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社會發展進步的三維尺度

作者簡介：孫玉娟（1964- ），女，山東即墨人，東北農業大學教授，碩士生導師，主要研究方向為馬克思主義理論。

摘 要：馬克思的唯物史觀以生產力狀況和人的自由全面發展為尺度來衡量社會發展進步。這兩把尺度是以人的尺度為基礎、手段和目的的內在統一。生產力的狀況是衡量社會發展進步的現實尺度，體現了對人的現實關懷；人的自由全面發展是衡量社會發展進步的理想尺度，體現了對人的終極關懷；人的價值及其實現是衡量社會發展進步的理性尺度，既保留和肯定了前兩個尺度的必然性、客觀性、合理性，也克服了各自的局限性和片面性。

關鍵詞：人的價值及其實現；社會發展進步；尺度

中圖分類號：A81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4-1605（2007）01-0014-05

在全面建設小康社會的偉大實踐歷程中，中國共產黨“要承擔起推動中國社會進步的歷史責任”，必須“把堅持黨的先進性和發揮社會主義制度的優越性，落實到發展先進生產力、發展先進文化、實現最廣大人民的根本利益上來，推動社會全面進步，促進人的全面發展”^[1]。這一思想是馬克思主義關于社會進步理論在當代的發展，是馬克思主義的價值理想和人文關懷在當代的體現。其實，社會發展進步是以必然性為基礎和前提的客觀歷史過程，但不同的人從不同的角度去觀察，對社會發展進步的感覺和評價往往大相徑庭。以什么尺度來衡量和評價社會發展進步，不僅是重大理論問題，而且也是無法回避的現實問題。從理論和實證兩個方面明確社會發展進步的尺度，既有助于我們以全面、客觀、理性的態度來面對社會現實，積極主動地參與社會進程，正確認識改革開放20 多年來中國社會發生的巨大變化，也有助于為某些重大戰略性決策的選擇提供理論上的依據和支持。

一、生產力狀況是衡量和評價社會發展進步的現實尺度

以生產力狀況作為衡量和評價社會發展進步的尺度，是唯物史觀的基本思想。馬克思恩格斯在其科學世界觀創立之初就指出：一切重要歷史事變的終極原因和偉大動力是社會經濟的發展、生產方式和交換方式的變革。“歷史過程中的決定性因素歸根到底是現實生活的生產和再生產”^[2]477，“生產歸根到底是決定性的東西”^[2]481。馬克思恩格斯竭力尋找社會發展與生產力狀況之間的因果關系。這種因果關系從必然性的高度表述為生產力是社會變遷的最終決定性力量，社會發展進步可從歷史的和現實的生產力狀況中找到最終原因。“手推磨產生的是封建主的社會，蒸汽磨產生的是工業資本家的社會”^[3]108。鐵制農具、工具的出現標志著人類走出了原始蒙昧狀態，蒸汽和電力的發明與應用是人類進入現代社會的象征。從靜態角度作觀察和判斷，一個社會發展進步的程度，可從它現存的、正在運作的生產力水平中窺見一斑；從動態角度來預測與分析，一個社會的發展態勢，可從其既成的生產力及其所具有的潛力中得到說明。從這個意義上講，只要了解一個社會生產力發展的實際狀況和水平，也就了解了這個社會發展進步的趨勢和面貌。

然而，在衡量和評價社會發展進步的尺度問題上，由于這種觀點較多地關注了對因果關系和終極原因的闡述，忽略了生產力狀況與社會發展進步之間并非是簡單的因果關系，更不是直線式的終極原因，所以只能做衡量和評價社會發展進步的尺度之一。

第一，社會發展進步是一個內容全面而豐富的概念，生產力則是內涵相對簡單、有限的概念。

生產力狀況相對于社會發展進步具有根本的和決定性作用，但并不是惟一的和全部的內容及作用。從根本上決定一個事物存在與否的原因，并不能直接決定該事物的具體存在形態以及這個事物存在的具體細節、過程和面貌。相對于一個社會來說，政治、經濟、文化諸多方面都表現出某種獨特性，其中有一些不能直接從現實的生產力狀況中找到因果關系的答案。因此，越是具體到某一層面、某一領域，生產力這個尺度的局限性和矛盾性就暴露得越明顯。從這個意義上說，生產力的發展，往往并不能直接造成社會發展進步的即期效應，中間要經過許多中介環節和中介過程的轉換。相對于社會發展進步來說，生產力只具有手段的作用，要通過生產力發展達到全面實現社會發展進步的目的，不能脫離生產關系這個重要范疇。生產力所創造的物質財富，要通過生產關系這個環節才能作用于社會生活各個方面，才能實現社會主體的意志與愿望。

第二，生產力狀況和人的自由全面發展構成一對矛盾和悖論。

從歷史的、現實的以及可以預見的未來考察，生產力發展的每一步必然以越來越精細的分工為基礎和前提，以把人固定和束縛在某一具體的、專門的勞動和工作崗位上為前提，因而，是以人的片面發展、有限自由為前提。生產力是人們創造歷史活動的起點，其發展表現為人們創造歷史的過程，人的自由全面發展則是人類創造歷史活動的最終結局。生產力狀況和人的自由全面發展都來源于人的內在需求，根源于人的類本質特性。同根同源、最終目標完全一致的兩個命題，卻只能通過一系列矛盾和悖論的不斷展開來實現，通過長久的“否定之否定”過程來實現。推動人類社會不斷向前發展進步的動力是人們對美好生活的不懈追求，但這個目標只能通過現實的勞動和創造才能最終得以實現。人民所關心的是自身勞動和活動所創造出來的實際效果、效益，其一般標志就是實現生產力發展的程度與水平。人類憑借自身的理性和智慧，能夠接受和認可這個矛盾和悖論的存在。但生產力狀況作為衡量和評價社會發展進步的尺度具有局限性則是明顯的、不能回避的。

生產力狀況作為衡量和評價社會進步的尺度，是一種相對意義上的認識。相對于特定時代、特定民族、特定歷史階段的實際狀況而言，任何國家或民族的既成生產力都有其歷史的、自然的和社會的成因。人的主觀努力、人的能動作用固然重要，但并不能成為超越一切條件的決定因素。因此，當我們運用生產力這把尺子去衡量和評價社會發展進步時，不能無視其基礎、起點、客觀條件、歷史成因、發展的趨勢以及潛力和持久力等各種相關要素指標。對生產力和社會發展二者的相互關系，既要有靜態的觀察和考察，還要做動態的分析和預測。如果我們把生產力這個尺度絕對化、僵化，那么其局限性和不可操作性就會愈加明顯。

二、人的自由全面發展是衡量和評價社會發展進步的理想尺度

實現人的自由全面發展，是人作為類存在的最高價值體現，是人的類本質的核心，是人類從必然王國進入自由王國的客觀標志。一百五十多年前，馬克思斷言共產主義是“以每個人的全面而自由的發展為基本原則的社會形式”^[4]，這似乎已是一個永恒真理。但是，我們仍然只能有條件地同意這個觀點，即實現人的自由全面發展是衡量和評價社會發展進步的理想尺度，是社會發展進步的終極目標，因為這個尺度尚缺少現實性基礎。

對社會發展進步的衡量和評價，應有三個視角：目標、階段、過程。目標可以進一步分解為終極目標和現實目標。對現實目標的追求使社會發展進步表現出階段性。在社會發展進步的一些具體階段上，不可能呈現出對終極目標的直接接近和亦步亦趨。把現實目標與終極目標對立起來，背離終極目標是錯誤的；超越和無視社會發展階段上的具體實際情況，以終極目標否定和取代現實目標也是錯誤的。因此，社會發展進步的尺度是目標、階段、過程三個要素的統一，體現了“以人為本”、“以人為目的”的最高原則。對社會發展進步終極理想目標的追求，體現了對人的終極關懷；對社會發展進步的現實具體目標的追求，體現了對人的現實關懷。人無論作為生命個體還是作為類存在，這兩種關懷都必不可少。正是在這個意義上，我們把人的自由全面發展定義為社會發展進步的理想尺度和終極目標。

然而，在社會發展進步的具體階段和現實過程中，我們還不能以人的自由全面發展作為衡量和評價的尺度，這在邏輯上出現了“既是尺度，又不能作為尺度”的矛盾命題。為了說明和解決這個難題，我們有必要對馬克思恩格斯關于人的自由全面發展思想再做一番理性和實證相結合的思考。

第一，馬克思恩格斯在理想意義上提出人的自由全面發展這一命題，是對社會發展進步的最高理想和終極狀態的描述。

多少年來，人們較多地注意了馬克思恩格斯在《共產黨宣言》中提出的“每個人的自由發展是一切人的自由發展的條件”^[3]273，卻較少注意甚至忽略了他們在這句話之前所設定的一系列前提條件。如“階級差別在發展進程中已經消失”、“全部生產集中在聯合起來的個人的手里”、“公共權力就失去政治性質”、“消滅了它自己這個階級的統治”^[3]273等。顯然，馬克思恩格斯描述的是人類在推翻資本主義，實現共產主義的社會理想之時所呈現的美好景象。遺憾的是，在馬克思恩格斯發出關于人類理想唱響的一百五十多年之后，社會主義仍然不可避免地要定位于“初級階段”。特定的階段，是社會發展進步不可逾越的客觀過程，必然要有自身所追求的具體目標，必然以向這個具體目標的接近趨勢作為衡量和評價這一特定階段和具體過程中社會發展進步的尺度。籠統地把人的自由全面發展作為衡量和評價社會在這一具體特定階段上發展進步的尺度，無疑要陷入空想和烏托邦的境地。

第二，馬克思恩格斯在消滅社會分工基本社會條件下提出人的自由全面發展這一命題。

按照馬克思恩格斯的想法，消滅社會分工才能保證每個社會成員都能按自己的愿望自主地選擇活動方式。“在共產主義社會里，任何人都沒有特殊的活動范圍，而是都可以在任何部門內發展。社會調節著整個生產，因而使我有可能隨自己的興趣今天干這事，明天干那事，上午打獵，下午捕魚，傍晚從事畜牧，晚飯后從事批判，但并不因此就使我們成為一個獵人、漁夫、牧人或批判者。”^[3]37-38馬克思恩格斯的前提和結論有著嚴謹邏輯聯系，即只有消滅了社會分工，才能有人的自由全面發展。然而，消滅社會分工，至少在我們自己設定的社會主義初級階段，無論如何也不能去做這種嘗試和努力。因此，以消滅社會分工為前提條件的人的自由全面發展，只可以作為社會發展進步的理想尺度，而不能作為社會發展進步某個特定階段、某個具體過程中的現實尺度。混淆甚至抹殺理想目標與現實狀態之間的界限，就會失去歷史唯物主義的基本立場。

第三，馬克思恩格斯一貫主張和堅持社會發展與人的發展相統一的基本立場和觀點。

馬克思恩格斯從來都反對抽象地談論人、人性、人的本質。人既是一個類的存在，又是現實的、具體的生命個體。“以人為本”，既要從人類的意義上去詮釋和解讀，也必須考慮和面對現實的、具體的人。人的發展、進步、自由都是客觀的歷史過程，社會的發展進步及人自身的發展進步的每一個特定階段，都必然會產生一系列具體的、現實的愿望、要求和可望又可及的發展目標。因此，“以人為本”作為一個最高的原則和定律，必須包含現實社會的具體內容和鮮明的時代特征，即社會發展進步的尺度，必須體現出對人的現實關懷。只有如此解讀，“以人為本”的原則才會獲得現實的以至于永恒的生命力。

社會發展進步以人為尺度，人對發展與自由的追求也不能脫離特定社會的具體狀況。社會在每一個特定階段上的發展與進步，必然要產生一些能夠被絕大多數社會成員所認同與接受的標準。如在社會主義初級階段的中國，貧困人口仍然占很大的比例，他們作為人的基本生存條件尚未得到充分的保障，那么，到底有多少人會對“白天打獵，晚上批判”產生興趣？有限自由、片面發展的條件尚且難以實現，人的自由全面發展又從何談起？尋找和確立具有現實意義的衡量和評價社會發展進步的尺度，必須具有可操作性、可觀察性、可測度性。脫離實際、脫離國情、脫離具體發展階段，只能是海市蜃樓，好看而不實用。

三、人的價值及其實現是衡量和評價社會發展進步的理性尺度

作為衡量和評價社會發展進步的尺度，生產力狀況和人的自由全面發展這兩個命題都有一定的合理性和必然性，但也都具有不可避免的片面性和局限性，在理論和實踐中會遇到一系列不易解決的悖論和難題。因此，必須克服上述兩個尺度各自的片面性和局限性，找到這兩個命題之間的聯系，把它們變換成一個命題、一個尺度，即以人的價值及其實現作為衡量和評價社會發展進步的理性尺度。

第一，人的價值及其實現體現了人所追求的自由全面發展的終極理想目標，把這個目標轉換為一系列的過程和階段，表現為人的價值及其實現在主客體統一層面上的不斷展開。

人的價值實現在主體層面上展開，表現為人是社會的主體，人在社會上具有至高無上的地位，社會的一切存在、過程無非都是為了更好地滿足人自身的需要，提高人的生存質量，維護人的尊嚴。在主體層面上，人作為目的而不是作為手段存在，人在社會上的一切努力、奮斗、拼搏、犧牲，無非都是為了人自身的存在和發展。“以人為本”、“以人為目的”，這是任何社會發展進步都不可偏離的坐標。從這個角度來觀察和考察，社會發展進步無疑等于人的主體地位的強化鞏固、人的價值的不斷實現、人的現實命運和生存狀況的實質性改變。在價值關系范疇中，人作為主體，不僅體現為需要與需求的主體，更重要的是體現為能動性與實踐性的主體。人的價值、人在價值關系范疇中的主體地位，從根本上說通過人自身的實踐活動確立和展開。“以人為本”、“以人為目的”通過人的實踐活動來實現。因此，以人的價值及其實現作為衡量和評價社會發展進步的尺度，表現為人的實踐潛能的發揮、實踐內容的更新、實踐空間的拓展、實踐層次的提高、實踐自主性的增強。這一切無疑都是衡量和評價社會發展進步的顯性標志。人的價值實現在客體層面上展開，表現為人面對他人、面對群體、面對社會和人類所具有的價值和意義。“以人為本”、“以人為目的”，內在地包含了作為客體、作為手段而存在的人。社會的發展進步要通過無數人的活動去推動、拉動和創造，人類至善至美的最高理想要通過無數代人的刻意追求才有可能實現。因此，在客體的意義上展示人的價值，就是為他人、為社會、為人類刻苦努力、艱苦奮斗、節制克己、奉獻犧牲……，內在地符合人類作為類存在的價值和終極目標定位。在這個意義上，社會不僅要追求發展與進步，更要為自己持久的發展進步保持推動力、活力和可持續力。這一切無疑都是衡量和評價社會發展進步的內在尺度。人的價值及其實現在主客體統一層面上的進一步展開，表現為在人與社會的價值關系范疇中，人不可能是單純的主體或單純的客體，人是主客體雙重關系的統一體。

人之所以是需要的主體、實踐的主體，無疑是為了更好、更充分地去履行和實現作為客體的責任、使命。作為客體的人，在社會發展進步的歷程中要付出、要奉獻、要犧牲，也是以人的自為、自覺、自主及其能動性為基礎和前提，是人追求人的內在價值、內在要求和內在愿望的外在表現。在這個層面上，社會發展進步是通過人作為目的與手段的統一體來實現，是通過人追求自身價值關系中的主客體統一來實現。但在現實的社會狀態中，作為主體和客體的人是分離的，作為目的與手段的人是對立的，一些人處在永恒的目的、永恒的主體地位，而另一些人則是作為永恒的手段、永恒的客體而存在。這種在價值關系體系中的不平等狀態，是社會發展進步所面對的問題和必須解決的課題。

可見，人的價值在主客體統一的層面上展開和實現是一個過程，同社會發展進步在實質上是同一過程的兩種不同表達方式。正是在這個過程中，人的自由全面發展才兼具理想與現實兩種內涵和兩方面的意義，即社會追求至善至美的終極意義和社會發展進步每一個具體階段上的現實意義。

第二，人的價值及其實現與生產力發展的狀況同樣具有內在的包容性、一致性，是同一層面上展開的歷史與邏輯的統一。

在任何時代的生產力結構中，人作為生產力要素，始終處在生產力的主體地位，具有能動作用。但人作為生產力結構中的主導因素，是以分工為基礎和前提的，是以犧牲人的自由全面發展，以有限自由、片面發展為代價。人在生產力結構中的這種地位，正是人在價值體系中客體地位的真實寫照。生產力的發展以分工為前提，是分工越來越專門化、精細化的過程，否則，就不能實現社會發展進步。人的價值及其實現，在其現實性上，絕不能脫離特定的社會分工體系，也不可能全面地、自由地占有和駕馭這種分工體系，而應該在這種分工體系中找到并確定自己的位置，全面占有和駕馭這個專門的位置，發揮自己現實的能力，挖掘自己潛在的能力，最大限度地肯定和實現人的價值，這就是社會發展進步的尺度。如前所述，生產力的發展以分工為前提，導致了人的有限自由和片面的、單向度的發展。這個矛盾悖論，我們只能從人的價值及其實現這個命題的展開中找到答案。

作為個體生命的人，在時間上是有限的，在特定的社會條件下，人的生存空間、發展空間也是有限的，因而人的自由也必然有限度。“有限的空間”決不可能為“每個人”和“一切人”提供均等的自由發展機會和條件。“每個人”和“一切人”都只能在特定的空間中追求有限的自由，實現片面的發展。即使人類生存空間不斷拓展，也無法滿足“每個人”和“一切人”自由全面發展的愿望。社會發展進步必須以社會的現實狀態為基礎。因此，社會發展進步的每一個具體階段、每一個現實過程，必然要以一些人、一代人甚至幾代人的犧牲為代價，沒有這種代價，社會發展進步就無法實現。“有代價的發展進步”絕非是階級社會的特殊現象。任何社會，只要不愿在進化過程中停下來，不想使社會發生逆轉和倒退，就必然要付出代價。人之所以情愿付出此種代價，乃是人追求自身的價值實現和價值肯定的內在動力作用的結果。歷史進步、社會發展的終極目標，既是每一代人所不懈追求的目標，更是為了使人類最終能夠實現理想目標而必須犧牲和放棄的目標。這種放棄和犧牲，表現為人類理性的至上性，表現為人的存在具有最高的價值，這正是社會發展進步的必然趨勢。

社會分工既是生產力發展進步的動力，也是人的價值實現的途徑。認為分工限制了人的自由全面發展、貶損了人的價值、阻礙了社會的發展進步、導致了人的異化，這是空想主義者的思想在現代社會的遺跡和回聲。馬克思恩格斯指出“一個民族的生產力發展的水平，最明顯地表現于該民族分工的發展程度上”^[3]25。因此，分工不僅僅是保持生產力不斷向高層發展的必要條件，也是追求自由全面發展、實現人的價值、推動社會發展進步的必要途徑和條件。一方面，阻礙和影響歷史進步、社會發展和人的價值實現的并不是社會分工，而是現實的社會分工體系及其結構存在的某些不合理、不科學、非理性、反人性的因素；另一方面，人的發展的不同步性、教育普及程度的有限性、不均衡性等，也是社會分工體系與人的內在要求難以吻合的原因。人的素質、能力、適應性、選擇性等方面的先天、后天差異，使社會分工體系及其結構難以達到理想的境地和狀態。因此，社會發展進步的重要標志是使較多的社會成員都能夠在社會分工體系及其結構中找到自己特定的位置，實現其作為現實的人的價值。

一個簡單的事實：片面的人、單向度的人，都可以展現人的價值，都是人追求自由全面發展的終極狀態所必經的過程與階段，也必然要付出代價。更何況在人的自由全面發展的社會條件還沒有真正實現之前，全部的人類歷史、全部的人類活動，都是片面的和單向度的。

第三，人的價值及其實現涵蓋人的自由全面發展和生產力狀況兩個命題。

在社會發展進步的意義上，人的價值表現為主客體雙重關系、雙重存在。人既是價值的主體，又是價值的客體，既追求自由全面發展的理想目標，又自覺地、能動地投身于現實的生產力體系和結構中去。人的理性和智慧決定我們有能力將這兩方面統一與一致起來，以自己能動的實踐去解開這個矛盾與悖論。在對歷史及現實的價值關系的認識與理解過程中，人不能僅僅以自己個體的需要來衡量和判斷事物的價值，尤其是對社會發展進步的評價。人能夠自覺地從類的存在、需要、發展，從類所追求的終極目標和理想來判斷、思考、審視一切事物的價值，其中必然包括自身作為個體生命存在的價值以及社會發展進步對人的價值。因此，人的價值及其實現，不僅僅是對某種現實需要的滿足和某些既定目標的實現，也不是某種理想狀態的直接生成。人的價值更多地表現為生命活動過程，是智慧、追求、節制、理性、奮斗、拼搏、貢獻、犧牲，是作為價值關系范疇中客體的意義與使命。這里，我們不可避免地又回到了康德所挑起的“人是目的還是手段”的爭論。對此，假如我們不是站在上帝的位置上來俯視自己的創造物，思考“到底應該把人作為手段，還是作為目的”，而是站在人自身的立場上，從人的動機、愿望的內在視角來思考，“我究竟是把自己作為目的，還是作為手段?”假如人真的具有了在這兩者之間做出抉擇的自由權利，那么，無疑會有人選擇后者，即“作為手段”，而且會自覺自愿地把“作為目的”的自由權利留給他人、留給后代、留給社會、留給未來。這是人作為類存在的一種天性，是人的理性和智慧的集中體現。人出于自主、自覺、自愿地選擇勞動、選擇創造、選擇奉獻、選擇充當生產力的要素、選擇片面發展和有限自由、選擇有節制的可持續滿足人類自身需要的生存與活動方式，是人的價值的存在形態，更是人的價值的實現方式與途徑。

我們從人的價值的主客體雙重關系、雙重存在中，找到了更客觀、更切合實際的衡量和評價社會發展進步的尺度，找到了將人的自由全面發展與生產力狀況銜接和統一起來的中介橋梁。人的價值及其實現這個尺度，既保留肯定了前兩個尺度的合理性與必然性，也克服了各自的局限性與片面性。因此，在全面建設小康社會的實踐中，必須始終把發展生產力和發展人辯證地統一起來，并始終落實到促進人的全面發展這一社會發展的最高目標上，這是實現社會主義社會進步的根本途徑。

參考文獻：

［1]全面建設小康社會，開創中國特色社會主義事業新局面——在中國共產黨第十六次全國代表大會上的報告

［2]馬克思，恩格斯馬克思恩格斯選集：第4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

［3]馬克思，恩格斯馬克思恩格斯選集：第1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

［4]馬克思，恩格斯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23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79：649

責任編輯：戴群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