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想說“新編”不容易

2007-01-01 00:00:00石修銀

中學語文·教師版 2007年4期

一、故事新編：熱鬧有余，深刻不足

故事新編，有一致命的弱點：就是熱鬧有余，深刻不足。在有趣的背后，很難有深入一步的思考，尤其是一種哲理性的思考。（黃玉峰《重批高考滿分作文》）

審視我們學生的作文，我有同感。我們先看一學生的習作：

“逼上梁山”新編

話說宋朝時，有一個天下聞名的林州：這里山清水秀，景色宜人，是旅游的勝地；這里草木茂盛，走獸遍地，是動物的樂園；這里水質(zhì)優(yōu)良，魚類肉好體大，是聞名世界的水產(chǎn)基地；這里木材質(zhì)量好，品種多，是著名的林場。生活在這里的人們豐衣足食，安居樂業(yè)。而林沖便是管理林州80萬畝森林的總管。

一天，林州街上熱鬧非凡，鞭炮震天，原來是一家新木材公司舉行開業(yè)慶典。據(jù)知情人透露，公司的后臺大老板乃是當朝太尉高俅，總經(jīng)理便是高衙內(nèi)。

公司開業(yè)后不久，便把林沖管轄的80萬畝森林作為了開發(fā)對象，在未向林沖交代的情況下，大批人馬和機器直接開進了林場，以每天1千畝的速度砍伐森林，并計劃三年內(nèi)竣工。只聽機聲隆隆，高大的樹木不斷地倒下，每天都有一些動物因無家可歸而不得不離開世代生活的家園。

日子就這樣一天天地過去了。砍伐的速度越來越快，伐木工人的熱情也越來越高。他們以伐樹為樂，每伐完一片樹林，都會不約而同地歡呼，并舉行盛大的慶祝活動。后來，還開展了伐木競爭活動。一個曾在比賽中獲獎的工人說：“只要砍倒一棵樹，我就十分激動。站在領獎臺上，我感到無比自豪。那種興奮和快樂簡直無法用語言來形容！”就這樣，木材從林州源源不斷地運出，賣到了國外。

這些事情登報之后，引起了社會的廣泛關注。林沖看在眼里痛在心里，眼見森林一天天減少，青山一天天變禿，有的地方因樹木被砍、水土流失嚴重已出現(xiàn)了沙漠化現(xiàn)象。他被逼無奈，便率領護林隊員前去阻止，繳了機器，關了砍伐人員。兩邊鬧了起來，還動了粗。林沖心想：“法律面前人人平等，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他權(quán)再大，也沒有國法大。”于是，他上訴到了法院。

官司很快就開庭了，高太尉親自出馬，上庭旁聽。審判結(jié)果是木材公司罰款200萬元，林沖判有期徒刑3年，并革去官職，刺配滄州。林沖義憤填膺又無能為力，宣判十天后便帶著滿腔的怨憤上路了。

林沖走后，木枯木材公司更為猖獗，為了增加收入，還開了很多分公司，有漁業(yè)公司、狩獵公司、自來水公司等。自來水公司把水統(tǒng)統(tǒng)吸干，漁業(yè)公司把魚統(tǒng)統(tǒng)捕光，狩獵公司把動物統(tǒng)統(tǒng)打死。就是一朵花、一株草也要賣給花店、球場、公園，能掙一角一分也是收入，也是光榮。林州人開玩笑說：“木材公司的人才是真正的清潔工，他們走過的地方，干凈得‘一毛不拔’。”后來，總公司又實施了“四天一地”的計劃，就是把一塊地分為四天來用，第一天是狩獵中心，第二天是木材超市，第三天是根雕藝苑，第四天是沙漠公園。這樣，收入又成倍地增加了。木材公司成了林州的利稅大戶、工業(yè)的一面旗幟。

三年后，林沖刑滿回來。他做夢也沒想到，昔日的林州已面目全非——青山不在，綠水難得，沒有動物，也沒有人煙，展現(xiàn)在眼前的只是一望無際的沙漠。林沖迷茫了，他走遍林州卻無處容身。一天，一位白發(fā)老者為他指點了迷津。老者說：“林州很多人都去了梁山。聽說那里山清水秀，不亞于昔日的林州。”林沖望了望滿天的沙塵，長嘆了一聲，謝過老者后，便踏上了通向梁山的道路。

此文發(fā)表在今年5月一中學生作文刊物。

這樣的文章能打幾分？我想如果是賦分60分的作文，這篇作文最多只能判45分。為何？

故事新編，就是依照故事人物的性格思想，重新演繹故事，詮釋自己對現(xiàn)實生活的思考，如此方有厚實的審美質(zhì)感。在《水滸傳》中，林沖是一介武夫，有逆來順受、隨遇而安的世俗之氣，也有“風雪山神廟”的壯士豪氣，是一個性格立體豐滿的形象。而在此文中，根本就看不到小說林沖性格的影子。如若換個魯智深，換個宋江，換個石秀，似乎也未嘗不可。

原本是以故事新編來展現(xiàn)厚實的文化底蘊，來展現(xiàn)文章趣韻綿長的審美價值，可如此脫離小說形象而支撐的文章，何談趣韻？何談文化氣息？何談思想的沖擊力？

這只是一種作秀，是一篇淺俗小氣之作，一個對《水滸傳》人物略知一二者就可寫就。

二、故事新編：非有厚實底蘊者難以寫就

故事新編，要了解歷史人物，了解他們的生活、志趣與理想，讓人看出文章的某些“歷史的真實”。

魏金樹的《誰偷了曹操同學的手機》，說是曹操同學的手機不見了，曹操和劉備、孫權(quán)住在同一宿舍，當時只有劉備一人在宿舍睡覺，自然就懷疑劉備了。劉備當時不承認，但劉老師說你不承認，大家就停課反思。最后劉備承認了，可追究贓物時，又說手機又弄丟了。老師說：你回去想想吧。劉備剛走，諸葛亮對劉老師說：按照劉備的為人，他是不可能偷的，會不會是孫權(quán)呢？劉老師想起，孫權(quán)那天請假去了一趟廁所。周瑜聞悉，說不可能是孫權(quán)。諸葛亮說不可能是劉備。兩人爭了起來。劉老師說：不要爭了，周瑜同學去調(diào)查劉備，諸葛亮同學去調(diào)查孫權(quán)。劉老師叫來曹操，將剛才的事情說了一遍，曹操很大度地擺擺手：算了吧，別傷了同學的和氣。劉老師不同意：此事雖小，但關系到三國中學的聲譽。周瑜、諸葛亮分別對劉備孫權(quán)展開調(diào)查，雖無進展，卻搞得劉孫二人聲名狼藉。后學校要推薦唯一一名重點大學保送生時，劉老師自然就想到曹操，曹操一再推辭，并力薦與他同樣優(yōu)秀的劉備孫權(quán)。老師不肯。曹操此舉獲得同學們由衷贊嘆，唯曹操的朋友楊修在一旁冷笑。畢業(yè)了，大家收拾東西，楊修忽然站起來說：你們想知道到底誰偷了曹操的手機嗎？人群一陣騷動：誰呢？楊修掏出自己的手機。只摁了一遍曹操的手機號，就聽到曹操身上“嘀嘀嘀”響了起來——大家怔住了。

這就是三國群雄的現(xiàn)代版，曹操還是那樣的狡詐，楊修還是那樣的明慧；孔明還是心向劉備，周瑜還是偏袒孫權(quán)。這就有歷史的真實，又有現(xiàn)代的氣息，這就是靈趣彰顯而又有親和力的作品，令人閱之一笑，玩味無窮。

此便是一篇故事新編的佳作。

三、故事新編：拒絕審美的低俗

寫作是對生活的審美，要“連接健康的生命”（余秋雨）。文章也就要有予人思想的啟迪或情感的熏陶，如此才有豐富的審美價值。

一些學生演繹故事新編，寫李白與貂禪網(wǎng)上調(diào)情，寫岳飛與楊貴妃為了自由出走。2002年高考全國卷話題作文“心靈的選擇”，一位考生寫屈原受社會風氣影響、緊跟時代步伐而否定自我，大膽作出重新選擇，拜金庸筆下的韋小寶為師，通過阿諛奉承擔任了欽差大臣一職，并被皇帝委派去查抄多爾袞的家產(chǎn)。文中寫道：

“報！大人，多爾袞家中金銀財寶價值共五千三百萬兩，其他古玩字畫不計其數(shù)。”屈原眼珠一轉(zhuǎn)：“嗯？誰說五千三百萬兩？明明是二千三百萬兩嘛。”“對對對，還是您老人家明察。”就這樣，余下的三千萬兩就落入了屈原的腰包。不一會，多爾袞兩個如花似玉的女兒被帶了上來，屈原眼睛都看直了，口水不知不覺地順著嘴角流了下來。“來人，把這兩個犯婦送到我房里……”就這樣，屈原不費吹灰之力又將多爾袞的兩個女兒搞到了手。

這位考生大筆一揮，一個新編，屈原這一美好形象便被糟蹋得面目全非。似此新編，近乎惡搞，其所表現(xiàn)的審美情趣之低俗之無聊，令人擔憂。

文章應是張揚健康的審美情趣，表達對生活正確的審美，文章如是方見厚重，方有豐富的審美價值。故事新編也應如此。

我們看看下文：

金箍棒

黃克庭

孫悟空歷經(jīng)千難萬險保護唐僧去西天取得真經(jīng)。成了正果后，自度再也用不著金箍棒了，遂將它還給了東海龍宮，豎回了原處。

不知過了多少年，悟空閑來無事，遂重游東海龍宮。當他來到十幾圍粗的鎮(zhèn)海之寶——金箍棒面前時，不禁手癢了起來，想再耍弄一回棒枝。于是他念動咒語，叫道：小、小……

叫了半天，金箍棒一點也沒有變小。悟空心里焦急，暗忖：技不如先？再次念動咒語，慌亂中竟將“小小小”念成了“大大大……”。

只見金箍棒隨著“大大大……”聲越變越大，越變越高。

試了多次，孫悟空乃知金箍棒只能變大不能變小了。孫悟空乃問龍王：“一根鐵物，為何也只愛聽大話了？”

龍王笑道：“神物有靈性，它愛聽大話想必與大氣候有關……”

孫悟空搔了搔腦后勺，說道：“老孫要是晚出世，豈不是難成正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