三”中寫道：“例證的功能是將詞目義項放于語境中，驗證釋義，說明詞目的用法和搭配，提供其語用信息。因此，在雙語詞典中，例證對提高詞典的質量、幫助讀者理解和使用英語能起到十分重要的作用。”學習詞典的質量和特色在于它的實用性，而實用性的核心就是它的功能。以下從三個層面對雙語學習詞典例證的實用性進行闡述。

（1）體現語義。詞目的釋義具有抽象性和概括性，為了便于理解和應用，需要借助例證把它放到一定的語境中去，使其通過和上下文中的其他詞發生聯系，形成一個語義網，其含義因而變得具體和形象。配置例證并不是隨便拉來一個含有詞目詞的短語或句子就行，還要看詞目詞在例證中的實際含義是否和需要驗證的義項相匹配。尤其要注意，為詞目提供的例證要典型，使得詞目詞在具體語境中具有不可替代性；否則，便是無效的例證。

比如，某詞典obscure條第一個義項“（意義等）不清楚的，隱晦的”的例證是：“She gave me an obscure answer.她給我的答復很含糊。”這個例證并沒有為彰顯obscure的該義項提供充足而且典型的語境，因為其中沒有足夠的語義信息把obscure的含義局限在“含糊的”上面。換句話說，把例證中的obscure換成interesting、surprising、quick、smart、wrong等形容詞后，仍然是完全正確的句子。顯然，在這個例證中，核心詞obscure是可以被替代的。所以，這個例證沒有起到一個成功例證應具有的“驗證釋義”的作用。盧潤祥在《例證十要》中提出“要見例明義”，即“要求例句所提供的語言環境，正好是顯示這個詞的某一含義的最好語境”^［3］。上面的例句只提供了搭配信息，即obscure可以用作定語修飾answer。那么，為何不用更簡練的an obscure answer做例證？

再看某詞典的patriotic（愛國的）條下的例證“a patriotic man who serves his country well為國盡忠的愛國者”，例中先行詞man的定語從句為man前面的定語patriotic的語義提供了恰當的語境，“為國盡忠的”使“愛國的”具有不可替代性。顯然，這是個有效的、典型的、高質量的例證。使詞典里的每一條例證都具有典型性是一個巨大的挑戰，但是它應該成為辭書工作者追求的目標。

（2）提供語法和搭配信息。語言習得（language acquisition）理論不主張靠掌握語法規則學習語言，但是對于外語學習者來說，掌握語法雖不是最終目的，卻是必經之道。語法是用詞造句的法則，一般來說，違背了它就會造出錯誤的句子。所以，英美著名的ESL學習詞典和國內編纂的雙語學習詞典，都注重提供語法信息并通過例證凸顯出來，幫助英語非母語的學習者正確地使用詞匯。

以《新世紀英語用法大詞典》中的feel條為例：

feel...

〈動+賓〉The consequences of the computer revolution will be felt in the shortterm future...

〈動+賓+補〉She felt her heart beating faster...

〈動+補〉Are you ～ing all right now，John?...

〈動+狀〉～ about in the dark...

顯然，語法信息主要體現在句例當中。句例不但顯示詞目詞在句中承擔的成分（如主語、謂語、賓語、定語、狀語、補語等），而且顯示詞目詞和其他成分之間的搭配關系（如主謂、動賓、偏正等）。

另外，雙語學習詞典還注重提供大量的詞例，來體現詞目詞的固定搭配和靈活搭配，幫助學習者掌握詞匯的用法。固定搭配包括習語、短語和句型。靈活搭配包括動詞+名詞、動詞+副詞、名詞+名詞、形容詞+名詞、介詞+名詞等搭配組合。這類例子詞典中有很多，這里從略。

（3）提供語用信息。是不是掌握了語法、記住了許多短語，就保證能說一口地道的外語（且不說發音），成功地進行跨文化交際？不。記住了一些單詞和短語，學到了一些語法知識，只能保證外語表達在語法層面的正確性，而要把自己的思想得體地表達出來，還需要掌握詞匯在語用層面的潛在規則。這些語用規則指導交際者在適當的情景語境（包括時間、地點、氛圍等）和文化語境（包括交際雙方的文化背景、風俗習慣等）中，考慮到交際雙方身份地位和性別等方面的差異以及雙方關系的親疏，以適當的方式用適當的詞匯表達自己的思想。通常我們可以用母語自如地交流，這是因為我們長期處在母語環境中，潛移默化地習得了豐富的語用信息，而外語學習者大多數沒有習得外語語用信息的條件。“這就要求雙語學習詞典在說明詞語的概念意義以及語法特點的同時，還應闡明詞語的內涵意義和語用意義，解釋詞語使用的場合、社會習俗和文化背景。”^［4］

外語學習詞典的編纂已經開始注重在釋義和設置例證方面借鑒語用學的研究成果，密切注意并反映語言在現實使用中的語義變遷。一方面，描述詞匯的引申義、褒貶義和修辭義等含義。另一方面，通過近義詞辨析，揭示它們的語用差異。英語中一詞多（詞）性、一詞多義、詞義演變的現象很普遍，而且近義詞不勝枚舉，再加上大量文化限定詞（cultureloaded words）的存在，給英語非母語的學習者掌握英語帶來了許多困難。為此，一些英語單語學習詞典通過增設新義項，開設詞語辨析、用法說明、語言提示等欄目的方式，解釋詞語的語用信息，并提供相關例證。對比《朗文當代英語詞典》第二版（1987年）和第四版（2003年）的girl條，發現第二版共收5個義項、8條例證，第四版收義項11個、例證21條（包括副條）。通過對比不難看出，第四版增添了girl一詞的大量語用實例，新版對詞匯語用信息的重視可見一斑。例證符合語用習慣，可以使例證更地道、鮮活，滿足外語學習強調學習真實語言（authentic language）的要求。

3.簡明性

簡明性是指例證的語言要簡潔明了。在有限的版面上提供最大的信息量是辭書的基本要求。中文辭書要求釋文用辭書體，即文字要簡練，表述應精準。外語辭書也不例外，例證不能冗長或者拖泥帶水，句例尤其要注意這一點。當然，不能因簡害義。簡練的前提是語言要規范，語義應明了，例證的功能必須得以實現。在這個前提下，例證能用短語不用句子，能用短句不用長句，能用簡單句不用復合句。如某詞典的moon條：

moon...1...月球，月亮

①The moon rises at 6∶30 p.m.tonight.

②The moon is very bright tonight.

③When was man’s first landing on the moon？

④It’s hard to believe that men have walked on the moon.

moon這個詞的基本含義在漢語中有對應詞，即“月亮”和“月球”，因而容易理解。此類在目標語（target language）中能找到對應詞的源語（source language）詞目，其例證應該從簡，而且應以詞例為主，以體現語法和語用搭配為目標。在上例中，例證①中moon作主語，和謂語rise是習慣搭配，用句例無可厚非。例證②主要體現moon和形容詞bright的搭配關系，完全可以簡化為詞例，如a bright moon。例證③和例證④中的moon都作動詞短語的賓語，可以省去主語只用動賓詞組作例證，如to land on the moon，to walk on the moon。這樣修改后，既重點突出了moon的搭配和用法，又節約了篇幅。

4.思想性

以上三點主要涉及例證的語言形式和基本功能，思想性則涉及例證內容及含義。思想性首先是指例證（尤其是句例）在涉及政治、民族和宗教等問題時，應同我國的各項方針、政策和法規保持高度一致。其次，例證在表現日常生活方面的內容時，格調要健康、積極。例證無疑對學習語言有積極作用，但是例證在語言外殼下所表達的思想內容也不容忽視。例證應該如實描寫語言在現實中的應用，具有客觀性。但是，它所表達的思想內容卻是主觀的。為了保證例證在政治上、思想上正確，內容健康、積極，就要發揮例證選配的主觀能動性。否則，就會向詞典的使用者傳遞不當的、錯誤的甚至有害的信息。下面是摘自某些雙語詞典的例證，其中排黑體的是詞目：

①a campaign to ban smoking in public places禁止在公共場所吸煙的運動

②If you treat money as an end in itself it will only bring you unhappiness.你如果把金錢當作目的本身，那只會帶給你不快樂。

③The press has been prosecuted for printing obscene and indecent advertising.該出版社因印制淫穢和不健康的廣告而受到起訴。

④Is there always a conflict between science and religion?科學和宗教信仰之間是否永遠存在著沖突？

⑤I had to lie to keep my job;it was an act of selfpreservation.我不得不說謊以保住我的工作，那是自我保護行為。

⑥It’s a marvel that you weren’t killed in the car crash.你在撞車中沒撞死真萬幸。

⑦One day I’ll pay back that boy who broke my bike!總有一天我得對弄壞我自行車的那個男孩報復一下！

⑧Success is what counts and success equals money.成功是最重要的，成功就意味著財富。

顯然，前4條例證能給人以正確、積極的引導，思想性很強。而后4條則完全相反，容易引起人的反感和質疑。例證④雖然涉及較敏感的宗教問題，不過這個例證處理得很巧妙，內容很客觀，選用疑問句回避了編纂者的觀點，讓讀者自己去思考。相比之下，例證⑧就欠妥，編纂者有宣傳狹隘成功觀的嫌疑。

由此可見，雙語學習詞典的例證不應只滿足于提供語法和搭配信息，幫助學習者學會用詞造句，還要注意例證應反映正確的價值觀、人生觀和世界觀。這就對例證提出了更高的要求。其實，思想性是所有出版物應注意的問題，詞典也不例外。要精心挑選或編寫傳遞真、善、美的例證，不能讓例證成為傳播反動、消極、庸俗和低級內容的媒介。一部思想性強的詞典，不但能釋疑解惑，具有查閱性，而且其中的例證能給人以啟發和熏陶，具有可讀性。

以上分別從四個方面闡述了雙語學習詞典例證應達到的質量要求，即語言的規范性、功能的實用性、語體的簡明性和內容的思想性。例證是詞典特別是雙語學習詞典的一個重要組成部分，它的作用不容忽視。例證的質量決定例證作用的發揮，進而直接影響詞典的質量。可見，對例證質量的重視意義重大。

附注

［1］Landau S I.詞典編纂的藝術與技巧（Dictionaries:The Art and Craft of Lexicography).北京：商務印書館，2005：226.

［2］陳楚祥，黃建華.雙語詞典的微觀結構（下）.現代外語，1994（1）：47.

［3］盧潤祥.例證十要.辭書研究，1992（2）：61—62.

［4］胡開寶，張柏然.論語用學理論在雙語詞典編纂中的應用.外語與外語教學，2004（2）：50.

參考文獻

1.陳楚祥.詞典評價標準十題.辭書研究，1994（1）.

2.黃建華.詞典論.上海：上海辭書出版社，2001.

3.黃建華，陳楚祥.雙語詞典學導論.修訂本.北京：商務印書館，2003.

4.李錫胤.雙語詞典的配例問題.辭書研究，1988（2）.

5.唐文卿.英漢詞典中的例證選擇與翻譯——寫在《英漢大詞典》修訂之際.辭書研究，2003（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