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兩天暑氣漸消,秋風陣陣,有點秋高氣爽的感覺。想起《世說新語》記載的關于美食的一個典故,說是張翰在洛陽做官,見秋風起,因為思念吳中的莼菜羹和鱸魚膾,自言自語說:“人生貴得適意耳,何能羈宦數千里以要名爵?”于是棄官不做,回家去吃美味的莼菜羹和鱸魚膾。
遠古時候生產力發展以后,詩人開始誕生。如今生逢盛世,中國經濟總量已經僅次于美國、日本和德國而躍居世界第四,生活中的美食家也一天天地多起來。“美食家”一詞據說源于陸文夫的同名小說,是從外國語中移植過來的。我的外語比較差,用“金山詞霸”查了一下,相近的詞有這樣幾個:epicurean,是享樂主義的人;gastronomist,是指愛吃的人;gastrologist,比較學術一些,是指烹調學家和美食學家,不知道哪個是“美食家”的詞源。陸文夫的《美食家》開篇第一句話說:“美食家這個名稱很好聽,讀起來還真有點美味!如果用通俗的語言來加以解釋的話,不妙了:一個十分好吃的人。”由此推斷,gastronomist是原始義,gastrologist是引申義,觀念是發展的,一個“愛吃的人”,茁壯成長,十年的媳婦熬成了婆,終于成長為一個“美食學家”。
不管怎么說,忽如一夜春風來,千樹萬樹梨花開,日常生活中的美食家就像是雨后春筍似的多起來,這是好事。十年前,大家還在忙著奔小康,還沒完全吃飽,哪有心情講究美食。1999年沈宏非在《南方周末》開“寫食主義”的專欄,當時還是個新鮮事。現在放眼全中國,哪家媒體沒有美食欄目和美食節目,網絡社區的BBS,最火的永遠是愛情和美食的版塊,正所謂“飲食男女,人之大欲存焉”。美食家越來越多,需要對“美食家”加以界定,設定若干標準。界定不是整風,而是一種導向,目的只有一個,推動美食事業又快又好持續健康發展。
第一條標準,美食家不能是一個胖子。首先聲明一下,這不是歧視胖子。我的不少朋友都長得珠圓玉潤,長得胖的人大都性格溫和,做起事情來不急不慢的,是非常享受生活的一群人,心寬體胖嘛。凡事都有個辯證法,都有個因果關系,這過于豐滿是果,暴飲暴食就是因。16世紀后,基督教用撒旦的七個惡魔的形象來代表七種罪惡(七宗罪,the seven deadly sins):傲慢(Pride),嫉妒(Envy),暴怒(Wrath),懶惰(Sloth),貪婪(Greed),貪食(Gluttony)以及貪欲(Lust)。貪食是七宗罪之一,一個人管不住自己的嘴巴就是貪食,暴飲暴食就會超出身體的生理需要。
美國的經濟總量世界第一,軍費開支世界第一,而美國的肥胖率和失眠率也是世界第一。所以我一直反感美國的生活方式,它的發展是過度的、掠奪性的。8月19日北京舉行的“首屆中國青少年體質健康論壇”上發布的數據顯示,學生肥胖率在過去5年內迅速增加,1/4的城市男生是“小胖墩”。肥胖其實是生活方式的問題,如果不加以干預,若干年后中國的肥胖率肯定會超過美國成為世界第一。曾經和一個朋友交流過,他正在寫減肥方面的博士論文。減肥在我看來很簡單,吃得多,動得少,進大于出,一個人就會慢慢胖起來;少食、多動,充分睡眠,這是減肥的關鍵。作為美食愛好者的榜樣,我們要對美食家嚴格要求,所以說美食家不能是一個胖子,按照這個標準,沈宏非、那小嘴都不是一個合格的美食家。
第二條標準,美食家要會吃能做。食有三品,上品會吃,中品能吃,下品好吃。好吃不過是老饕,能吃無非是肚子大,會吃則對食物的色香味形器都有自己的心得,說到底是功夫在詩外。就說最常見的肉菜,秋天要吃醬方,油重色深,貼補秋膘;冬天吃蜜汁火方,加火腿入味,外甜里咸;春天吃醬汁肉,用紅米上色;這叫會吃。越是家常菜越顯功夫,就像電影《食神》所表現的,一盤蛋炒飯能炒成“黯然銷魂飯”,火候就到了。
會吃不難,能做就難了。《美食家》的主人公朱自冶會吃不會做,《美食家》的作者也是會寫不會做,天南地北也多的是美食評論家,會吃能做的鳳毛麟角。追查思想根源,大概是孟子“君子遠庖廚”的觀念作怪。大家都知道,實踐是檢驗真理的唯一標準。在西方哲學中,最早提出“實踐”這個概念的可能是亞里士多德。但是康德將實踐這個概念導入了近代哲學。康德將哲學分為理性的和實踐的兩種,他認為哲學的最終目的還是實踐,只有能實踐的哲學才是真正的哲學。青春期指點江山,激揚文字,長大了也就是柴米油鹽過日子。根據我的觀察,一個家庭老公愿意下廚干活的,小兩口子關系比較和睦。你想想,月朗星稀的秋夜,兩個人一起燒個南瓜飯,拌個麻油豆腐,再來個蘿卜絲鯽魚湯,吃得健康溫馨,其樂融融。男人會做飯,對于構建和諧社會可以說是意義重大,影響深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