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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兵要遠(yuǎn)行

2007-01-01 00:00:00劉曉珍
草地 2007年4期

我們五個人都到齊的時候,接兵干部把我們集中起來,吃了在部隊的第一頓飯。聽當(dāng)過兵的人說,新兵到部隊,第一印象非常重要,可我到部隊的第一次亮相就亮得不好,到部隊的第一天心就提起來。接兵干部是個老同志,部隊的黃米飯不知吃了多少頓,眼睛毒辣得很,看人一看一個準(zhǔn)。他安排我們吃飯時桌上有一只燒雞,接兵干部招呼了幾次,大家誰也不動筷子,唯有我,在家離了肉是吃不了飯的,我夾了一塊雞胸脯,吃到嘴里真香,勾起了饞蟲,又夾了一塊雞脖子。接兵干部看了我一眼,我還想夾,可實在是伸不出筷子了。接兵干部又讓幾次,還是沒人動,他把雞肉給大家分了。分到我的時候,我想會給我分塊什么,胸脯、大腿是不可能了,哪怕分塊雞肋再咂摸咂摸滋味呢,沒想到,他把我錯了過去,我的臉紅了。我很快喝完了稀飯就放了筷子。第一次亮相就亮了個這,我想完了,為了我的饞嘴。我又為自己辯解,我是愛吃肉的。可是馬上又否定了自己的強辯:誰不愛吃肉,尤其是燒雞?怎么就我控制不住自己呢?

接兵干部把我們領(lǐng)到新兵連,親自交到了班長手里。我們五個兵全是女的,白燕、晏翠云、辛小萌、黃薇,和我。五個,太少了,連一個班都成立不起來,可是,男女畢竟還是有別的,又不好隨便添三個男兵進(jìn)來,就勉強編了一個班。還好,新兵連早已為我們準(zhǔn)備好了女班長。是個蒙族,眼睛細(xì)細(xì)的,年齡可不輕了,有二十五六的樣子。

接兵干部把我們逐一向班長做了介紹,我注意到介紹到我時指著我特意多說了幾句,我沮喪起來,是不是在介紹我的搶肉吃?把這樣的印象帶給新班長,我以后還怎么干呀?

女班長從接兵干部手里把我們接過來,臉立即嚴(yán)肅起來,招呼我們:“都拿小馬扎,開班務(wù)會!”

一路上我們一直嘻嘻哈哈的,看到班長這么嚴(yán)肅的神情,聽到班長這么正規(guī)的命令,我們好像才真正意識到我們是軍人了,連忙找來自己的小馬扎,坐下。班長繞著我們轉(zhuǎn)了一圈,說:“軍人,坐要有坐相,站要有站相,不準(zhǔn)靠床!不準(zhǔn)駝背,把身子挺直了,離床遠(yuǎn)些,端端正正坐好!”

聽到這話,我們連忙把胸脯努力挺得像雞胸一樣,端正坐好。

班長沒有表情地說:“介紹一下你們的個人情況吧。”

白燕首先發(fā)言說:“我,高中畢業(yè)就參軍了,其他沒什么可介紹的。”我們幾個的情況和白燕一樣,都是這樣,一出了學(xué)校就進(jìn)了軍營,人生履歷像一張優(yōu)質(zhì)的白紙一樣一片空白锃亮,單等著在部隊涂抹最新最美的圖畫,沒什么好說的。

班長突然問晏翠云:“你高中畢業(yè)了嗎?”

晏翠云聽到這個簡單的問題有點慌:“畢業(yè)了畢業(yè)了,有畢業(yè)證,我拿給你看看。”

班長笑了,又問:“多大了?”

“十八了,真的十八了,走之前剛過的生日,我媽一再囑咐過的。”班長笑了。這次我們也憋不住笑了。

班長突然像是很隨意地問白燕多大了,白燕不卑不亢道:“十八,要不我給你拿戶口來驗明正身?”白燕的爸爸是我們所在軍分區(qū)的副司令,從白燕的一舉一動和接兵干部對她的恭敬態(tài)度上可以看的出來。白燕想把這一點早點展示給班長。班長看了看她,臉上的表情看不出來是不是收到了。

散了會,辛小萌悄悄對我說:“白燕二十二了,在理發(fā)店上了兩年班了,早就是社會青年了,裝什么嫩,哄鬼去吧。”

“什么?征兵時不是明明要求十八周歲、應(yīng)屆高中么?”我愣了。

辛小萌撇撇嘴:“社會上的事,復(fù)雜著呢。白燕的爸爸是干什么的?塞個女兵進(jìn)隊伍還不跟玩似的。”

我是正二八經(jīng)高中畢業(yè),剛出了校園門,對辛小萌的洞察世事目瞪口呆。辛小萌又拋出了一個有分量的炸彈:“那個晏翠云,臉上的絨毛還沒褪盡呢,撐死也就十五歲,她爸爸據(jù)說只是個正營,不知道能量怎么那么大,硬是把她弄進(jìn)來了。”

什么?我又是一驚。辛小萌略帶嘲諷地笑了:“看我多大了?實話告訴你吧,我也是假冒偽劣的應(yīng)屆高中生,我去年就畢業(yè)了,高考落榜了,又補習(xí)了一年,不過,比起她們倆來,造假程度相對輕一些。”

“那個黃薇,別看一路上不吭不哈的,也不是個省油的燈。等著瞧吧,咱們這個女兵班,以后熱鬧的事多著呢。哼哼……”辛小萌念完了咒語,像個女巫一樣陰險地笑起來。

我看著辛小萌,不知道對她給我來到部隊上的這真實一課該感謝還是該生氣。

我們五個人自動地分成了兩撥半,我和黃薇湊到了一堆,白燕和辛小萌看著都不是省油的燈,卻總是同進(jìn)同出的,剩下個小屁孩晏翠云,沒心沒肺地一會兒和我們哪一撥混混,一會兒居然還跑去和班長吹吹她媽媽燒的紅燒肉是多么好吃。

我和黃薇湊到一堆的原因是一致的,我們倆的上進(jìn)心一樣強烈,每天都爭著打水、掃地、打飯、飯后擦桌子,目的也只有一個,新兵連結(jié)束時弄個嘉獎什么的。聽班長說表現(xiàn)特別突出的還有可能立三等功呢,有了榮譽,分配時可能分個好地方。對我們倆的積極,白燕和辛小萌頗有微詞,白燕到底年齡大些,還好一點,辛小萌就不同了,經(jīng)常冷嘲熱諷的,好像我們搶了她的頭彩一樣。問題是可做的好事就那么多,要總是等著別人做我們就做不上。這時恰好要配一個班副,矛盾就暴露出來了。

班長讓我們充分地發(fā)揚民主,自己選。我們內(nèi)心的真實想法當(dāng)然是選自己,可是才穿了幾天軍裝,也學(xué)會了虛偽,嘴上互相客氣著選對方。還是白燕老辣,嬉笑著對我說:“選你吧,你當(dāng)最合適,每天早早起來搶掃帚,吃苦精神堪和周扒皮比美。”這時候計較她話里的諷刺意味是愚蠢的,我也只好假模假式地說:“你經(jīng)驗豐富,是老大姐,你當(dāng)最合適了。”我們自己選了一圈的結(jié)果是每人都提名了一個人,導(dǎo)致票數(shù)分散,班長沉著臉說:“看來這民主還不大好實行,那就指定吧,就讓柳瑩干吧。反正新兵連是個臨時單位,三個月就解散了,干不干也是臨時的,意義不大。”

盡管班長輕描淡寫了選班副的意義,我還是感到了來自其他四個人的敵意。白燕陰陽怪氣地說:“就是,這么冷的天,人家也不能白早起呀。俗話說的好,無利不起早。”就連最小的晏翠云都說:“我每次吃完飯也積極收拾桌子了呀,我的表現(xiàn)也不比誰差呀。”連上廁所都和我一道的黃薇居然也生氣了,散了會,我叫她一道到井邊給班里打水,黃薇拉著臉說:“多冷的天哪,激動得掉到水里誰救咱呀!”天哪,這是看著老實的黃薇說出的話嗎!

選完班副,班長讓我們不要浪費時光,利用晚上的時間學(xué)習(xí),我們就紛紛趴在床上學(xué)條例條令,政治理論。

白燕也很忙,晚上吃過晚飯后總是趴在床上寫啊寫的。不過她好像背著班長,不愿讓班長看見她如此高漲的學(xué)習(xí)熱情。我悄悄走到她身邊,模仿班長嚴(yán)厲的聲音說:“鬼鬼祟祟干什么呢?”嚇得她把正在寫的東西馬上捂上了。回頭看是我,不高興地說:“開什么鬼玩笑,嚇?biāo)廊肆?”又忘記了剛才選班副的不愉快,換上笑臉說:“來來,你是文人,肚里墨水多,給咱幫個忙。”她們幾個都看到了我寫的詩,叫我文人。啊!她看的書竟然是情書大全!我哈哈笑起來。白燕生氣地瞪了我一眼:“一個女孩子,情感內(nèi)容一片空白多沒面子。”咦,白燕居然是這樣想問題的?白燕見我眼睛瞪得老大,低聲對我說:“別那么沒見過世面,來,剛好,幫幫忙,發(fā)揮一下你文學(xué)的優(yōu)勢,給我回幾封信。”

白燕賊頭賊腦地四下里看看,見沒人注意我們,悄悄地從床底下摸出一沓子信來:“來來,先看看內(nèi)容,然后有的放矢地幫我回信。”我打開了信,乖乖,都是男人寫給白燕的情書!而且,不是一個、兩個人寫來的,足有五六個人。從信里可以看出,這些男士的文化水平都不低,都挺有墨水的,里面居然有“兩情若是長久時,又豈在朝朝暮暮。”這樣的詩句。難怪白燕急得抓耳撓腮。

“這些信哪能讓別人代寫?”我把這些讓人看了臉紅心跳的信給她推了回去。“唉,咱的高中不是混下來的么,不是文化水平低些么?” “那你照實寫就是了么。”“你到底是懂不懂感情呀,我不能自毀在別人心目中的美好形象啊。”白燕簡直有些急了。

“那你以前是怎么保持形象的?”我問。

“唉,以前不是在一起嗎,光靠嘴就行了,說話誰不會說呀。現(xiàn)在分開了,要靠筆了。”白燕解釋道。

我還是猶豫著。十八了,我的情竇也要開了,對男女的事也有模糊的向往了,在我的向往中這么純潔的感情是要留著向心愛的人傾訴的,現(xiàn)在卻要提前拿出來,給不止一個的素不相識的陌生男人寫肉麻話,傾訴衷腸,誰知道那些男人都是些什么貨色?一個姑娘,現(xiàn)在是一個女兵,這叫怎么一回事呢?

白燕看出了我的猶豫:“咱們來了一個多月了,馬上元旦了,連里要評一次積極分子,我投你的票還不行么?”

我被觸動了。臨行前爸爸千叮嚀萬囑咐到部隊要“積極”,踢好頭三腳,要是來了一個多月就又當(dāng)上班副,又被評為積極分子,這個亮相多漂亮,多有面子啊。我勉強答應(yīng)下來。

過了十多天,白燕興奮地對我說:“還是你有水平,他們回信都表揚我呢,說革命軍隊到底是座大熔爐,把我鍛煉成了文學(xué)家,文字水平讓他們敬慕不已呢。”白燕這次學(xué)精了,只把回信里的大熔爐那幾行露出來讓我看,其他部分都遮了起來。

我也學(xué)精了,開始還針對不同的對象,琢磨不同的詞,后來想想這些男的彼此又都不認(rèn)識,不在一起,哪知道年輕漂亮的白燕在同時給他們幾個用情啊?又哪知道寫給他們的那些情意綿綿的信是由一個他們根本不認(rèn)識的陌生女兵寫的啊?想通了,我就把信寫成一樣的內(nèi)容,只是人稱不同。我在寫信的時候還想,這些對白燕含情脈脈的男人要知道給他們的回信是這樣出爐的,非得氣瘋不可。

白燕卻為能把這么多的男人拴在自己身邊得意得不行,原本漂亮的臉蛋有這么多的“愛情”滋潤著就更加動人了。

突然檢查軍容風(fēng)紀(jì),白燕的頭上正帶滿了卷子。白燕很愛美,女人在美的感受力方面是尖銳的,我們幾個剛集合到一起時就發(fā)現(xiàn)白燕的頭發(fā)總是在前額一邊彎著一個大波浪,當(dāng)時我們都不知道是怎么弄成的,等熟了以后才知道秘密,白燕總是在洗完頭之后拿卷子把頭發(fā)卷住,等干了放下來就是幾個自然優(yōu)美的大波浪。當(dāng)然,這是違反規(guī)定的。集合的哨音已經(jīng)吹響,拆卷子已經(jīng)來不及了,辛小萌幸災(zāi)樂禍地說:“看她還臭美,今天出丑吧。”

我小聲說:“我們是一個班的,她出丑影響的是我們班的榮譽呀。”

班長也嚴(yán)厲地看著白燕。因她爸爸是本分區(qū)的副司令,屬于現(xiàn)管型,又因白燕比班長小不了兩歲,班長對她還是禮讓三分,今天也是怒而不言。

白燕到底是白燕,只見她情急之中把無檐軟帽扣了上去,把幾個卷子都嚴(yán)嚴(yán)實實地捂在了里面。班長的眉頭皺著,也只能這樣了。檢查的是男兵排長,誰也沒那個膽量把帽子從她頭上摘下來吧。

我們站在隊列里,負(fù)責(zé)檢查的二排長在隊伍里嚴(yán)肅地轉(zhuǎn)來轉(zhuǎn)去。轉(zhuǎn)到白燕跟前,看著白燕頭上被卷子撐得高低起伏的無檐帽站住了。他一定發(fā)現(xiàn)了鼓囊囊的帽子問題,使勁盯著那里。我們站在隊列里,心都到了嗓子眼,以為他要有所動作了。二排長是個棱子,在他的排里別說對新兵了,對手下的兩個班長都是動輒呵斥的。按說新兵連只是個臨時單位,解散了回到原部隊,他和那兩個老兵身份一樣,可他好像沒有意識到,排長架子拿捏得可足,一時激動起來掀女兵帽子也不是沒有可能的事。白燕用江姐迎視敵人的眼神迎視著他,二排長還是有點犯怵。終于,二排長放過白燕,繼續(xù)往下檢查起來。

檢查完了,解散回班,班長陰著臉說:“以后不要制造這樣的緊張空氣,不要把社會青年的習(xí)氣帶到部隊里來,生活還是樸素點好。”白燕當(dāng)時沒吱聲,事后小聲說:“女軍人怎么了?當(dāng)了女軍人就不是女人啦?是女人就愛美啊,連這都不懂還管什么女人!”直到新兵連結(jié)束,白燕頭上的大波浪就沒停止過翻滾。

不知道誰把我替白燕寫情書的事匯報給班長了,班長陰著臉召集開班務(wù)會。我們趕緊拿出小馬扎規(guī)規(guī)距距地坐好,聽著班長訓(xùn)話:“小小年紀(jì),剛走出校門,當(dāng)了這么神圣的女兵,思想怎么那么復(fù)雜!要小心,一個女人、尤其是一個女兵,最重要的就是名聲,壞了名聲,一輩子抬不起頭來!”

班長又嚴(yán)厲地看著我:“咱們今天換一下班副,辛?xí)悦缺憩F(xiàn)一直很踏實,就讓她干!”聽到這一人事變更,辛?xí)悦饶樕像R上抹了激素一樣美滋滋地鼓脹起來。班長宣布完決定,就干脆利落地散了會。

被班長嚴(yán)厲地訓(xùn)斥了一頓,我和白燕的頭五類分子樣迅速地耷拉了下去。

最倒霉的是我,把自己的一腔熱情向五六個陌生男人傾訴了個夠,行為簡直像個害了春的不知廉恥的妓女,卻落得這個下場,真不知道無名火向誰發(fā)去。白燕叫我:“走,一起去上廁所。”我知道,這是她要找我談心。一個班六個人,成天吃飯睡覺放屁都擠在一起,根本沒有個說心里話的地方,所以哪兩個人要說點體己話,就相約著一起上廁所,把那個惡臭熏人的地方當(dāng)作傾訴空間。

我跟著白燕到了廁所,白燕連褲帶還沒解就迫不及待地問我:“你知道誰是叛徒?”

“我也正在想呢,誰舌頭這么長?把我擼了個溜光!”我憤怒地回憶著。

白燕憤憤地罵道:“奶奶的,追求者多怎么啦?追求者多說明本姑娘有魅力!歪瓜裂棗想讓人追還沒人肯追呢。”白燕總是有驚世駭俗的、老到的理論指導(dǎo)著她的實際。

她又憤憤不平地說:“我不過就讓你幫著寫了個回信!”

“你不會是懷疑我吧?我?guī)湍銓懙男牛f起來也是幫兇,我要是去匯報了還會被擼掉班副么?”我緊張起來。

“我還沒那么傻,當(dāng)然不會懷疑你。問題是總是有個告密者?肯定是辛?xí)悦?看她那當(dāng)上班副的一臉得意勁兒,真他媽讓人惡心!瞧班長那假正經(jīng)樣,那么大歲數(shù)的老姑娘了,裝什么嫩呀?瞧她自己,沒事就跟一排長往一起湊,眉來眼去的又算什么?”白燕居然罵起了班長。我連忙往外看看,還好,廁所離宿舍很遠(yuǎn),外面沒人。我驚叫著:“你可不能這樣說班長,傳到班長耳朵里咱倆都吃不了兜著走!”

“我哪天非得看她的好看!”白燕還是氣憤得不得了。

晚上到分區(qū)禮堂看電影,二排長值班帶隊。這家伙雖說是個老兵了,可在正規(guī)連隊里只是個班長,來到新兵連突然升為干部級別的排長,雖說是臨時的,感覺卻爽得不得了。現(xiàn)在統(tǒng)領(lǐng)著一支一百多人的正規(guī)軍,其中還有五個女兵,更是神氣活現(xiàn),得意非凡。到禮堂二十多分鐘的路程,不停地喊口號,還不停地訓(xùn)斥隊伍里的兵:“你!步子錯了!注意調(diào)整步子!”“你,喊口號聲音要洪亮,思想別溜號!”他手里拿著個手電,說誰的時候就毫無顧忌地拿手電在誰的臉上晃來晃去。對他的這種不文明舉動,我們幾個都心懷不滿。白燕小聲在隊伍中間說:“這么沒教養(yǎng),當(dāng)什么排長,只配回家種地喂豬!”

二排長沒聽見,第三次拿手電照我們的時候,白燕終于忍不住了,在隊伍里大聲喊:“照什么照?有你這樣當(dāng)值班排長的嗎?一點都沒有教養(yǎng)!”二排長被罵急了:“我這是在帶隊伍,執(zhí)行自己的職責(zé),看隊伍走得齊不齊,你憑什么不服從命令?”

白燕毫不示弱:“那你照腳就行了,憑什么光拿手電照人的臉?你當(dāng)是在農(nóng)村你們家的大田里呢,拿個手電隨便瞎晃!”

二排長給白燕頂?shù)谜f不上話來,沖著我們班長喊:“管管你的兵!這是在隊伍里!”班長輕聲呵斥白燕:“有什么問題私下解決,注意隊伍紀(jì)律!”

“甭管在哪,侵犯我的人權(quán)就是不行!”白燕非常強硬,把問題提到了侵犯人權(quán)的高度。

過了一會兒,二排長跑到隊伍后面,咚地踢了一個男兵一腳:“開訓(xùn)一個多月了,怎么還是順拐?比豬還笨!”男兵當(dāng)然不敢吱聲,連忙調(diào)整自己的步子。

白燕輕蔑地說:“找男兵撒氣算什么本事,有本事找我撒氣來!”我小聲說:“為了咱們班的整體形象,你就少說兩句吧。”白燕才憤憤地住了嘴。

班長也有心事,她想提干。可提干得上軍校了,由戰(zhàn)士直接提的可能性已經(jīng)很小,可是班長十六歲就當(dāng)兵了,上的又是牧區(qū)的馬背學(xué)校、文化很差,考上軍校的可能性微乎其微,班長就寄希望于直接提干。班長畢竟年紀(jì)大,有心事不屑于和我們這些新兵蛋子說,只是有時一個人坐著發(fā)呆。

一排長來找班長。一排長人長得很精神,說話做事不像二排長那么楞,在幾個男老兵里是鶴立雞群的,我們班長也愛和他聊天。訓(xùn)練間隙他倆總是湊在一堆說話,說得很愜意,班長臉上還時時浮出笑意。對他們的關(guān)系我們不敢妄加猜測,隱約聽說班長好像有對象,是個地方干部,可從沒見來過。

不知道什么原因,班長今天突然對一排長板著臉,愛搭不理的。一排長今天去了一趟鎮(zhèn)里,討好地拿出給她代取的照片說:

“照的挺不錯,你挺上相的。”

班長突然憤怒得紅了臉:“誰讓你看別人照片的?經(jīng)過誰允許了?”班長當(dāng)著我們?nèi)嗟拿嫦蛞慌砰L發(fā)難,搞得一排長非常尷尬,最后訕訕地走了。

我們都莫名其妙,不知道班長為什么發(fā)邪火。白燕幸災(zāi)樂禍地說:“哼,還說別人復(fù)雜,她自己發(fā)邪火比誰單純了!”

我不明白,問白燕:“班長怎么不單純了?”

白燕像看弱智一樣看著我:“傻瓜,這還看不明白?班長吃醋了!”

吃醋?吃誰的醋?哪來的醋?我還是不明白。白燕老三老四地拍拍我:“年輕啊,還得好好復(fù)雜起來才能明白男女間的事。”

后來,還是白燕在沒人的時候告訴我,一排長的農(nóng)村女朋友來信了,隨信還給一排長附了一張照片,給班長看見了,班長的臉就拉下來了。再加上班長提干的消息聽說又要泡湯,班長這陣子心情正煩著呢。

我還是不明白,向白燕請教:“這么說一排長有女朋友啊,咱班長吃的哪門子醋啊?”

白燕哼哼著說:“還不明白,班長對一排長有好感,但要是提了干,當(dāng)然不能找一排長做老公的,明顯的,一排長沒有提干的希望,年底就要退伍了,一個女干部不可能找一個農(nóng)民過日子;可是,班長又喜歡一排長,見一排長的農(nóng)村女友寄照片心里就不痛快。要我說,這難免不是一排長的激將法。”

“噢,有這么復(fù)雜?”聽了白燕偏僻入理的分析,我驚在那里,大張著嘴,半天不知說什么好。

白燕大俠一樣地拍著我的肩膀教育我:“生活是復(fù)雜的,好好學(xué)吧,兄弟。”

班長的心情突然好起來,聽說上面給了一個提干名額,專門指定給表現(xiàn)突出的女老兵。分區(qū)的女兵大都在醫(yī)院,班長明顯有了機會。可是醫(yī)院像班長這樣條件的女老兵有五個,班長的競爭對手也很多。班長為了增加自己的砝碼,決定在訓(xùn)練上下功夫,把我們班的訓(xùn)練訓(xùn)出成績來。班長是醫(yī)院來的,打個針輸個液還行,訓(xùn)練明顯不是她的強項,再加上班長是在馬背上長大的,腿是O型,自己的隊列都走得一瘸一拐的,就別提訓(xùn)我們了。班長又對一排長好起來,讓他幫助我們把訓(xùn)練搞上去。

看到班長又對他有了笑臉,一排長的心情也愉快起來,不僅自己老是耗在我們班,還把他手下最優(yōu)秀的一個班長抽過來親自給我們喊口令。這樣還覺得做得不夠,還把他排里隊列最好的排頭兵魏新抽到我們班給我們做示范。

我們在男兵的指揮下一動一動地訓(xùn)著,一排長為了討班長的歡心,也不憐香惜玉了,認(rèn)真地監(jiān)督他的班長,使勁地訓(xùn)我們并要求和男兵一樣高標(biāo)準(zhǔn),嚴(yán)要求。他自己則和我們班長湊在一起頭對頭地聊得很開心,不時發(fā)出壓抑的笑聲。我們累得要死,白燕小聲說:“瞧一排長那傻樣,還笑得出來。”

我不明白:“人家怎么就不應(yīng)該笑出來了?”

“他越幫班長,班長提干的可能性越大,他和班長越?jīng)]戲。你想想,他一個大頭男兵,沒有突出成績,提干肯定沒戲,等著他的就一條路,年底復(fù)員回家種地。班長要是提了干,他和班長還有戲么?這個傻子還在這南轅北轍地瞎使勁!”

“噢。”我如醍醐灌頂,“奧妙原來在這里!”

“班長也是,為了自己的前程瞎折騰我們。人家歷年的女兵在新兵連里都是走走過場,能應(yīng)付個集合就行,咱們又不到正規(guī)連隊,訓(xùn)那么好有啥用?咱們今年攤上她當(dāng)班長,可倒了霉了。”白燕又發(fā)牢騷。

“快閉嘴吧,要是再傳到班長耳朵里,還想不想干啦?”我小聲提醒她。

元旦快到了,我們的新兵生活也快近半,還真讓白燕說中了,真是要選一個積極分子,給個連嘉獎。班長說鑒于上次發(fā)揚民主的結(jié)果不理想,這次就她拍板了:“黃薇每天堅持打水、掃地、打飯,擦桌子,干得很好,這次連嘉獎就報她了,希望其他同志向她學(xué)習(xí)。”班長干脆利落地宣布完,這次臉綠的是我。就說打水吧,那么冷的天,每次到井邊打水都是我和她抬著桶去的。再說打飯,每次都是我們倆一起到炊事班,我還趁著炊事班長不注意的時候拿勺子盡量往我們的盆里埋伏兩塊肉,盡管是大肥肉,可我的心意盡到了,怎么就把功勞都記到她一個人頭上了呢?怎么沒有說理的地方呢?

班長剛宣布散會,黃薇就壓抑不住喜悅,提了大桶,興沖沖地找我:“走,打水去。”

“馬上該吹熄燈號了,這時還打水,掉井里誰撈我們啊?”我沒好氣地說。

黃薇討了個沒趣,只得把桶放了回去。

白燕真不是省油的燈,這時還來拱火:“看見了吧?班長的眼睛真是長到天靈蓋上去了,明明你每天的表現(xiàn)也不俗,她愣是看不見,這天底下上哪說理去?”

“你還說呢,都是因為給你代寫情書惹的禍!我就不明白,你和一個男人好也罷了,怎么要同時發(fā)展那么多感情!這也復(fù)雜過了頭吧?”我把火都撒到了白燕身上。

“我是答應(yīng)投你的票,我還想幫你把辛?xí)悦群完檀湓频钠币怖^來呢,誰知道班長不讓我們行使民主權(quán)利呢?”白燕喪氣地辯白道。

新兵連過去快一半了,我從班副變回了光棍不說,連個連嘉獎都沒弄上,這算咋回事呀?我心里的邪火真不知向誰發(fā)泄。

今天開始訓(xùn)練沒多久,晏翠云就被班長訓(xùn)哭了。這老兄也是笨到家了,開訓(xùn)近倆月了,正步練了倆星期,愣是順拐,馬上要會操了,班長急得夠嗆,讓幫助訓(xùn)練的魏新單獨給她開小灶。魏新挺有耐心,在一旁左一動右一動地領(lǐng)著她走。晏翠云也想走好,可是越想走好越出錯,走到后來胳膊腿都擰麻花了,身體嚴(yán)重變形,慘不忍睹。班長拉下了臉:“怎么搞的?你到底多大了,還沒長成人你們家把你送到部隊來干什么?”

晏翠云雖然只有十五歲,可也有自尊心呀,當(dāng)著男兵班長說她這么重的話,就受不了了,哇地哭起來:“我不干了,今天就給家里寫信,讓我媽來接我回去!本來我就不想當(dāng)兵,是我媽硬要我來的,我再不受這鬼罪了!”

晏翠云哭得驚天動地,那邊的男兵都無心訓(xùn)練,紛紛往這邊張望。都驚動了連隊干部,連長急忙跑過來問:“怎么啦怎么啦?出了什么事了?”班長簡單敘述了一下事情經(jīng)過,連長說班長:“你不要太著急,我們對你們的要求不高,會走隊列就成。實在不成隊列會操你們女兵班就別參加了。”

“那哪成!我們訓(xùn)練一點不比男兵差,會操我們一定得參加!”連長哪知道班長的心思,這種時候不讓我們班參加會操,班長不急才怪。

晚上我們正睡得香,突然哨子響了,凄厲的哨聲在沉沉的夜里顯得格外堅硬,班長在黑暗中催促我們:“快快,緊急集合!動作快點,誰先打好背包誰先出去!”

我們嘰哩咕嚕起來穿衣服,黑暗中不知誰拉著了燈,急得班長啪地拉滅:“不準(zhǔn)拉燈,燈亮著再快的成績都是零!”我們也顧不得我們應(yīng)該認(rèn)真訓(xùn)練還是不應(yīng)該認(rèn)真訓(xùn)練了,都忙著穿衣服、打背包。晏翠云著急地喊:“我的褲子呢?誰把我的褲子穿走了?沒褲子我可怎么出去呀?”聲音里都帶上了哭腔。這時候誰還顧得上管她?還是班長跑過去摸了半天說:“在地上,褲子怎么跑到地上來了?”

著急中我居然忘記了背包三橫兩豎的打法,急得四處張望。可這種時候大家都忙得四腳朝天,能指望誰呢?我只好胡亂把背包捆上,背著就往外跑。邊跑邊提鞋,這樣可以減少些時間。

等我們班晏翠云最后一個跑出來,連長嚴(yán)肅地看著時間,我們女兵班竟然用去了八分多鐘。他也顧不上講評我們,只是表情嚴(yán)肅地說:“前面五公里處一股敵特分子占領(lǐng)了我敖包山,現(xiàn)在,我命令你們:跑步前進(jìn),奪回敖包山!”連長說得跟真的似的,我們的心也跟著緊張起來,值班排長下了命令,我們跟在隊伍的后面,背著背包呼呼跑起來。

跑了一半,我的腿就邁不動了,胸里干得像著火,被子也抱在了胸前。再看看其他幾個,都跟我一個慘樣,晏翠云說話都有哭腔了。

等我們呼哧呼哧地跑到山底下,居然一個男兵都沒看見。晏翠云高興地叫:“我們比男兵先到!”我們幾個都說:“不可能吧?”正在我們疑惑之際,就聽見山頂上傳來了男兵放肆的笑聲。我們抬頭望去,只見先到的男兵們早已神氣地占領(lǐng)了山頂,正在晾汗呢。今天值班的又是二排長,還記著上次看電影白燕當(dāng)眾頂撞他的仇,一點也沒有準(zhǔn)備憐香惜玉的意思,根本沒給我們喘息的機會,就宣布敵人已被我消滅,山頭已被先前到達(dá)的他們奪回,部隊現(xiàn)在跑步返回。我看看我們幾個女兵,都是臉色慘白,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了。最慘的是晏翠云,勉強到達(dá)山跟前,就再也撐不住,抱著背包一屁股坐到地上,連起來的力氣都沒有了。她的背包和我一樣,早就跑散了,只能在手里抱著,聽到返回的命令,皺巴的小臉馬上又要哭,嘴里嘟囔著:“我得給我媽打電話,這兵是堅決不能當(dāng)了。我原來以為當(dāng)女兵多好玩呢,誰想到這么受罪呀。”班長恨鐵不成鋼地瞪著她。

等我們女兵返回營地時男兵早已解散,只有連長和指導(dǎo)員等著我們——說是我們班,只有四個人,天都快亮了,根本沒有晏翠云的影子。連長看了看快散架的我們,苦笑著說:“回去抓緊時間睡一會兒吧,明天還要訓(xùn)練呢。”

我們回去躺下,又過了好一會兒,晏翠云才抱著被子喘著氣回來,一只鞋子居然都跑丟了,那樣子,活像是逃荒逃進(jìn)來的。班長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怒氣:“看看你的樣子,訓(xùn)練訓(xùn)練不行,緊急集合緊急集合不行,真不知道你來當(dāng)?shù)氖裁幢?”

晏翠云再也繃不住,哇地大哭起來:“又不是我要來的,是我媽讓我來的,有本事找我媽去!”又來一句:“我要回家,明天就走,我受夠了!”班長氣得哆嗦,不知道說什么好。

白燕的床挨著我,上床后她小聲對我說:“班長太過分了,總是想讓我們和男兵一爭高低,男女身體素質(zhì)不一樣,她又不是不懂!晏翠云毛孩子一個,總拿她撒什么邪火?”

我說:“班長的心情可以理解,既然訓(xùn)一回兵,總是想訓(xùn)出些名堂來。我們不也是,既然當(dāng)一回兵,就想當(dāng)出個名堂來。”

“哼,這樣下去早晚要出大事!”白燕還是不服氣。她最近的心情也不大好,新兵連的生活太緊張,她和多個男人的情書往來又處于地下狀態(tài),要避著人,情急容易出錯,有一次,著急出去訓(xùn)練,她居然把我給她寫好的信裝錯了信封,而且是裝錯了兩對!結(jié)果可想而知,白燕接到的回信不再是恭維她的甜言蜜語,而是四位男士聲討她的直刺心窩的檄文匕首:“朝秦暮楚”啦、“風(fēng)流多情”啦、“身在曹營心在漢”啦,白燕由吃不到的白天鵝變成了人人嫌棄的臭狗屎,熱火朝天的情愛活動一下冷寂下來。她整個人也不再鮮艷飽滿,像脫了水的蔫干菜,無精打采的。

還真讓白燕說中了,晏翠云突然失蹤了!那天緊急集合后早晨起來,晏翠云的床就是空的,大家還以為是她起來得早,上廁所了。可是,等到開飯時都沒見她,我們找遍整個新兵連,都不見她的蹤影。班長這才急了,和我們商量要不要報告連部。我們都不吱聲。我們剛來部隊才倆月,部隊的規(guī)章制度還不知道怎么回事呢,這樣大的事怎么能幫班長拿主意呢?班長也是真的急了,否則也不會找我們新兵拿主意。

到了操課時還不見晏翠云的影子,班長沒了主意,把一排長叫到一旁,嘀嘀咕咕商量著。一排長肯定也覺得這樣大的事瞞是瞞不住的,不跟連里匯報,出了事故班長肯定負(fù)不起。班長垂頭喪氣地去找連長,連長聽完班長的匯報,臉色馬上變了,對班長說了幾句什么,班長急匆匆地跑回來,召集我們:“今天不訓(xùn)練了,整隊回班!”我們班的氣氛馬上緊張起來。

一向有章法的班長慌張地宣布:都去找晏翠云。為了縮小影響范圍,先只由我們班的人去找。我們停止了訓(xùn)練,全撒出去找晏翠云。新兵連方圓五公里的地方都找過了,沒有;無奈,連長只得停了全連的訓(xùn)練,把全連的男兵也撒出去找人。范圍擴(kuò)大到了方圓五十公里,還是沒有。連隊干部終于也沉不住氣了,報告了分區(qū)。

過了片刻,分區(qū)副政委來了,副政委了解了情況,陰沉著臉說:“找!搜遍草原的每一棵草也要找到!一個女孩子,出了什么事,我們都是罪人,誰都無法向她的父母交待!”班長的顴骨上本來有兩團(tuán)草原紅的,這下變成了慘白。

能找的地方都找遍了,還上哪里找呢?副政委說是搜遍每一棵草,可這是冬天,草荒得哪藏得住人哪?

天很快黑下來了,整個新兵連都籠罩在緊張壓抑的氣氛中。吹了熄燈號,班長匆匆從連部回來,宣布說:“睡覺,都上床睡覺!”躺到被窩里,白燕小聲對我說:“讓班長再爭強好勝,出了這么大的漏子,看她還提什么干!”“行啦,晏翠云真要有個三長兩短,我們哪個心里能好過?”我搶白她。白燕沒再說什么。

班里熄了燈,我躺在黑暗里,瞪著天花板睡不著。我看了看班長,班長連衣服都沒脫,躺在床上,默不出聲。班長今年是第八年兵了,提不了干,帶完我們這批兵就得退伍回家接著做她的女牧民了。估計她這會兒肯定也顧不上想提干的事了,肯定在想晏翠云的下落。一個女孩子,在荒無人煙的寒冷草原上,聽說夜里可能還有狼……

七葷八素地亂想了半天,我迷迷糊糊進(jìn)入了夢鄉(xiāng)。不知過了多久,班里的燈突然亮了,班里一陣騷動。我睜開眼,見是晏翠云穿著一件蒙古皮袍子坐在那里。我不相信地又睜了睜眼睛使勁盯著那個夸張的皮袍子看,不是她又是誰?

我們班的人嘩地圍了過去:“哎呀,你怎么這身打扮呀?從哪冒出來的呀?”晏翠云低著頭,用手絞擰著皮袍的邊,不好意思地笑著,一言不發(fā)。皮袍子太大了,明顯是件成人的,肥碩的蒙古成人皮袍,瘦小的晏翠云裝在里面都快找不到了。班長聽上去有點輕松地說:“都半夜了,讓晏翠云洗洗睡吧,你們也都睡吧,明天還要訓(xùn)練呢。”晏翠云回來了,班長的心情也輕松了許多。我們只得懷著一肚子疑慮睡去。

第二天我們才明白原委,原來晏翠云跑到了鎮(zhèn)上,到了那里又不知道下一步該干什么,到哪里,就在街上胡亂地轉(zhuǎn)游。剛好碰到了一位好心的女牧民,邀請她到家里做客,用蒙古族特有的馬奶酒招待了她。晏翠云哪勝酒力?喝了幾杯就多了,一頭栽倒在蒙古包里睡了起來。直到她醒了,一看都是晚上了,才想起自己出來并沒有請假,女牧民的丈夫騎著駱駝把她送了回來。

第二天,我們班照常訓(xùn)練。經(jīng)過了這一場虛驚,班長對我們不再板著臉,也不再說看人家男兵班如何如何的話了。只是晏翠云離隊出走的消息是怎么也遮掩不住的,隨著寒冷的北風(fēng)早就刮遍了全連的角角落落,我們訓(xùn)練時,男兵們看我們的眼神全都怪怪的。

元旦到了,新兵連為了活躍氣氛,要搞一臺晚會,讓我們班出一個女兵,和男兵里的頭面人物魏新一起當(dāng)主持人。班長問:“你們誰上?”我們幾個當(dāng)然都想上去露露臉,風(fēng)光一把,可嘴上誰也不好推選自己,班長又自己拍了板:“就讓黃薇主持吧,她的普通話標(biāo)準(zhǔn)一些。”啊?聽到班長這一決定,還沒等我們表示遺憾呢,辛?xí)悦鹊哪槷?dāng)時就黑了下來:“就她那z和zh不分的走風(fēng)漏氣話,也能叫做普通話?”

不知班長注意到我們班出現(xiàn)的階級斗爭新動向沒有,反正我們幾個早就有感覺了,魏新不辭辛苦地給我們幫扶了一段時間訓(xùn)練,辛?xí)悦仍缇蛯λ靶南蛲绷恕W詮奈盒聛淼轿覀儼啵習(xí)悦冗@個最討厭訓(xùn)練的家伙就一下子變成了訓(xùn)練發(fā)燒友,沒事就請教魏新踢正步時腳背和腳尖的角度關(guān)系啦,擺臂到第三還是第四粒扣子的問題啦等專業(yè)問題,那不恥下問的精神足以把每一個當(dāng)兵的人感動。更邪乎的,見了活兒就躲的辛?xí)悦冗€主動搶起了打水。白燕對我說:“注意到了嗎,辛?xí)悦鹊拇蛩畷r間?”

“打水時間有什么問題嗎?”我不明就里。

“傻瓜!每逢辛?xí)悦鹊骄叺臅r間就是魏新要出來打水的時間!”“噢!”經(jīng)這高人一點撥我恍然大悟,仔細(xì)觀察了一段時間確實如此。辛?xí)悦纫惨欢ń?jīng)過了仔細(xì)計算,經(jīng)常是她剛到井邊,魏新就提著桶來了。如果辛?xí)悦葋砹艘粫何盒逻€沒來,辛?xí)悦染脱b著水不好打的樣子,也踩著滑溜溜的冰,冒著一不留神滑到井里的危險,拿著水桶在井里晃上一陣子,直到魏新來了幫她把水打上來為止。魏新是干部子弟,有翩翩君子風(fēng)度,很知道體恤女性,每次幫忙打上了水還不夠,往往還要幫送到我們班門口。所以辛?xí)悦鹊拇蛩皂樀爻蔀榧s會的借口。

辛?xí)悦纫沧⒅卮虬缌耍衙济蔚眉?xì)細(xì)的,再對著鏡子擦點潤唇膏。這些少女懷春的點點滴滴還能逃得過女人的火眼金睛?尤其是白燕這類有著和男性周旋豐富經(jīng)驗的人。所以辛?xí)悦饶屈c可憐的還未綻放的愛情之花早就置身于眾目睽睽之下了。

魏新是出類拔萃的。他爸爸也是這個分區(qū)的主要領(lǐng)導(dǎo),可他矗立在一大群農(nóng)家軍哥中,身上一點沒有公子哥輕狂,而且身材高大,五官清秀,聲音低沉渾厚,天生就是少女的懷春對象。再加上訓(xùn)練成績也很突出,是新兵連里的紅人。別說辛?xí)悦龋褪前籽鄬λ灿泻酶小V皇前籽啾荒腥俗非髴T了,習(xí)慣守株待兔,可魏新對我們幾個女兵好像都彬彬有禮,沒有對白燕單獨發(fā)起攻擊的意思,白燕就沒有找到感覺,又不方便主動出擊,只能在一旁冷冷地看著辛?xí)悦葻狒[。

三個男兵排為了出彩,都找到了我們班長,都要求和我們女兵班合作。班長頭痛得很。我們就五個人,刨去一個報幕的,還剩四個,一個排派一個還有兩個排只能分到一個,問題是都把我們分給了男兵班,最后講評時是以班為單位,我們沒自己的節(jié)目,就沒法計算名次。班長只把我們中的辛?xí)悦扰山o了一排。一排長爭取到一個女兵,很有面子,嘴都快趔到耳根子了。另兩個排長不干了,話也說得難聽了:“咱們既沒一排長的貌也沒一排長的機靈勁兒,拿什么和人家競爭啊?”這話當(dāng)然要傳到班長耳朵里,班長也夠有修養(yǎng)的,愣是裝作沒聽見。

班長大概光想自己的提干問題了,壓根沒注意辛?xí)悦鹊募?xì)微變化,沒安排辛?xí)悦群臀盒麓顧n不說,把她分配給了一排,一排又把她分給了一班,一班又把她分給了武大郎一一全連最矮的男兵武力。武力個頭只有一米五左右,面色黝黑,身材短肥,恰好又姓武,想象力豐富的男兵連姓都省了,直接叫他大郎。正應(yīng)了那句話:上帝造人是公平的,關(guān)上了那一扇門,必然打開了這一扇窗子,大郎人長得不怎么樣,卻有一副好嗓子,用方言唱《走西口》,高亢激昂,還有一點點悲涼,首次亮相就博得了滿堂彩,全連無不為之動容。但是他只適于聞其聲不見其人,看著人欣賞唱,美感就會大打折扣。辛?xí)悦群痛罄膳涑粫f方言,可憐一個美女風(fēng)頭被一個三寸丁搶得精光,試唱了幾次,辛?xí)悦鹊哪樁伎旌诔赡咎苛恕?/p>

正式演出那天,黃薇和魏新報了幕,辛?xí)悦群痛罄缮狭藞觯€沒開始唱呢,臺下就哄堂大笑。大郎本來就長得三寸豆腐高,不知道從哪弄了件破皮襖反穿著,頭上還綁了條白毛巾,樣子別提多滑稽了;辛?xí)悦却┝艘患姆奂t襯衣,水靈靈地站在大郎身邊,當(dāng)時臺下就有人叫:“潘金蓮!”演出就是在會議室里,地方那么小,哪有聽不見的道理?氣得辛?xí)悦犬?dāng)時就臉綠了。

辛?xí)悦裙忸櫳鷼饬耍瑳]注意聽節(jié)奏,唱到最后的高音部分,竟然和大郎和不到一塊去了,大郎唱得激情澎湃,辛?xí)悦仍谝慌陨荡舸舻乜粗罄砂l(fā)愣。臺下有人喊:“大郎這口氣出得好!”最后本來有一個造型,是大郎摟著辛?xí)悦鹊难習(xí)悦鹊乖诖罄傻膽牙铮皇种赶蚯胺降模罄傻氖稚煜蛄诵習(xí)悦鹊难浚尚習(xí)悦葰獾靡差櫜坏脛e的了,一扭臉自己先下來了,把個大郎晾在臺上下不去上不來的。臺下哄然大笑。

千不該萬不該,這時魏新也笑了。別人笑也罷了,魏新居然也笑了,辛?xí)悦葰獾脝鑶杩奁饋恚骸斑@是什么破節(jié)目?根本就是耍猴!”班長不明就里,還批評辛?xí)悦龋骸澳憬裉煸趺蠢?怎么在臺上抽起風(fēng)來了?多好的節(jié)目被你演砸了,多影響我們班的形象啊?”

白燕在一旁直樂:“今天的節(jié)目太精彩了,精彩至極!”我對她無原則的風(fēng)涼話很不滿意:“咱們是一個班集體呀,她出丑破壞的是咱們班的榮譽呀,你還看笑話。”白燕不以為然道:“你的班副早就被撤了,你還積的哪門子極啊?”

班長又開了會,鑒于辛?xí)悦仍谠┩頃先绱瞬蛔R大體、顧大局的舉動,她的班副被撤了下來,接任者是黃薇。班長面無表情地宣布完,辛?xí)悦纫恢北镏难蹨I真的落下來了,憤憤地說:“以為我是專業(yè)演員哪?把我借給男兵班配戲,演好了沒我什么功勞,演砸了就把屎盆子一股腦扣到我頭上,這天底下還有沒有說理的地方?”黃薇則笑得一對本就不大的小眼睛彎成了月牙兒。到目前為止,她是真正的幸運兒,沒有比她再幸運的人了,新兵連才過半,又是嘉獎又是當(dāng)官的,過年娶媳婦,好事都趕一塊兒了。白燕氣得大呼不公:“憑什么呀?我干得比誰差了?訓(xùn)練比誰少吃苦流汗了?怎么就沒我什么事呀?”我說:“你忘了你影響惡劣的情書事件了?” 白燕瞪著一對美麗的大眼說:“男大當(dāng)婚,女大當(dāng)嫁,我都二十二了,情竇還不該綻開么?”到了這時候,白燕也不再隱瞞自己的歲數(shù),不說自己妙齡十八了。

黃薇當(dāng)了班副,本來就不低的積極性又漲高了,大中午,就招呼我:“走,打水去!”我在床上翻了個身,給了她個后背,懶洋洋地說:“下午還要訓(xùn)練,這么短的午休時間還積極,到了射擊訓(xùn)練場上睡著了,班長又該罵了,還是睡會兒覺吧。”黃薇碰了個釘子,還不死心,竟然自己提著個大桶去打水了。我想起來幫幫她,又想老是和她一起積極,好事都落在了她身上,我得到了什么了?就沒動。

沒想到,過了一會兒,黃薇渾身濕漉漉地回來了,坐在那渾身還發(fā)抖。連長嚴(yán)肅地把班長叫了出去。過了一會兒,班長臉色陰沉地回來了,對黃薇說:“以后不要一個人去打水,今天虧得是碰到了男兵,要是跟前沒人,你掉到井里,出了這樣的惡性事故,責(zé)任誰擔(dān)當(dāng)?shù)闷鸢?”黃薇穿著濕衣服哆嗦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辛?xí)悦蓉啃敝S薇,嘴撇了撇,沒說什么。白燕說:“看看,什么事做過頭了都會走向反面,積極過了頭差點要了命,咱們班要為打水損失了一個人,這算怎么回事呢?”白燕也真是,不放過任何一個貶損人的機會。

開始進(jìn)入射擊訓(xùn)練了,訓(xùn)練也越發(fā)艱苦了。草原到了最寒冷的季節(jié),白天氣溫都在零下十多度,齊膝的雪根本沒有融化的機會,我們也顧不得保持形象了,里面穿著絨衣,外面再套著棉衣,彼此看看,哪還有風(fēng)情萬種的女兵風(fēng)采?活脫脫蘇聯(lián)邊境線上溜過來的五具肥滾滾圓嘟嘟的北極熊。吃過飯,把外面地上的雪掃掃,射擊教員講解完動作要領(lǐng),我們按命令趴下,一趴就是半天。凍得硬梆梆的土地里的寒意透過棉衣、絨衣,直達(dá)我們的軀體,身體的熱量很快就被吸光了,人似乎成了一具僵尸,沒有知覺、沒有冷暖,只盼著值班排長發(fā)話,起來活動一下僵硬的肢體。班長著急地對我們說:“不要小看瞄準(zhǔn),練的時候不用心,真正射擊時就沒有好成績,還可能出問題!”條件太艱苦了,誰還能聽這樣的逆耳忠言?晏翠云好幾回都趴在地上睡著了。我們的脾氣也明顯火爆。幾個人之間的爭吵不斷,有時只為一句雞毛蒜皮的扯淡話就會爆發(fā)一場爭吵。

這一天又在訓(xùn)練射擊瞄準(zhǔn),二排長值班。本來各排都有自己的排長,各班還有班長,連隊干部為了表示和我們同甘共苦,也站在外面挨凍。按照分工,二排長只要檢查本排戰(zhàn)士的瞄準(zhǔn)情況就可以了,可他又要顯現(xiàn)一下手中的權(quán)力,不辭辛苦地檢查起全連的瞄準(zhǔn)來。我們班的人對他的咋咋乎乎本來就沒有好感,他到我們班的射擊位置時除了班長礙于禮貌招呼他一下沒人理他,可他就是這樣一個人,不知道看別人臉色,只知道按自己的意愿行事。他趴到了黃薇旁邊,把頭湊到黃薇的頭旁,順著黃薇的瞄準(zhǔn)視線檢查三點一線情況,他的臉色拉下來了:“都練了半個月了,基本的動作要領(lǐng)你怎么還沒掌握?準(zhǔn)星要在缺口的中央,你這樣瞄得滿滿的,正式射擊時非打光頭不可。”黃薇沒吱聲,也沒調(diào)整瞄準(zhǔn)狀態(tài)。“說你呢,怎么回事?”二排長在男兵群里樹立的說一不二的權(quán)威又受到了挑戰(zhàn),他憤怒了。

“光天化日的,你干什么?”黃薇的聲音尖細(xì),銳利,在空曠的訓(xùn)練場上顯得格外刺耳,相信全連的人都聽見了。

“我干什么了?你消極訓(xùn)練還不讓人說嗎?就你這訓(xùn)練,正式射擊時打光頭還是次要的,可能出事你知道不知道!”二排長氣得臉通紅。

“說訓(xùn)練就說訓(xùn)練,你動手動腳的干什么?”

“你血口噴人!”

我們都停止了瞄準(zhǔn),向黃薇方向看去——可不,倆人吵得這么激烈,二排長的手現(xiàn)在居然還放在黃薇的背上。我們頓時都笑起來。二排長左右看了看,才發(fā)現(xiàn)問題出在哪里,炮烙一樣縮回了自己的手,語無倫次地為自己辯解:“我根本不是有意要放上去的,我……它……這手……咳!”黃薇憤憤地怒視著他。

二排長還要說什么,連長過來了,把二排長叫到一邊:“你只管男兵就是了,女兵這邊叫她們班長自己管。”

“我又不是故意的。”二排長委屈極了。

“跟女兵說話做事要注意方式方法。”連長這樣指點他。二排長不好再說什么,垂頭喪氣地回到了他的排里。

乏味訓(xùn)練帶來的不快一掃而光,我們幾個紛紛丟開冰冷的槍,為黃薇的凜然大義叫好:“早就該教訓(xùn)一下他了。”

“上次看電影時我給了他個難看,不接受教訓(xùn),這次又來了。”辛?xí)悦刃覟?zāi)樂禍。

“本來射擊瞄準(zhǔn)就不行,還不趕緊訓(xùn)練!”班長呵斥我們。

黃薇出了口惡氣,后果也是嚴(yán)重的,中午班長就召開班務(wù)會,宣布撤掉她的班副,給我們半天時間,讓我們自己醞釀新人選。黃薇氣得不得了:“排長怎么啦?排長不也是男的么?就可以隨便把手放在女人身上?”我糾正她說:“是背上。”“哪里都一樣,背也是我身體的一部分!”黃薇氣鼓鼓地說。

公正地說我傾向二排長的手是不經(jīng)意地放上去的。你想想,要占一個女性的便宜,再笨的男人都知道選擇隱蔽的地方,而不是在眾目睽睽之下。估計二排長給男兵檢查瞄準(zhǔn)情況時就是把手隨意地搭在他們背上的,這樣頭湊的更近些,檢查起來更方便些。可能他太敬業(yè)了。忘記了身旁是一個女兵,又是很討厭他的女兵,這樣問題就復(fù)雜了,就不可避免地丟了一次丑。

聽說晚上要重選班副,白燕一下興奮起來,中午沒睡覺,專門跑到小賣部,買了半斤奶糖來,分給我們吃。那奶糖實在不怎么樣,十足的便宜貨,是哄農(nóng)村孩子吃的玩意。要是放在沒入伍前,我們是沒誰肯吃這種東西的,可這是在物質(zhì)匱乏的草原上,另當(dāng)別論,我們就往嘴里放起來。

辛?xí)悦群菍Π籽嗾f:“其實你不用投這么大的本錢,我們?nèi)齻€都被拉下了馬,輪也該輪到你了。”白燕不好意思地笑了。

“咦?怎么就該輪到她了?新兵連快結(jié)束了,我就不能體驗一把當(dāng)領(lǐng)導(dǎo)的癮么?”晏翠云叫了起來。

我們都笑了起來。是呀,人家晏翠云也是我們班的一員啊,怎么可以忽略不計呢?

晚上選班長,意見出奇地一致:選白燕。白燕漂亮的臉蛋興奮得紅撲撲的,仰頭注視著班長,單等著班長一錘定音。班長看了看她,說話了:“新兵連快結(jié)束了,班副也就是走過場,還讓柳瑩接著干吧。”咦?包括我在內(nèi),我們集體目瞪口呆。

看來白燕“復(fù)雜”的印象給班長留得太深刻了,新兵連結(jié)束班長都不打算原諒她。

晏翠云長嘆一聲:“哎,我是平民到底了。”

誰也沒想到,白燕壓起了床板。

早晨起床號吹過很久了,我們都穿戴整齊地往外跑出操,白燕躺在床上一動不動。班長跑出去又跑回來,叫她:“全連都集合好了,你怎么沒動靜啊?”

“我病了。”白燕拿被子蒙著頭說。

“哪里不舒服?要不要到醫(yī)院看看?”班長焦急地說。

“不用。躺躺就好了。”白燕不冷不熱地說。

班長顯然對這種不用治療只用睡覺的病沒有足夠的思想準(zhǔn)備,呆在那里不知該怎么辦好。外面全連報數(shù)的聲音很響亮,班長又不能丟掉外面的大部隊不管,只得說:“那就好好休息一下吧。”就急匆匆地跑了出去。班長讓我別出操了,回去照顧一下白燕。

我回到班里,問白燕:“哪里不舒服?我上衛(wèi)生員那里給你拿點藥。”白燕見是我,把頭伸出來,指指腦袋:“這里,有地方堵上了,怎么也想不通。藥是沒有作用的。”

咦?思想病?見我的眼睛瞪得大大的,白燕笑起來:“我就是要讓班長知道知道,這么忽視我是不行的,我不是可以隨便忽視的。”

“要不,我不當(dāng)班副了,讓你當(dāng)?shù)昧恕!蔽倚÷晫Π籽嗾f。對我再次當(dāng)選班副這件事,我一方面心里挺得意,證明我在新兵連里干得還不錯;一方面心里又有點愧疚,因為白燕對這個芝麻小官覬覦已久,這次幾乎以為是囊中取物了,誰想到班長又認(rèn)可了我。再加上白燕為這事壓起了床板,我“搶班奪權(quán)”的行為就更明顯。

“我又不是糊涂人,哪能怨你呢?都是班長,總是戴著有色眼鏡看人。我怎么啦?不就是長得漂亮點么?喜歡的男人多點么?就這么影響我的進(jìn)步?明天我到炊事班找點爐灰來抹到臉上,這樣就好了!”白燕氣得口不擇言。

出操回來,班長過來看望白燕:“好點沒有?咱倆出去談?wù)?”聞聽此言,白燕也顧不得說自己有病了,忽地坐起來,穿衣服就往外走。

班長和白燕在我們視線之外的地方待了半小時,回來時白燕的表情不那么生硬了,變得柔和起來;班長也挺輕松的,招呼我們:“吃飯,吃了飯集合訓(xùn)練。”

沒人的時候白燕對我講:“哼,班長看著牛,也得向我認(rèn)錯,她向我承認(rèn),她對我有點不公平,忽視了我。不過,她說班副已經(jīng)宣布完了,再改正對你不好,只能等下次了。哼,新兵連馬上要結(jié)束了,哪還有什么下次?我只不過要個說法罷了。”

我的一顆提著的心稍稍放下了些。唉,這個只有三個月的新兵連呀,還是蠻復(fù)雜的呀。

十一

臨近春節(jié)了,新訓(xùn)也馬上要結(jié)束了,連隊干部決定:還是在新兵連過完春節(jié)再散伙。我們幾個倒無所謂,反正是到部隊的第一個春節(jié),既然不能在家過,那么在哪過都一樣。班長說連里為了讓所有新兵不想家,決定還是舉辦晚會,這次的晚會規(guī)格、規(guī)模都要超過元旦晚會,要搞得隆重、熱烈、有氣氛,為了達(dá)到這樣的目的,晚會的節(jié)目質(zhì)量要高。新兵連臨近尾聲,該訓(xùn)的主要科目都已訓(xùn)得差不多,班長讓我們把主要精力都放在排練節(jié)目上:“給只有一次的新兵連生活來個精彩的結(jié)尾!”頓時,我們都躍躍欲試地行動起來。

班長還宣布:這次由我和魏新主持晚會。聽了班長這一決定,我觀察了一下,除了辛?xí)悦任⑽⒂行┎豢焱猓渌四樕系谋砬檫€可以。這說明什么?經(jīng)過了三個月的新兵連生活,我們都成熟了?不會再為了一點雞毛蒜皮的小事就摔臉子惡語相向了?還是我們學(xué)會虛偽了,知道社會是復(fù)雜的,必要的時候得把真實的感情隱藏起來了?到底是那種情況,我也說不好。

辛?xí)悦扔直唤枞ソo男兵們添彩,她這次沒發(fā)牢騷,愉快地去了;魏新本來有一個單口相聲,連隊干部為了活躍氣氛,決定選一位女兵和他一起說,魏新挑中了白燕。白燕幾次與班副擦肩而過,這次光榮入選,也愉快地投入了排練。

三十晚上,我們的晚會在大家的期盼中熱烈開場。晚會氣氛熱烈,隆重歡快,連隊干部都很滿意,大家也都很開心。鑒于今天是舊歷除夕,連里破例通知可以延遲到十一點熄燈。散了會,一排長意猶未盡地拿了兩瓶紅酒來到我們班找班長。班長沒在,被連領(lǐng)導(dǎo)叫去了,一排長有點失望。白燕拱他的火:“不見得沒有我們班長就喝不了酒了吧?”一排長想了想,頗有男子漢風(fēng)度地說:“誰說非跟她喝不可啦?酒就是助興的,能在新兵連里認(rèn)識你們幾個妹妹挺高興的,今天更高興,你們班長不在,咱們喝怎么樣?”白燕毫不示弱:“喝就喝。不就是兩瓶紅酒么。”黃薇和辛?xí)悦日伊私杩诙懔耍籽嗾泻粑遥骸皝恚喔保卤B就要結(jié)束了,你的班副身份也馬上就要結(jié)束了,你也可以放開些了么。”

被白燕將了軍,我上不來下不去的。細(xì)想想,新兵連結(jié)束就意味著我們正式走上社會,是真正的成人了,喝點紅酒應(yīng)該沒什么問題吧?我豪爽地答應(yīng)下來:“我到服務(wù)社整點下酒菜來。”一排長攔住了我:“你還是不懂酒,真正的喝酒是不用菜的。”

我還是太年輕了,忘記了紅酒是有欺騙性的,就被它欺騙了。這粘稠美麗的液體看著誘人,進(jìn)到嘴里甜甜的,從口腔一直舒服到胃里,我?guī)缀跬浟怂吘箤儆诰疲蔷凭陀芯凭怯卸葦?shù)的,我和白燕光顧貪婪地體驗它的香甜滋味了,一會兒功夫,兩瓶紅酒就見了底。恰在這時,班長回來了,一看著架勢,班長的臉就沉了下來。白燕看著班長,含糊不清地說:“哎呀你真沒口福,回來晚了,本來一排長是要和你一起慶祝除夕的。”我也大著舌頭附和道:“就是,班長,本來一排長是來找你的,美酒被我們代享了,你不介意吧?”班長忍無可忍,大聲喝道:“瞧你們喝得這副醉醺醺的樣子,太過分了!新兵連還沒結(jié)束,你們想干什么!”班長顯然是太氣憤了,根本沒顧及到一排長的面子,大概根本也沒想給他面子。一排長的臉更紅了,什么話都沒說就走了。

我被酒精興奮著,顧不上研究班長的憤怒到了什么級別,只是一再說:“我腦子發(fā)暈,要睡覺,要睡覺。”

“我宣布,撤銷柳瑩的班副,暫不配人!”班長連班會都沒開就宣布了這一最新人事變動。 “新兵連馬上就要結(jié)束了,現(xiàn)在還要換人嗎?”我在鉆被窩時還沒忘問這個問題。班長憤怒地瞪著我,一言不發(fā)。

十二

新兵生活就要結(jié)束了,我們都在算計著自己會被分到哪。分區(qū)也是以男性為主的,女兵可去的地方就是醫(yī)院。聽說分區(qū)機關(guān)也要一半個人,去給首長當(dāng)公務(wù)員。我們都盼著能被分到機關(guān),說起來也好聽,在機關(guān),又是首長身邊的人。晏翠云滿臉向往地說:“要是抽我給首長當(dāng)公務(wù)員,我保證把首長辦公室的痰盂都擦得明光锃亮的!”我們都哈哈笑了,唯有白燕不吱聲。我問她:“你就不盼著能為首長服務(wù)?” 白燕不屑地說:“伺候誰?我爸爸?在家都是我爸爸給我倒水,我當(dāng)了半天女兵,工作就是給他倒水這兵還當(dāng)?shù)糜惺裁匆馑?”我們聽她說的也有理,也覺得自己一心盼著給首長當(dāng)公務(wù)員這想法有點上不了臺面,就不再議論這件事了。

分兵的那一天到了,教導(dǎo)隊隊長把全新兵連的兵集合起來,宣布每人的去向。男兵大多是邊防團(tuán),我們都以為魏新會留到機關(guān),沒想到也是邊防團(tuán)。后來聽說本來考慮他父親的關(guān)系,要留他到機關(guān)的,他本人堅決要求到一線連隊去,說在那才能當(dāng)一個真正的兵。

最后宣布的是女兵。不僅我們,全連的兵都伸長脖子等著聽結(jié)果。大北風(fēng)呼呼的,把連長的聲音撕裂成斷續(xù)的爛綢子,散落在塵世中。結(jié)果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我們五個女兵的去處出奇的一致:分區(qū)醫(yī)院的——炊事班。連長尖著嗓子念完了炊事班三個字,隊列里爆發(fā)出了陣陣笑聲。嚴(yán)肅的隊列被這笑聲毀得松動了,不再堅硬,變成了一面歪歪倒倒的墻。

這是怎么搞的?不是我們幾個的老子來頭最大嗎?不是有可能成為首長身邊的人嗎?在炊事班掄勺子揮鏟子,這就是在部隊里風(fēng)毛麟角的、大熊貓一樣寶貝的女兵的工作嗎?我們幾個面面相覷,誰也不知道到底是答案錯了,還是我們錯了。白燕冷笑著:“準(zhǔn)是分區(qū)哪個家伙的神經(jīng)錯亂了一下。”

直到我們一個不拉到炊事班掄起了大勺,才知道,是分區(qū)主要首長發(fā)了話:這幾個干部子女太嬌氣,讓她們做一年的火頭軍,去去身上的嬌氣。于是,炊事班成了我們五個女兵新兵連結(jié)束后的第一份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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