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旅游發展筆談

編者按：伴隨中國旅游業的發展以及在國際上地位的提升，中國旅游研究也應該取得更多的成就，在國際上發出更多的聲音，并對旅游業實踐發揮更好的指導作用。基于上述目的，本刊特意組織了主題為“為中國旅游研究出謀劃策”的筆談，歡迎大家就此話題進行討論，各抒己見。

戴學峰：旅游研究必須走出象牙塔

吳必虎：構建有中國特色的旅游學科體系

高天明：中國旅游研究應突破現有時空觀念

王健民：旅游研究的成熟要體現出學界對業界的熟悉

肖洪根：旅游科學社區尚需保持開放的格局

張 璟：重視中國古代旅游文獻的研究

旅游研究必須走出象牙塔 戴學峰

(中國社會科學院旅游研究中心，北京100836)

說到旅游研究，作為研究者的一員，筆者總感到非常慚愧，因為旅游業中最需要研究的問題，大都不是研究者提出解決方案的。回想近30年來中國旅游業的發展歷程，從旅游定點制度的建立，到旅行社質量保證金制度的建立、旅游統計指標體系的建立、飯店管理制度的建立、旅游主題公園的設計、大型旅游集團的運作模式等等各個方面，本來都應是旅游研究者發揮作用的舞臺，然而，絕大部分都是一線的行政管理人員和旅游企業管理者在實踐中提出的辦法。最典型的事件也許是“SARS”期間，當新加坡的旅游研究者已經與政府一起制訂災害應急處理辦法時，中國的有些研究者卻還在閉門造車地“證明”中國入境旅游業的下滑僅僅是海灣戰爭影響的結果。

之所以產生這樣的結果，原因是多方面的，其中旅游研究本身的問題是不能回避的，其一是旅游研究缺乏旅游實踐的支撐。旅游研究是一項實踐性很強的學科，在旅游實踐中有很多問題需要研究探討，而拋開旅游實踐，幾乎沒有單獨的旅游理論的立足之地。但現在很多研究從書本到書本，缺乏起碼的實踐。日前，筆者參與一個研究飯店管理的論文評審，該研究者不僅根本就沒有參與過飯店的管理，甚至也從未到飯店內部管理中實際考察過，這樣的研究自然很難對實踐有什么指導意義。記得文革中，提倡所謂“三大革命”，即階級斗爭、生產實踐和科學研究。撇開階級斗爭不談，其中的生產實踐和科學研究結合的精神，特別值得旅游研究這樣實踐性很強的學科研究者很好借鑒。

其二是當前的學術氛圍不鼓勵研究者參與實踐。在我們這個重視“科學規范”的年代，各主要學術刊物都要求研究的論文符合學術規范，要有大量的參考文獻支撐，而這些參考文獻基本只能是其他論文，這樣論文引用論文，形成了“完美”的“自組織”體系，在這里最重要的是體系的完整，至于是否對旅游實踐有意義則不是重要的問題。在這樣的“引導”下，旅游研究越來越脫離旅游實踐。

其三是旅游研究過于強調旅游學科本身的研究，缺乏其他相關學科的支撐。旅游學科本是一個邊緣性的學科，需要其他基礎學科的支撐。但是，當前很多院校過于強調旅游學科自身的建設，過于強調旅游內部學科的設置，旅游專業越分越細，而忽視基礎學科以及相關學科的研究。比如，有些研究出境旅游對經濟影響的文章，在對旅游收支在國際收支平衡表中的地位并不十分清楚的基礎上，便提出了用出境旅游來平衡外匯順差，因此得出結論也就缺乏足夠的說服力。類似這種缺乏基本的經濟學知識的旅游經濟學論文并不是偶然現象。

其四是旅游學科分支過細，且旅游業內各學科缺乏足夠的交流。當前旅游學科的分支越來越精細，從旅游飯店管理、旅行社管理，到會展專業、休閑專業等等，而這些學科之間的交叉研究顯然不夠。研究領域的精細分工是一個學科深入發展的必然，但旅游業畢竟是一個整體，一味強調專業性而忽視旅游研究的整體性也是造成旅游研究難與實際結合的重要問題，甚至造成了細分專業的本科畢業生就業難的問題。

總之，旅游業是一個實踐性的產業，旅游研究必須強調與實踐的結合；旅游業是一個綜合性很強的產業，旅游研究必須依托基礎學科的支撐，而不能在旅游業內獨自建立旅游研究的大廈。

(作者為該中心副主任；收稿日期：2006－12－16)

構建有中國特色的旅游學科體系 吳必虎

(北京大學旅游規劃與研究中心，北京100871)

加強公共管理領域的研究與教學，構建有中國特色的旅游學科體系，應是中國旅游研究與教育發展的重要方向之一。

1．旅游活動本身具有很多公共性質，為公共管理研究與教學提供了基礎。

首先，絕大多數旅游活動依托的資源都是公共資源。特別是主流的觀光旅游、休閑旅游、文化遺產旅游等更是如此，即使是度假旅游，其依托的良好環境也是公共資源。由于公共資源具有和企業資源不同的性質，有著更強的公益性、外部性，往往需要政府進行管理。典型的如國外的國家公園，以及我國的風景名勝區、國家森林公園、國家地質公園等，都是由政府進行管理的。此外，一些博物館、公共建筑等也是由政府進行管理的。其次，旅游業具有很強的社會事業性質。旅游業的發展不僅僅是經濟的發展，而且對于維持外匯平衡、提升國民素質、保護遺產資源、解決“三農”問題、促進“老、少、邊、窮”地區發展、加強人們之間的了解等具有重要意義。正因為旅游業具有很強的社會事業性質，決定了大多數國家不僅非常重視旅游業的發展，而且在旅游業的發展中實施了政府主導戰略。再次，一個區域的旅游發展往往具有整體性。這決定了必須由政府牽頭制定區域旅游規劃，確定區域旅游形象，進行統一的目的地營銷，以及加強區域間的合作。

2．我國以公有制為主體的經濟體制，進一步強化了公共管理研究與教學的重要性。

我國是以公有制為主體的國家，在旅游企業中，國有企業占住了“半壁江山”。和西方國家的自由市場經濟體制相比，我國的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體制有其特殊性。國有企業的發展不僅要追求企業利潤，而且要承擔更多的社會責任，創造更多的社會效益。由于旅游活動的公共性質，對于旅游企業而言更是如此。我國的特殊國情決定了在旅游領域加強公共管理研究與教學的重要性。

3．加強公共管理研究與教學也是提升我國旅游學科地位的要求。

雖然有部分學者在從事旅游公共管理方面的研究，但是這些學者往往不屬于主流的旅游圈子，而且分散在各個學科。總體說來，我國旅游公共管理研究偏弱、偏散。從教育主管部門建立的學科體系以及各個高校的教育實踐來看，隸屬工商管理領域的旅游企業管理、酒店管理、旅行社管理等都是重點。這種狀況對于我國旅游研究與教育都是不利的，甚至危及到我國旅游學科的生存。在工商管理內部，旅游管理是弱勢學科，它的地位既不如老牌的工商企業管理、人力資源管理，也不如新秀電子商務甚至物流管理。在旅游企業用人方面，也往往更喜歡對工商管理某一特定領域比較熟悉的各專業學生，而不是面面俱到又樣樣稀松的旅游管理專業學生。而且從事旅游管理專業教學和研究的人員在職稱評聘、課題申請方面也往往處于弱勢地位。這些情況都不利于我國旅游研究與教育的發展。與此相對應的是，社會需要大量的旅游公共管理人才，卻得不到供應。因此，就提升我國旅游學科地位而言，也必須加強公共管理領域的研究與教學工作。

從旅游學科的發展出路來看，成立一個交叉學科性質、同時包含工商管理和公共管理內容的一級學科將是重要取向。鼓勵交叉學科的發展是我國教育與研究發展的一個既定方針，雖然目前主要還停留在理論探討的層面，在操作上還存在一定難度，但是從長遠來看，發展交叉學科是一個方向。如果旅游研究與教學只是局限在工商管理領域，旅游學科的二級學科地位將無法改變。只有大力加強公共管理的研究與教學水平，旅游管理才有可能成為一級學科。

為了實現旅游學科成為一級學科的目標，為了構建有中國特色的旅游學科體系和促進中國旅游研究與教育發展，必須從兩個方面加以努力：一是加強工商管理和公共管理兩個領域的溝通。如目前由北京大學、清華大學、北京旅游學會等單位發起主辦，邀請所有在京院校、科研院所參與輪流承辦的“旅游研究北京論壇”，就致力于為兩個領域的溝通提供一個平臺，對于彼此增進了解、消除障礙起到了一定作用。二是提升公共管理在旅游學科中的地位。改革旅游學科的教材體系，增加公共管理方面的內容，開設旅游公共管理的基本課程以及政府信息管理、旅游地特許經營、目的地營銷等專門課程。此外，也應推動教育主管部門的評估體系做相應的調整。

(作者為該中心主任，教授，博士生導師；收稿日期：2006－12－15)

中國旅游研究應突破現有時空觀念 高天明

(泰達酒店管理公司，北京100022)

近年來的中國旅游研究，無論是在定性分析還是在定量分析方面都取得了長足發展，并有不少的研究成果是用外語發表在國外的核心期刊上或在國際論壇上進行演示的，可喜可賀!近年來《旅游學刊》上登載的各類論文也充分見證了中國旅游研究的國際化(標準)、專業化(內容)與現代化(方法)的進程!

然而，從業界實際需求考慮，本人認為，中國的旅游研究應進一步突破現有的時空觀念，并應在預測性、系統性和綜合性研究方面給予更多的關注與投入。

所謂“預測性”是指通過對已知“過去”的系統分析和綜合研究來預測未知的“將來”。業界更需要的是有指導意義或啟示作用的科研成果。

所謂“系統性”是指對同一問題或現象從不同的產業或行業視角、不同的時間或空間背景進行持續化與序列化的研究。目前的不少研究都是局限在狹義的旅游范圍之內(即：食、宿、行、游、購、娛六個旅游要素方面)，而對于旅游服務與產品的上下游產業鏈的研究以及對與旅游相關的其他產業或行業的研究卻相對較少；不少的研究(尤其是市場調查類或現狀統計類)還缺乏時間序列性，常常是一時心血來潮或應付差事的產物，結果發現調查研究的統計數據或分析結果常常是支離破碎、虎頭蛇尾或時有時無的，根本無法用于趨勢分析或模型建立，更談不上對業界有指導意義或啟示作用了。

所謂“綜合性”是指對不同產業或行業的研究成果和不同時間或空間的統計數據進行匯總分析和跨專業、跨學科、跨部門的探討。目前中國的旅游研究之所以缺乏宏觀指導性和政策影響力，主要是因為缺乏權威的綜合性研究能力!

為此，筆者建議：盡快建立國家級的跨專業、跨學科、跨部門研究機構或協調機構(如：中國旅游研究院或中國旅游研究協會)，充分發揮目前分散在不同專業、不同學科、不同部門的科研單位或科研人員的相對優勢，并根據統籌兼顧、優勢互補、資源共享、信息互動、分工協作的原則來共同打造一個泛旅游研究的綜合平臺。

(作者為該公司首席執行官；收稿日期：2006-12-16)

旅游研究的成熟要體現出學界對業界的熟悉 王健民

(搜狐公司，北京 100084)

2006年12月2日教育部部長周濟在一次會議的發言中，批評目前學界出現的一些“兩頭兒夠不上”的現象：上不著天，與科學前沿發展水平相距甚遠；下不著地，與社會的實際需求關系不大。周濟的講話雖然是泛論，但也未必與我們的旅游研究現狀毫不相干。

這樣說并非是要貶低我們的旅游學界成就。近些年我國的旅游研究空前繁榮，這是有目共睹的。目前我國旅游研究方面的書籍面市之多，足以讓旅游研究者們感受到挑選時的困惑。比如稱之為“旅行社管理”的書，書店里就已經有了二三十種之多。

但是，雖然旅游圖書和文章出了一大堆，旅游論壇一個接著一個在召開，卻仍不能讓人們得出我國的旅游研究已經全面成熟的結論。相反，由于近些年浮躁之風對學界的持續侵蝕，人們明顯感覺到的，卻是學界對業界問題的投入不足、認識不足。

以2006年為例，中國旅游是年遭遇到的一些較典型的新問題，如迪士尼拒客、法國假名牌風波、臺灣旅游、旅游安全、文明旅游、太空旅游、國內旅交會熱等等，基本上都沒能進入到學界的視野。包括以“針對中國旅游每年出現的新問題、新現象作多方面、多視角的分析和研討”為目標的一所高等旅游院校的旅游論壇，也在此形成明顯缺損。2006年國家旅游局將“文明旅游”的問題提出后，業界曾翹首以盼等待學界的指引，但至今卻沒能見到學界出現一篇有思想深度和較高學術價值的文章。

對業界問題的輕視，其實很多時候來源于學界對業界的陌生。這樣的例子幾乎比比皆是。比如前些天廣東的一位教授所說的“郵輪旅游面臨著較為復雜的手續，比如收客、簽證、組織出境等”，很明顯就是因為對業界問題不熟悉。將要出現的一個例子是某院校搞的一個“旅行社分級”的辦法。這個辦法雖尚未正式出臺，但已經被業界的人譏諷為是“烏托邦”。當然人們并不懷疑這個耗時耗力耗財的辦法在地方政府的強力支持下會得以實施，但最終業界轉怨學界的無能，也一定是必然的結果。

學界的智慧是業界的期待，但業界對學界的崇拜現在也已經脫離盲目。個中原因，很大程度源自學界一些人的故弄玄虛和虛妄輕狂。一些旅游院校編寫的教材，談旅游線路產品的設計時總會把一堆堆的公式列在上面。但在同時，卻并沒有實例告訴人們世界上哪一條優秀的旅游線路產品是在這些復雜的高等數學公式計算下設計出來的，因而明顯是在唬人；香港迪士尼拒客事件明明是企業公然違約、無辜游客權益受損的問題，一些旅游學者卻棄社會公理一邊，將其片面解讀為香港企業關注游客安全“為內地做出了學習的榜樣”；近來雜志上的一篇談出境旅游押金的文章更是奇特，硬是能夠把不合理、不合法存在的出境旅游押金和毫不相干的“公法”“私法”扯到一起，云山霧罩，有意識把簡單的問題加以復雜化。

事實上，智慧從來不是只集中在學界身上，國內的旅游業界呈現的智慧往往因話語權的問題而被疏漏。當學界熱火朝天談論“休閑旅游”、宣布“休閑元年”的時候，業界保持的客觀冷靜，就很值得學界學習。一位旅游雜志編輯在博客中也發出過這樣的疑問：為什么每一篇綜述來稿的結論都會說和國外研究比國內深度要差?我們以中國經濟型酒店為例來看：經濟型酒店雖不是出自中國，但中國近些年的發展從理念到實操都有不少創新，可以說在許多地方都超過了國外。但很可惜，這類狀況多不能被學界了解。近些年國內的許多酒店推行的環保舉措、社會善舉的形象營銷等等，都十分可惜沒有進入到學界的觀察與分析中來。否則，我們多數過于空泛的教材就會增加許多鮮活的中國基因的血肉。

旅游研究的成熟雖可以有多種顯現，但學界對業界的熟悉，一定是隱于其中起著重要作用。與此相關的一個重要的問題也應該引起我們的思考：在過去的一年里，學界對鄉村旅游、出境旅游、休閑旅游等問題所做的高水平冷靜思考，竟全部出自于老一輩研究者。這是十分引人深思的。思想敏銳、頭腦靈活的中青年學者們，在此方面為什么沒有突出的成就顯示出來呢?這自然不能單方面歸咎于他們的知識厚度，而是因為對業界的不熟悉，也成為出大成就的羈絆。

(作者為搜狐旅游頻道顧問；收稿日期：2006—12—12)

旅游科學社區尚需保持開放的格局 肖洪根

(加拿大滑鐵盧大學，加拿大安大略省)

科學社區(scientific community)是由開展及應用科學研究的一系列個體與群體、專業社團與媒體、科研與教育機構、以及政策與實踐部門構成的，具有交互性與關聯性的社會和／或知識網絡，典型地表現為一種無形的大學(invisible college)(Crane，1972)。科學社會學認為，一個科學社區的開放程度與產生科學發現及創新的快慢、難易程度有直接的關系(GarveyGriffith，1967；Hagstorm，1965；Me~on，1957；Mulkay，1977；Storer，1966；Taylor，1973)。總體而言，開放程度越高，發現與創新的可能性越大。

一個開放的科學社區有3個顯著的標志。其一，是學科內部的開放，即學科下轄的各個不同專業或子學科之間、相同學科的院校或系科之間，以及同一領域內科學研究的個體與群體、專業社團與媒體出版之間的交互與開放。其二，是學科外部的開放，即不同學科之間在教育、科學研究以及跨學科知識傳播等方面的開放。其三，是理論與實踐之間的對話與互通，以期提升知識的影響、效用與價值。

上述開放格局可以通過溝通交流(communication)與社會或專業網絡化(social／professional networking)之途徑得以保持。其中，交流有正式與非正式的形式(如刊物文章、會議發表、專業博客、席間閑談、網上聊天)；也有有計劃與無計劃的結果，如科學知識或研究發現在一個科學社區內部可預見的引用與傳播，較之于其對相關社區、不可預見的作用或影響。溝通交流還有助于各種形式的專業或知識網絡的形成，如合作(著)研究、課題(興趣)小組、師承關系、專業研討等。

在很大意義上，歷經半個世紀的發展，旅游研究已經形成了自身的科學社區。其研究隊伍日漸龐大，院校及師生人數日益增多，學術社團與專業出版物的數量很為顯著，研究對象所涉及(或所對應)的社會與實踐范疇也已基本清晰、明確。這些可喜的景象令人鼓舞。然而，近期的動態研究表明，旅游科學社區已有日漸封閉的跡象，具體表現為，旅游研究者僅引用(或過多地引用)本專業自身的文獻、僅參加本專業內部的學術會議、研究成果僅發表于本專業的期刊出版物、合作與交流僅限于本專業的社團與組織、院所機構僅吸納本專業的畢業生等等現象。或許，誠如皮爾斯(Pearce，2006)斷言，在不久的將來，旅游高等教育與研究將因此面臨一大檢驗，即新近旅游專業畢業的博士如何應對將來(持續的)多學科旅游研究之挑戰。因此，反過來說，旅游專業隊伍的擴大可能會在某種程度上造就其科學社區封閉的土壤或空間。

對于一個新興學科來說，封閉是一種不健康(甚至危險)的信號。因此，旅游科學社區尚需保持開發的格局。

(作者為該校游憩與休閑學系博士生；收稿日期：2006—12—18)

重視中國古代旅游文獻的研究 張 璟

(上海海事大學旅游管理專業，上海200135)

我國擁有汗牛充棟的古代旅游文獻。在經、史、子、集四部分類法中，旅游文獻主要集中在史部地理類和分散在集部中，數量上浩如煙海，內容上亦包羅萬象。古代旅游文獻的豐富，與中國古代旅游主體的多樣性多層次相關。上至帝王巡游，下至百姓節慶，還有高僧云游、官吏宦游、使節出訪等，旅游甚至在中國的某些歷史時段內達到普及化的高潮。古代旅游文獻的豐富，與“人文山水”是我國旅游資源的最大特性和魅力有著密切關系。中國的風景名勝大多積淀著歷朝歷代的文化傳統，或發生有重大特殊的歷史事件，地表上還留有很多歷史文化遺存。自然山水作為獨立的審美對象，始于魏晉南北朝時期。“山水”一詞受著中國歷史文化的長期熏染，逐漸演化成一種境界和象征，成為與人類精神生活息息相關的所在。是不受塵俗污染的凈土，沒有人事紛爭的圣地；是心靈的避難所、靈魂的棲息地；是怡情悅性的樂園、鍛煉情操的熔爐；是澄懷觀道的對象、格物致知的途徑；是情志的載體、契合的知音。這種“山水”必定是人文的山水，雖以外在形質為依托，實以內在人文內涵取勝，體現著中國人獨特的精神風貌、心理定勢和價值取向。古代旅游文獻的豐富，還得益于“山以賢稱，境緣人勝”、“山水藉文章以顯，文章亦憑山水以傳”的傳統。蘭亭遇王羲之，永州山水遇柳宗元，黃州赤壁遇蘇軾，岳陽樓遇范仲淹，滕王閣遇王勃，才成為聲名赫赫使游客趨之若鶩的旅游勝地。而《蘭亭集序》等千古名篇，是使這些景觀具有鮮明民族特色和競爭壟斷性的核心要素所在。

古代旅游文獻的文化內涵深邃廣博。孔子曰：“智者樂水，仁者樂山”；老子云：“譬道之在天下，猶川谷之于江海”；佛家云：“青青翠竹皆是法身，郁郁黃花無非般若”。儒釋道三家都在自然山水中投射和寄托著他們的文化理想。旅游文獻的作者們主要是歷代有很高文化修養的士大夫文人，作為古代的旅游者主體構成，他們把山水之游作為修身養性、求道達理、尋求解脫之途徑。中國古代旅游文獻還具有時間上的連續性，從史前的神話傳說開始貫通上下五千年的歷史長河。景觀在持續的歷史開發中不斷擴充和改變著原有的文化內涵，且極少出現斷層。古代旅游文獻還具有鮮明的民族性。不同民族的人在對山水景觀的欣賞和開發上，會形成特定的審美心理和行為習慣。如“江山”、“山河”是國家社稷的代名詞，“長江”、“黃河”、“泰山”成為一個國家和民族的代稱。

古代旅游文獻對當今的旅游建設也是珍貴的文化遺產，然對它的重視和利用的程度是遠遠不夠的。古代旅游文獻的當代應用價值有多端，且滲透在旅游建設的各個方面，不能一一列舉。試舉其要者：一是創造和表達旅游意境。正如《紅樓夢》中借小說人物賈政評大觀園時說：“偌大景致，若干亭樹，無字標題，任是花柳山水，也斷不能生色。”二是宣傳導游作用。旅游文獻將景觀的歷史由來、興廢變遷到造景布局一一記載，是實用價值很大、內容信息全面的極佳的旅游指南。三是為旅游開發提供了豐富的源泉和參照的藍本，幫助開發者因地制宜，抓住景觀文脈，保護文物古跡，修復或建設旅游景觀，創造景觀的和諧氛圍。還可以從旅游文獻中開發出旅游工藝品、食品、專項文藝或民間游樂活動等獨特的文化旅游系列產品。四是有助于中國特色的旅游學理論體系的建構。旅游文獻中包含很多古人對于旅游實踐經驗的總結，特別是明清時期的士大夫普遍重視旅游經驗和旅游理論的總結，對游地、游具、游時、游伴及游術、游程游線、景觀審美鑒賞等“游道”諸方面作了多層面、多視角的探討。五是對于旅游者的教育作用。這些旅游文獻可以當作“臥游”之具，給讀者以豐厚的文化熏陶、深沉的歷史感以及豐富的想像空間，培養和提高旅游者的文化素質。

(作者為該校副教授；收稿日期：2006—12—10)

[本欄責任編輯：宋子千；責任校對：宋志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