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國際社會對中國的和平崛起以及崛起之后存有諸多疑慮和猜測,認為中國崛起之后存在許多不確定性:中國必須提出一個“崛起之后”的國際大戰略。構建“和諧世界”就是一個關于中國崛起之后的國際戰略理念和國家發展的終極目標:這個大理念的提出給中國的發展指明了一個奮斗的目標和行動的原則,也給國際社會帶來了一個樂觀的前景,說明中國要承擔更多的國際責任,樹立積極的、負責任的、建設性的大國形象。
[關鍵詞]和諧世界;中國;和平崛起;國際戰略
[中圖分類號]D82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2-7408(2007)02-0041-03
一、問題的緣起
英國學者巴瑞·布贊(Barry Buzan),在一篇文章中分析說,無論未來的世界政治格局向何種結構轉變,中國都將扮演重要角色,中國的崛起正在成為當今世界面對的一個重大議題;但與此同時,中國未來的發展存在著很大的不確定性,“這種不確定性是局外者如何理解中國‘和平崛起’戰略的一個因素。”
某些人面對中國的崛起,心存的最大疑慮可能有這樣兩點:其一是中國能否“和平”崛起?換句話說,中國要崛起,可能誰也無法阻擋和遏制,但關鍵的問題是,在當前國際局勢存在如此之多的變數的情況下,中國能否最終實現崛起方式的和平?其二是中國和平崛起之后會怎樣?換句話說,崛起之后的中國給世界帶來的是什么,崛起之后的中國能否認同當前的國際制度和國際秩序?正如布贊在文中提出的問題:“中國的崛起真的只是適應一種主要受西方所啟發的世界秩序嗎?還是有更多的東西要提供出來?它是偏愛一種更加以地區作為基礎的世界呢,還是想在全球性的管理方面發揮更大的作用?如果是后者的話,它想推廣什么樣的價值?”這就是部分西方國家,也包括其他地區的一些人對中國堀起心存的最大疑問:其中第二個疑問對中國和平崛起的影響要更大。正像布贊指出的,“‘和平堀起’理論中的主要薄弱部分(或者說缺失的成分)是堀起之后會發生什么。”因此,為中國“和平崛起”之大業計,也更為化解幾度甚囂塵上的“中國威脅論”,給世人一個清晰、明確、有力的答復,我們必須既在理論上提出,也要在實踐上堅決力行一個“崛起之后”的明確國際戰略理念以及國家發展的未來目標。構建“和諧世界”就是這樣一個蘊涵著豐富理論內涵和實踐意義的國際大理念。
二、中國和平崛起之后的“不確定性”解讀
關于中國的崛起,米爾斯海默在其名著《大國政治的悲劇》的中文版前言中說過,如果中國經濟在未來數十年內仍然能夠保持快速增長,“中國將會尋求地區霸權,是因為優勢地位是生存的最好保證。”“中國會像美國一樣,最大限度地占有世界權力。如果生存是其最高目標,那么中國便別無選擇;這正是大國政治的悲劇。”(中文版序言)在某些現實主義者的理論視野中,中國的崛起過程就是與某些國家爭奪地區乃至世界主導權的過程,這種過程充滿了變數與不確定性。但是如何評論這種所謂的“不確定性”,我們有一系列問題需要回答。
其一:關予中國崛起之后會變革現行國際秩序。英國著名學者赫德利·布爾(Hedley Bull)認為國際秩序是指支撐整個人類生活的基本或主要目標的人類活動的格局。在此基礎上,我們所理解的國際秩序主要意指全球性國際機制(intemational regime)或國際制度(inter-national institutions)的形成及運作,主要是指國際制度體系。1840年以來,中國可以說被西方列強強行拉人世界體系,期間,中國的角色和身份幾經轉換,經歷了一個曲折的過程,從身處邊緣到被動參與,從部分接受到積極參與,從積極融入到全面參與,從全面參與到主動建構:進入2l世紀的今天,“中國接受了當前國際制度、規則和規范的大部分內容”。迄今為止,中國已達到美國等發達國家和印度等發展中國家加入國際組織數目的80%。1949—1979年間只加入37個多邊國際條約,而1979—2004年問共參加了近230個,而2005年一年中國采取行動的多邊條約就有12個,中國已經逐步融入國際社會。即使現行國際制度和規范還有些不完善、不合理的地方,國際社會也正在尋求以漸進的方式加以改善,作為已經全面參與其中并以這些國際制度和規范維護自身利益以及促進世界共同發展的中國,肯定不會以革命的方式去沖擊和改變現行國際秩序。正如美國前副國務卿佐利克所說,“中國不認為自己的前途取決于廢除現行國際體系的基本秩序。事實上情況正相反:中國領導人認定,他們的成功依賴于與當代世界聯網。”
其二:關于中國崛起之后會引發所謂的“霸權戰爭”。現實主義國際關系理論認為,新興大國崛起會導致現行國際體系結構與這一體系的基本權力分配之間的失衡,而這種失衡的基本解決或最終解決只能通過“霸權戰爭”,它是世界政治體系變革的基本機制。隨著中國的崛起,實力增強,那么根據這種理論,必然導致國際體系權力分配的不平衡,而這種不平衡的加劇必然引發“霸權戰爭”。但是,且不論當前以及今后二、三十年內中國還遠沒有挑戰“霸權”的實力(實際上這種說法仍然是基于現實主義理論來說的),即使隨著中國的崛起,實力上升,客觀而言其在國際社會的權力會增長,但問題的關鍵是它怎樣使用這些權力?是運用這些權力去爭奪“世界霸權”還是會跳出這個“權力怪圈”,運用這些權力去進一步維護世界和平?某些持現實主義觀點的學者認為,只要國際體系依舊是無政府狀態,只要國家的最高目標是生存,國家就會“別無選擇”地追求霸權,這不是國家愿不愿意的問題,而是國際體系的結構客觀性使然。這實際上涉及到一個深層次的理論問題,就是國家的對外意圖和意志在多大程度上能改變所謂國際政治的“結構選擇”?國家在國際體系中主觀能動性能否超越這種結構的限制性?事實上,在對中國60、70年代與80年代的對外政策的比較研究中發現,導致中國采取不同對外政策的原因并不僅僅存在于體系層面之上,而更主要的是由國內政治因素所決定。而且在對某些其他國家的對外政策研究中,也會得出同樣的結論。當然,我們不否認國際體系對國家的結構性限制,但是,更應強調國家在國際體系中的主觀能動性的發揮,強調國家自身的意愿和理念。對于中國而言,無論是就其歷史上一直奉行和平主義對外政策,還是就其當前正在尋求一個穩定和平的國際環境以便為其集中精力進行國內經濟建設服務,都說明中國在努力發揮自身的主觀能動性,去走出一條和平發展的新道路。正如中國常駐聯合國代表王光亞所說,人類已進入二十一世紀,經濟全球化迅猛發展,使各國依存度空前提高。和則共贏,戰則皆輸。大國崛起而引發沖撞的傳統模式,必然要讓位于彼此和平共贏的新模式。中國在發展過程中,不會、也不可能重復以往大國崛起的“零和”道路。唯一的選擇只能是和平發展,與其他國家實現共贏。
其三:關于中國崛起之后會“奉行霸權主義政策”。對這個問題的解讀,我們不妨根據國際關系理論的層次分析法(level of analysis)從三個層面來分析,即體系層面、國內層面、個人層面。
首先,從國際體系層面來看,中國崛起之后的國際格局應該是一個日益民主化的多極格局,國家之間的協調合作成為國際主流;同時,全球化深入發展,國家和地區之間的相互依賴(interdependence)日益加強,增加了國際關系的和平可能性。這種增強也說明了國家交往程度的迅猛提升,預示著國家之間了解和融合的加強,這種了解和融合的強化為國際社會某種社會共有觀念的形成提供了條件。一旦國家之間的互動實踐增強了相互之問的理解和認同,某種友善的國際文化就會形成,那時,權力政治的邏輯就可能被超越。
其次,從中國國內層面來看,有三方面的因素起著重要作用:一是中國的歷史經驗,二是中國獨特的文化,三是中國的現實社會。其一,中國的五千年文明史是一部與西方有著不同邏輯、軌跡、經驗的獨特歷史。五千年來,中國幾度成為地區體系的主導國,但卻從未奉行過擴張主義和霸權主義政策,而是以自己高度的文明來感召周邊,“懷柔遠人”,“修德來遠”,“協和萬邦”是中國一貫的政治邏輯;其二,中國傳統政治文化受儒家倫理政治觀影響深遠,“和合”文化不但是中國人的處世哲學而且也是中國處理和調整與周邊邦國關系的準則,“禮之用,和為貴”,這種政治文化決定了中國選擇一條爭取和平的國際環境來發展自己,又以自身的發展來維護世界和平的道路;其三,中國是一個有著13億人口的大國,自身的永續發展始終是國內面臨的難題和挑戰,維護自身和國際社會的和平穩定符合中國人民的根本利益,不可能置國家和國際社會的福祉于不顧去奉行霸權邏輯。
第三,從中國國家領導人的個人因素來看,鄧小平時代就把中國現在不稱霸,即使將來強大起來了也不能稱霸,要以此來教育我們的子孫后代作為政治交代;江澤民更加強調了經濟全球化是不可逆轉的時代潮流,中國要積極參與經濟全球化;以胡錦濤為總書記的中國新一屆領導集體,奉行“對外和平、對內和諧”,提出構建“和諧世界”的國際理念,這對中國的內政外交已經、正在并將繼續產生至關重要的影響。
綜上所述,所謂的中國崛起之后的不確定性,實質上是某些人從西方的歷史經驗和現實主義的理論邏輯出發。來評判中國崛起之后的政策走向。我認為,要化解“中國威脅論”,要打消某些人的疑慮,單靠“和平崛起論”“中國機遇論”是不夠的。我們反復強調中國現在的主要任務是國內經濟建設。但是,關于中國崛起的疑慮主要是在崛起之后的判定上。也就是說,20年或30年后的中國會怎樣在世界上行事,那時的中國在追求什么?這才是人們擔心和關注的核心問題。佐利克曾說,“對美國和全世界來說,根本的問題是:中國將如何運用自己的影響力?”這是一種可怕的,也普遍存在的心理。“除非它的確獲得一個答案,否則,對中國長期意圖的各種猜疑將仍然存在著,這些猜疑會使得它的‘和平崛起’變得比它所需要經歷的更加艱難。”所以,必須要有一個國家發展未來目標的大戰略,要有一個能夠得到國際社會廣泛認同的國際理念和發展目標,要有一個以普適性的人類價值觀念作為支撐的未來國際秩序的理想,這樣才能最終回答“崛起之后會怎樣”的疑問。
三、“和諧世界”:中國崛起之后的國際理念與國家發展的終極目標
1、“和諧世界”的提出及意義。
2005年4月22日,胡錦濤主席參加雅加達亞非峰會,在講話中提出,亞非國家應“共同構建一個和諧世界”。這是“和諧世界”理念第一次出現在國際舞臺。2個多月后的7月1日,胡錦濤出訪莫斯科,“和諧世界”被寫入《中俄關于21世紀國際秩序的聯合聲明》,第一次被確認為國與國之間的共識,標志著這一全新理念逐漸進入國際社會的視野。2005年9月15日,胡錦濤在聯合國總部發表題為《努力建設持久和平、共同繁榮的和諧世界》演講,向世界傳遞了中國渴望和平發展、愿做負責任大國,并希望與其他各國共建和平、繁榮、和諧世界的信息。
構建“和諧世界”這一理念的提出,向世界宣告了中國發展的未來走向及發展目標。反映了中國在21世紀的發展理念有了一定程度的轉變,那就是:其一,說明中國的目光不再僅僅盯著國內,而開始關注國際。說明了中國發展理念的更加開放、成熟和自信。中國聲稱要做一個“負責任的大國”,“和諧世界”理念的提出就說明中國要承擔更多的國際責任,不但關注國內的和諧發展也關注國際社會的和諧穩定;其二,說明中國發展的目標不僅僅是要實現中華民族的偉大復興,而且要在自己崛起之后努力去維護國際社會普遍認同的國際公理、國際正義和國際秩序,去身體力行構建一個以人類普世價值觀為支撐的“和諧”的國際社會,造福人類;其三,說明中國的發展不只是為國際社會提供經濟物質層面的貢獻,更要發揚和實踐中國千百年來的傳統文化精華,要用自己的發展道路和實踐行動超越某種現實主義邏輯,為國際社會提供理念文化層面的貢獻。
“和諧世界”理念是一個長遠的國際目標,這個理念的提出表明中國給自己的未來進行了一個明確的定位。無論所設想的未來“和諧世界”是獨立主權國家之間的一種“和諧”,還是已經超越了主權國家在一個更高層面之上的“和諧”,這些都有待于世界的進一步發展加以佐證,但是,這種理念的提出,明確了中國未來發展的意圖和目標,回答了中國崛起之后的“不確定性”疑問。
2、“和諧世界”理念提出一年來中國的實踐與行動:負責任大國形象的構建
(1)大國外交深入發展,戰略合作機制逐步完善:構建“和諧世界”的關鍵在于大國關系的穩定和發展。中美高層互訪不斷。2005年9月,胡錦濤主席出席聯合國首腦會議期間與布什總統會晤。11月,布什總統訪華。今年4月胡錦濤成功訪美。中俄兩國的邊界問題已全面解決。普京就任總統6年來第4次訪問中國,中俄聯合軍演、互辦國家年,戰略協作伙伴關系繼續向深度發展。歐盟是中國的第_大貿易伙伴,雙方領導人互訪密集。中印在結束邊界爭端、促進經貿合作上取得了不少成果。(2)建設和諧周邊,睦鄰外交成果顯著。中國利用亞太經合組織、東盟地區論壇、上海合作組織、“10+3”合作、中韓日合作、南亞區域合作聯盟等橋梁,積極參與周邊區域合作;推動朝核問題六方會談,積極化解地區矛盾。開放、健康和互利的合作局面正在中國周邊形成。(3)立足發展中國家,促進世界的和平與發展。中國領導人出訪了拉美、非洲、中東等地區,與阿拉伯國家、非洲、太平洋島國和加勒比地區國家建立合作論壇,與安第斯共同體建立了磋商與合作機制,通過增加援助、減免發展中國家債務等方式積極支持發展中國家加快發展。2005年,中非貿易額是50年前的800多倍,與拉美的貿易總額比2004年增加26%。
四、結語
任何國家的發展都是在一定戰略理念的指導下進行的,一個明確而清晰的戰略理念既可給崛起之中的國家以強大的動力,又可化解發展中的“安全困境”。“堀起之后”的戰略是個大戰略。構建“和諧世界”是中國一貫的外交理念的延伸和發展,也是中國傳統文化的積淀和凝結。這樣一個關于未來世界的構想,給中國的發展指明了一個奮斗的目標和行動的原則,也給國際社會指出了一個樂觀的前景。關于“和諧世界”的解讀及如何構建“和諧世界”還可能有著不同的聲音,但是,這個理念的提出本身就明確了中國的意圖打算,正如胡錦濤所指出,“歷史昭示我們,在機遇和挑戰并存的重要歷史時期,只有世界所有國家緊密團結起來,共同把握機遇、應對挑戰,才能為人類社會發展創造光明的未來,才能真正建設一個持久和平、共同繁榮的和諧世界。”這個理念有力回答了國際社會的猜測和疑慮,表明了中國和平崛起之后的國際戰略理念和國家發展盼終極追求目標,中國將會以自己的行動和實踐向世人證明自己對國際社會的承諾。
[責任編輯:崔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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