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加坡人民行動黨是如何構建和諧社會的

作者簡介：姜衛平（1975- ），男，山東梁山人，中共中央黨校黨建教研部碩士研究生，主要研究方向為世界政黨比較。

摘 要：新加坡人民行動黨在成為執政黨后一直致力于構建和諧社會。人民行動黨通過多種方式，多管齊下，在對社會有效掌控的前提下，通過發展和諧的黨群關系，營造和諧的社會環境，建立和諧的勞資關系，實現了新加坡的長期和諧穩定，增強了執政的合法性。

關鍵詞：新加坡；人民行動黨；和諧社會

中圖分類號：D564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4-1605（2007）02-0036-04

新加坡人民行動黨在成為執政黨后，一直致力于構建和諧的新加坡，社會和諧成為使新加坡獨立后獲得迅速發展的首要原因。李光耀曾多次強調，要使一個國家的經濟迅速發展起來，一定要有長期穩定的社會政治環境，“沒有任何東西比政治動亂、或更糟的政治沖突，對經濟增長所造成的破壞來得更大。在多民族社會里，沒有其他東西比民族對抗、對土地和資源分配的沖突來得更加嚴重”^{［1］143-144}。因此，在李光耀的政治字典里，和諧壓倒一切。在他領導期間，人民行動黨通過多種方式，多管齊下，在對社會有效掌控的前提下，形成了和諧的黨群關系、政治環境、社會環境和勞資關系，構建了一個和諧社會，在一定程度上增強了執政的合法性。

一、發展和諧的黨群關系

人民行動黨始終以“促進國家福利和人民幸福”為宗旨，采取了一系列行之有效的措施，提高和豐富人民的物質文化生活水平，以密切黨與民眾的聯系。在這些措施中，最典型的是人民行動黨制定并長期堅持實行的議員接待日制度。每周一次的議員接待選區民眾的活動，是人民行動黨的所有議員必須遵守的一項制度。也就是說，在接待日，民眾沒事可以不來，但議員必須按時到場。由于議員接待民眾都是利用業余時間，所以一般是安排在晚上，接待民眾的時間和地點都是公開和固定的。議員的接待活動只規定開始的時間，而不規定結束時間，因為只要還有一位民眾沒有反映完問題，接待就不能結束。選民遇到的問題，大到失業找工作，小到社區發現蒼蠅、蚊子，都可以找議員要求幫助。民眾在接待活動中反映的情況，議員能夠當場回答或解決的則就地解決，涉及政府各部門的由議員本人向相關部門反映，過后還會不斷催問解決的結果。對于那些不符合法律、政策規定的問題，則由議員向民眾做好說服工作。對于那些帶有普遍性的、民眾反應強烈的問題，議員還可提請國會或政府進行審議，以制定或修訂政策法令的方法使問題得到徹底解決。除此以外，人民行動黨要求本黨議員在四年任期內，至少要到選區內的家庭拜訪三次。通過這些活動，人民行動黨強化了議員“權力來自選民，必須對選民負責”的觀念。議員在接待室的醒目位置懸掛起“為人民服務”的大字條幅，通過解決一件件關系民眾切身利益的大事、小事，拉近了與選民的距離，鞏固了黨的執政基礎。人民行動黨政府在制定具體政策時，也充分體現了造福于民的理念。如：全面實施了“居者有其屋”計劃，改善人民的居住環境；制定了一系列援助社會弱勢人群的計劃。在經濟衰退時期，人民行動黨提出了“五民策略”，即：了解民情、參與民生、反映民意、爭取民心、關懷民需；在各區設立幼兒園；開展一系列同成年人、老年人和醫藥保健有關的工作，其目的都在于讓人民安居樂業，平穩地度過困難時期。

由此可見，新加坡社會的和諧，首先在于人民行動黨建立了一套聯系群眾的制度，形成與民眾的緊密聯系，建立了和諧的黨群關系。沒有服務民眾、造福國家的理念，人民行動黨的執政基礎不會如此牢固，社會也不可能如此和諧。

二、營造和諧的社會環境

新加坡是一個由移民組成的多元種族、多元宗教、多元文化、多種語言并存的國家，這使新加坡的社會環境極其復雜。“新加坡的種族、文化、語言、宗教和幫派構成不僅多，而且差異大。他們分屬不同的文化類型、不同的語種和不同的宗教系統，由此造成的價值觀念、政見和經濟利益的分歧也特別大，有不易調和的特點，加之因經濟地位不同而來的階級差別，新加坡的社會構成就更復雜了，所以新加坡實在是個極易分裂的社會，這也是新加坡的國情、社會的現實”^［2］。

為了在這樣的多元環境里構建和諧社會，人民行動黨首先建立了能夠把不同種族、不同信仰、不同語言的民眾團結起來的“共同價值觀”。新加坡獨立以來，由于國家的特殊性，人民行動黨及其政府一直致力于培養新加坡人的國家意識。自上世紀80年代以來，逐步建立起一套各種族、各宗教都能接受的、具有主導意義的價值觀體系——共同價值觀。1988年10月，時任新加坡第一副總理的吳作棟建議要發展“國家意識”，他把這種國家意識稱為各個種族和所有有信仰的新加坡人都贊同并賴以生存的共同價值觀。此后，經過幾上幾下的反復討論和修改，1991年1月15日，新加坡國會審議并批準了政府提出的《共同價值觀白皮書》，規定以（1）國家至上，社會為先；（2）家庭為根，社會為本；（3）關懷扶持，尊重個人；（4）協商共識，避免沖突；（5）種族和諧，宗教寬容，作為“共同價值觀”的基礎。共同價值觀既包容了東方文化的傳統價值，又奠定了作為一個獨立主權國家所應具備的基本價值取向，蘊涵著促進新加坡長治久安的基本精神，規定了新加坡和諧、統一、繁榮、穩定的國家意識和國家、社會的利益高于個人利益的價值標準。盡管這一共同價值觀并非是通過各種價值觀的“自由碰撞”而自然形成的，但人民行動黨政府在推行中采取了求同存異、循序漸進的方法，力求在和諧環境中求統一，通過輿論導向，使人們逐漸適應共同價值觀，并最終使之成為保證新加坡長期穩定的國家主體意識，成為人民行動黨團結、凝聚民眾的精神武器。

其次，人民行動黨政府積極推行了種族、宗教和諧政策。在種族和諧方面，為了消除各種族之間的隔閡和沖突，人民行動黨推行了雙語教育制度，規定華人、馬來人和印度人除了保有自己的民族語言外，還要以英語作為各民族通用的語言；另外，各種族都享有平等的受教育的權利。雙語教育制度從文化和語言上減弱了各民族之間的隔閡，增加了相互的接觸和交往。為了維護種族和諧，促進各民族的團結，在推行組屋制度時，政府規定了在各居住區居民的民族比例，以促進民族融合。如規定各居住區居民的種族比例為：“華族人口在鄰區不能超過84%，每座樓房不能超過87%；馬來族人口在鄰區不能超過22%，每座樓房不能超過25%；印度族人口在鄰區不能超過10%，每座樓房不能超過13%。”^［3］另外，人民行動黨還采取各種措施，以保證少數民族在議會中的代表權、限制華人社團的作用。例如，獨立后不再從傳統幫派社團首領中挑選高層管理人才，政府高官大都不加入傳統宗鄉會館的活動等。同時，政府大力扶持各類跨種族、跨幫派的社團。在宗教和諧方面，早在1959年3月，新加坡政府就成立了一個由各派宗教領袖組成的宗教聯合會，旨在使新加坡多元宗教成為一種促進國家團結的力量，而不是成為國民分裂的因素。上世紀80年代，新加坡各教派之間的關系一度出現了緊張局面，為此，《維持宗教和諧白皮書》建議政府通過立法的形式，確立一些基本原則，作為新加坡各種宗教團體和信徒在處理與其他宗教的關系時必須共同遵守的準則。1990年，新加坡國會通過了《維持宗教和諧法案》，將《白皮書》的建議正式確立為宗教團體和教徒必須遵守的法律原則，還賦予政府專門的權力以維護教派關系的和諧。人民行動黨對待宗教和教徒有一個根本原則，就是宗教必須與政治分開。“宗教團體必須把人民的經濟和政治需要留給非宗教團體，如政黨，去處理。……把宗教和政治分開，各宗教信仰之間的相互容忍，在多元種族、多元宗教的新加坡來說，是非常重要的”^［4］。為避免宗教信徒只專注于參與所屬宗教團體的活動而減少了同其他宗教信徒的交流，以至削弱了社會的凝聚力，政府還采取積極措施加強不同宗教之間的聯系。2006年10月7日，政府總理李顯龍在為新加坡回教理事會在碧山設立的“和諧中心”（Harmony Centre）主持開幕時指出，新加坡人不只要維持回教徒與非回教徒之間的宗教和諧，也必須維持所有宗教及不同宗教信徒之間的和諧關系。李顯龍在典禮上宣布，政府設立了全國種族與宗教和諧常務委員會，以加強不同族群和宗教團體之間的聯系與互信。

再次，用法治保證社會和諧。新加坡的法律規范深入到實際生活的每一個角落，其立法之多，法律調節范圍之廣泛，在世界上是罕見的。例如，新加坡的高額罰款便讓許多人不寒而栗。新加坡社會被外人稱為“a fine society”，它有兩重含義，一是指新加坡是一個好社會，另一個便是指它也是一個充滿罰款的社會。“新加坡罰款不僅名目繁多，且數額也頗為壯觀。路上亂丟垃圾，罰款1000新元；隨地吐痰，最高罰款1000新元；在公共場所吸煙，罰款500新元；上廁所未沖水，罰款1000新元等等。據新加坡統計局統計，僅1981-1990年這10年，全國所收罰金總額便達9.1億新元”^［5］。而且，“如果因違法犯罪行為被開除工職，公積金也將被沒收。由于公積金在新加坡是全民推行，而且工作年限越長，數額越大。如果因一項小的違法犯罪行為而被全部沒收，個人損失實在太大。因此，公積金制度實際已成為政府實行嚴格管理的強大后盾，對違法犯罪分子具有巨大的威懾力”^［1］50-51。嚴格的法治使大多數新加坡人能自覺地約束自己的行為，也使新加坡在建國后很短時間里，便由一個臟、亂、落后的殖民地，變成了市容整潔美觀、社會秩序井然、人民有禮守法、官吏廉潔高效、人民積極向上的國家。

三、建立和諧的勞資關系

新加坡能有和諧的勞資關系，主要得益于人民行動黨處理好了與工會的關系。在新加坡，工會是一支舉足輕重的力量，它既是人民行動黨上臺的重要支持者，又曾作為反對派對人民行動黨形成強有力的競爭關系。人民行動黨執政后，逐步將工會改造成為積極支持政府的政策、維護國家經濟利益和社會穩定、協調勞資關系的一支重要力量。

全國職總是新加坡唯一的工會聯合組織。根據新加坡法律，全國職總不是人民行動黨領導的工會組織，也不是一個政府部門，而是獨立的工會組織。但實際上，全國職總在大政方針、路線和重大問題上，都是按政府的意圖行事的，因此，它在相當程度上是受執政黨領導的。李光耀上臺后，促使眾多各色工會逐漸融入親政府的“全國職工總會”。人民行動黨對全國職總的領導，主要是通過人士參與來實現的。全國職總的第一把手和秘書長，都是由副總理或人民行動黨其他高層兼任的。同時，人民行動黨的大批干部也被選到全國職總總部及其屬下工會工作。在各級工會任職的專業人士中，不少是人民行動黨的國會議員，這有助于加強人民行動黨對工會的領導能力。許多人民行動黨國會議員，其中包括一些人民行動黨內閣部長，同時出任各級工會的顧問，這也加強了人民行動黨與全國職總的密切關系。另外，由于全國職總的大部分經費都是由政府撥付的，這就從經濟上實現了政府對全國職總的領導。

人民行動黨政府與工會的合作，包括雙方人員的交叉任職、政策支持和建立協商機制這樣三種方式。

第一，通過雙方人員的交叉任職實現合作。全國職總與人民行動黨之間被稱為“共生關系”。李光耀曾經說，為了維系行動黨政府與職總之間的共生關系，鼓勵職總安排一些國會議員全職負責工會事務，并委任另一些議員到各個工會擔任顧問。這樣，既便于有人在內閣替工會說話，政府在討論政策的時候也會考慮到工會的觀點。同時，一些工會領導也被動員進入人民行動黨及其政府中工作。這樣，工會便實際地參與了國家政策的制定和決策。

第二，人民行動黨與全國職總彼此支持對方的政策。在國內外大政方針上，全國職總都力求與人民行動黨政府保持一致。比如，新加坡一直強調發展經濟的先決條件是社會穩定，而工業和諧又是其中極為重要的方面。政府大力提倡勞資政三方的合作關系，鼓勵工會積極參與到經濟發展中去。政府支持全國職總，全國職總也擁護政府，勞資政三方密切合作，使勞資關系一直較為融洽。從1986年至今，新加坡一直沒有出現過罷工，這是資本主義世界少有的，其中，全國職總起了至關重要的說服教育作用。同時，政府也確保全國職總及其下屬工會在新加坡的政治經濟發展中扮演關鍵性角色。 1985年和1986年，因受美國經濟蕭條的影響，新加坡經濟衰退，出現了少有的負增長。為了渡過難關，全國職總根據全國工資理事會的建議，決定支持政府凍結工資兩年的決定。職總花了4個多月的時間向職工做大量說服工作，終于使職工接受了政府的決定。

第三，通過協商進行合作。1969年召開的全國職總研討會正式確立了政府—勞—資三方聯合協商機制。李光耀對三方職責的設想是：政府負責調節；工人受到保護，不反政府與資方；資本家獲得合理利潤，并對社會公益事業作出貢獻。^［6］新加坡職工總會、新加坡雇主協會和政府三方協商機制，是新加坡勞資關系和諧的基礎。三方通過調解、協商或仲裁等方式來解決勞資糾紛，保證了新加坡工業關系的穩定。比如，建立工會、政府和資方聯合參加的協調機構，協商解決各方共同關心的問題。全國工資理事會就是這樣一個協調機構。工資理事會作為一個官方咨詢機構，是由政府、工會和資方人數均等的三方代表共同組成的，政府另任命一名獨立人士擔任主席。工資理事會每年都要提出一個工資計劃，保證工資有序增長；建立與新加坡經濟社會長遠發展相適應的工資制度；提出有關獎勵制度的建議，以提高企業經營效益和生產力。在工資理事會中，勞資雙方經常就工資和分紅問題進行協商，政府則根據需要從中進行平衡或施壓。圍繞工資和分紅，勞資雙方經常會發生激烈的爭論，政府這時就充當“裁判”，掌握最后的決定權。有工資理事會這么一個官方機構，盡管常有分歧，但勞資雙方仍很容易達成妥協。除了工資理事會外，在新加坡的公積金、生產力指導活動等涉及勞資雙方利益的領域，均由政府出面組織并參與建立三方協調機制。新加坡的社會協商機制，一方面以政府干預和工會參與，彌補了法律和市場對于實現和維護社會公正的不足；另一方面由于政府的主導，使協商對話一直以“雙贏”為其出發點和歸宿，因而不致傷害、至少不致嚴重地傷害雇主的利益。這樣，它便為人們提示了一種解決不同社會群體之間利益沖突的新途徑，一種符合新加坡政治理念、有利于實現社會公正的方式。

同時，人民行動黨主要通過制定完備的勞資關系法律來調整勞資關系，盡量減少工會的直接介入。《職工會法》、《工業關系法》和《雇傭法》等一系列法律法規，將雇員的基本工資標準、勞資關系的處理原則以及工會的權利和活動等，都納入了法制化的軌道，還明確了資方在招工、解雇、任免等方面的權力。^［7］總之，工會既有自己的利益，又從屬于政府的領導。這種從體制上確立的政府與工會的關系，為社會的穩定奠定了基礎。

對人民行動黨的政治精英們來說，任何社會的平衡都是動態的，社會和諧只能在發展中實現。這就要求人民行動黨及其政府，在它們與外部的關系上不斷進行調整。比如，在與工會的關系上，新加坡政府的努力方向，就是在確保政府對社會有效掌控的前提下，在經濟上和政治上都逐步放松對工會的控制，給工會以更大的自主權。由于有完備的法律制度作保障，勞資關系的和諧并不會因此而受到沖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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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王清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