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明珠,自號孔娘子,笑臉盈盈、落落大方。一個女人,如何在過了花樣年華之后,在敬業、相夫、教女之余把自己做精彩,只要看看她就有了模板。
吃不到的東西看多了傷心,孔娘子廚房的菜都是能炒來吃的。她不寫聽說的東西,不教你怎么把蘿卜刻成一只鳳凰,只寫自己燒過煮過的家常菜。
喜歡上海的人知道,淮海路上的小姑娘是上海女人的品牌,但他們未必知道,上海女人真正的好是在自己家中,在日常的溫厚中。
——陳村
草頭菜飯
看到“春飛草長”四個字我就會想到草頭,就好似看到了漫漫田野里鋪陳的雙瓣植物。在清晨的迷霧中,草頭葉片上承著滾圓的露珠,可愛的細脖子微微仰起,不勝嬌羞之狀。
草頭是那樣的嬌美,但由于它極其容易生長,常常被當作綠肥。翻地的時候,看見草頭被鐵犁粗暴地連土翻起,卷裹著壓倒在泥土中等待漚肥,我會有一些心痛。彎下腰來,伸開五指,叉在它們中間往上一提,綠葉瓣紛紛扯下來,落在我的掌心。
在網上找到資料說草頭的學名是苜蓿,又名金花菜等,有紫苜蓿和南苜蓿兩種,紫苜蓿生于曠野和田間,是動物的主要飼料,被稱為“牧草之王”。南苜蓿生長于我國南方,寧滬居民愛做菜肴服食,如上海的“生煸草頭”“湯醬草頭”都是名菜。苜蓿在陜西也深受喜愛,“關中婦女有三愛:丈夫、棉花、苜蓿菜。”上海人一般還是叫草頭。
草頭瓣大、新鮮的好吃,清炒必須旺油旺火,烹一些燒酒起鍋。用它來做菜飯是一個奇異的想法,那天我去食堂取飯,同事舒老師非常激動地告訴我這一新潮信息。開始我第一反應是不可行,草頭太嬌嫩了,同飯一起燜非成黃臉婆不可,色、香都通不過。可聽下去,不禁撫掌大樂。
備咸味香腸兩三根(以前我介紹萵筍菜飯時用甜味香腸,有人說不好吃,這次換個口味),切片。熱鍋倒入烹調油,先爆香腸,香味滲出后,香腸撈起來,油留著炒草頭。草頭不要瀝得太干。這是又一個烹調小竅門,有些人說雞毛菜只有燒湯才好吃,一炒就成了筋,很老,草頭也是那樣,不容易炒得嫩。為什么?婆婆教我,除了熱鍋旺油以外,注意油鍋燒熱以后,雞毛菜要稍稍帶水一起下鍋,一邊炒一邊拌,那樣,油水混合受熱均勻,一定嫩。草頭也是同樣道理。
草頭稍炒即熟,熄火,菜湯水留在鍋中,草頭撈出來盛碗待用。淘凈的大米倒入菜湯中混合,加入香腸、適量的鹽和味精,適量的水,轉盛到電飯煲中,按平時煮飯一樣插電啟動。飯好以后,揭開鍋蓋,用飯勺打勻米飯,這時,才將先前煸好的草頭一起混入米飯,大功告成。草頭菜飯在網上介紹以后,有網友欣喜地報告做成功了,但就是最后將草頭和米飯拌在一起的時候,它們不肯團結,她問我是不是因為草頭沒有切碎?是的,如果草頭買得老了一些,就在炒之前切碎它,如果全是嫩嫩的三瓣葉,是不用切碎的。這個草頭菜飯帖子跟的人很多,有人就此發揮開去,介紹了蠶豆飯、南瓜飯等等,議論到眾人口水噠噠滴。
對了還有一個要求,做草頭菜飯一定要掌握好時間,吃飯的要隨喊隨到,做飯的精確到在開飯前45分鐘動手,草頭一拌入米飯就得開吃。否則顏色變黃將失去視覺享受,辜負了舒老師和我的一番興奮。
想象一下,紅的香腸淺綠的米粒,線線鮮綠的草頭穿插其間,噴香噴香。夾一筷,兩頰生津,那雙手,捧著堆尖的碗,不由顫抖起來。感謝我們的日常生活。
野菜香
生平第一次吃野菜是上小學時。那時流行“憶苦思甜”,除了從課文上閱讀“周扒皮”和紅軍爬雪山過草地以外,少先隊部要求我們過一回苦日子,集中起來吃一頓憶苦飯。
我們班決定做野菜窩窩頭。我和一個見多識廣的孤兒走了很多路來到公園的山坡上,跟著她挖了很多不知名的綠色野菜。回到學校把菜洗了洗剁碎,混入玉米粉,捏成團然后上籠蒸。野菜窩窩頭的苦澀真是令人難忘,很多同學把鼻涕和眼淚都吃出來了。
甜蜜的日子過得人煩,如今城里人主動吃野菜,將枸杞頭、蕨菜、蘆蒿、香椿、菊花菜、馬蘭頭紛紛端上餐桌。野菜以它那份苦澀與異香打破庸常,令人振奮和驚喜。
菊花菜的樣子類似枸杞頭,葉瓣很像菊花葉子,根部比較硬,聞上去有很濃的藥味。摘去老根,洗凈,鍋內烹調油燒熱,菊花菜放下去翻炒,放鹽和味精,拌勻,一定要加點白糖,和炒雞毛菜一樣,見水出來了,就可以起鍋。
菊花菜味道苦殷殷的,一股奇異的香味直竄鼻孔,細細嚼來很有回味,而且不知什么道理,越吃越想吃。聽賣菜的農民說,菊花菜有藥用,十分清火,夏天吃一些,小孩子不長痱子。可是我估計小孩子會不喜歡這種味道,因為他們的味蕾尚至初級階段。
蕨菜是一種野生植物,生長在山區的草坡、林間空地和林緣地帶。每到春天,黃山市山區處處可見一叢叢、一棵棵生長茂盛的蕨菜。當它嫩葉還處于卷曲未展時,采摘下來便可以作菜食用。
十幾年前在黃山頂上吃過的蕨菜炒肉絲讓我印象深刻,那種蕨菜是干燥后再次浸泡后炒的。有一點嚼勁,且有滑膩膩的鮮味,有吃筍干和扁尖的感覺,然而更具一些野性。
蕨菜可作鮮食,也可鹽腌,還可干制。鹽腌時應選擇粗細整齊、色澤鮮艷、柔軟鮮嫩的,配以適量的鹽,制成酸菜備食;干制則稍蒸后攤曬成干菜備用。蕨菜根可制成蕨粉,是用來做飴糖、餅干、粉條的一種高級淀粉。
上次去江西婺源旅游,在飯店和農家也吃到好幾次美味的蕨菜,有新鮮的,有干貨發的。一路小攤上都有賣干蕨菜,樣子像豇豆干。直到我回家的時候,無論如何也找不到新鮮的蕨菜,只得作罷。蕨菜可以清炒,炒雞蛋,也可以炒肉絲,放一點醬油。
坦白說蕨菜我做不好,曾經買回保鮮包裝的蕨菜試驗了幾次都失敗了。后來我才看到說,蕨菜鮮食時應用開水煮兩三分鐘,然后再炒,也許我就缺了那道程序。
蘆蒿是我常吃的。香豆腐干切絲,或者臘肉切片,培根切絲都可以和蘆蒿混炒,放一點醬油,用白糖提鮮,亦可加辣。那種香與其他野菜又不相同,簡直有一種魔力,教人如何不牽掛。
馬蘭頭用作涼拌是上海人夏天的一道清新風景。馬蘭頭洗凈下開水一燙,然后撈起來剁碎,和剁得細細的豆腐干一起拌,放細鹽和多一點的麻油。喝一口啤酒,撮一點馬蘭頭,舌尖上頓起麻麻的感覺,于是傻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