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文章基于托達羅模型,分析在最低工資標準上漲預期和最低工資地區級差約束下勞動力從農村到城市的轉移和再轉移行為,并從產業、城市化和人力資本投資等角度提出政策主張。以實現我國勞動力資源有序轉移和有效配置。
關鍵詞:托達羅模型;最低工資標準周期上漲預期;最低工資地區級差;勞動力轉移
中圖分類號:F323.6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4-1494(2007)01-0043-03
改革開放后我國利用全球產業轉移機遇大力發展勞動密集型產業,并形成20世紀90年代的“民工潮”,與此同時勞動工資漲幅卻長期滯后于經濟發展速度。如廣東省1995年到2005年GDP增長265.77%,而同期最低工資平均增長89.2%,僅為GDP增長幅度的1/3。尤其在2004年全國物價水平普遍上漲后工資漲幅滯后性更明顯,導致東部局部地區出現“民工荒”。此后,地方政府紛紛調整最低工資標準以調節勞動力市場。本文基于托達羅模型分析最低工資政策對勞動力轉移行為的影響,并提出政策啟示。
一、最低工資政策約束下的勞動力轉移分析
(一)托達羅模型簡介
托達羅認為勞動力轉移行為取決于城鄉預期收入級差,即: Mt=f(d) (1) 其中Mt為在t時間內從農村向城市轉移的勞動力數量,d為城鄉預期收入級差,f為勞動力轉移對d的響應函數,且其一階導數 ,即勞動力轉移是d的增函數。城鄉預期收入級差為: d=PWu-Wr (2) 其中Wu為城市預期實際工資率,Wr為農村平均實際收入,P為城市就業概率。在任一時期,P取決于城市現代部門新創造就業機會和城市失業人數。即: 其中,Eu為城市就業,Du為城市失業。既定時間內勞動力轉移量為: Mt=f(PWu-Wr) (4) 若d大于0,則農村勞動力愿向城市轉移;若d小于0,則農村勞動力不愿向城市轉移,甚至從城市回流務農;若d等于0,則農村勞動力轉移停止。
(二)我國最低工資政策基本情況
我國最低工資政策始于1993年的《企業最低工資規定》,2004年實施新的《最低工資規定》。目前全國31個省(市、自治區)均已制訂最低工資標準。最低工資標準是“為了維護勞動者取得勞動報酬的合法權益,保障勞動者個人及其家庭成員的基本生活”。最低工資標準每兩年調整一次,且由省、自治區、直轄市人民政府勞動保障行政部門會同同級工會、企業聯合會、企業家協會研究擬訂,并將擬訂的方案報送勞動保障部。
(三)我國最低工資標準周期上漲預期和最低工資地區級差
1.最低工資標準周期上漲預期。1995年全國共有13個省(市、自治區)頒布最低工資標準,15個大中城市最低工資均值為218元/月;2001年35個大中城市最低工資均值為339元,月,2004年3月為387元/月。2004年新最低工資規定出臺,尤其“民工荒”后最低工資標準上調幅度加大。截止2005年底35個大中城市最低工資均值為488元/月,比2004年3月上調26%。2006年仍呈上漲趨勢,如2006年9月實施的廣東省最低工資標準就較上年平均上漲17.8%。“民工荒”的最低工資標準倒逼效應強化了勞動力的最低工資標準周期上漲預期。
2.最低工資地區級差。我國經濟發展的東、中、西部差距和各省(市、自治區)政府的最低工資標準確定和調整權限,形成最低工資地區級差。考察2005年底全國35個大中城市最低工資情況(見下表),該年35個大中城市最低工資均值為488元,月,按實際情況可劃分為高、中、低三種最低工資標準區位城市。高區位城市為520元月及以上,中區位城市為大于等于400元/月而小于520元/月,低區位城市為小于400元,月。高區位城市12個,11個在東部,最高為上海、深圳、南京等均為690元/月。中區位城市17個,13個在中西部。低區位城市6個都在中西部,最低蘭州僅為340元/月。高區位與低區位城市相差350元/月。最低工資地區級差呈東部高而中西部低的特點。
(四)我國實施最低工資政策對勞動力轉移行為的影響
1.我國城市勞動力市場的二元結構特征。城市中工資水平和工作環境較好的勞動力市場,設為U1。主要分布在交通運輸倉儲和郵電通信業、金融保險業、房地產業、科學研究和綜合技術服務業和國家機關、政黨機關和社會團體等。就業的制度和人力資本障礙都較高。城市中工資水平和工作環境稍差的勞動力市場,設為U2。主要分布在采掘業、制造業、建筑業、批發零售貿易和餐飲業等,就業障礙要低些。高人力資本量勞動力易在城市U1和U2勞動力市場就業,而低人力資本量勞動力易在U2卻難在U1勞動力市場就業。
2.最低工資政策約束下農村勞動力的轉移行為分析。20世紀90年代以來我國城鄉收入差距不斷擴大,2005年已達3.22比1。在托達羅模型中,預期城鄉收入級差是決定勞動力轉移行為的主要變量。
(1)最低工資標準上漲預期條件下農村勞動力的轉移行為分析。
農村勞動力的就業概率P。當前我國農民平均受教育年限不足7年,4.8億農村勞動力中,小學文化程度和文盲半文盲占40.31%,初中文化程度占48.07%,高中以上文化程度僅占1 1.62%,大專以上只有0.5%。農村勞動力人力資本量不高導致難于向城市u1勞動力市場轉移。而在城市U2勞動力市場中人力資本障礙較低,若考慮戶籍制度時城市勞動力的理論就業概率會更高,但部分城市勞動力受社會、心理等因素影響缺乏就業興趣而自愿失業,故城市U2勞動力市場失業Du值很小且趨于零,據公式(3)得P趨于1。尤其在“民工荒”現象前后城市U2勞動力市場已呈供不應求。如浙江省2002年第三季度該省勞動力市場的求人倍率首次突破1,此后始終在1.20以上,2004年更高達1.55。2005年該省外來勞動力人數仍低于當年實際需求總量。
農村勞動力的預期城市工資水平Wu。在全國各地不斷強化勞動執法背景下,最低工資標準已成為Wu的下限值,且勞動者的最低工資標準周期上漲預期也會轉化為Wu的上漲預期。農村勞動力的農村部門工資收入Wr。在鄉一城勞動力轉移過程中,農村勞動力有兩種供給方式:其一,在城市部門提供全部勞動力,是長期轉移。放棄的務農收入可理解為Wr。其二,農忙時在農村部門提供勞動力,農閑時在城市部門提供勞動力,是季節性臨時轉移。農閑時無務農收入即Wr=0。
在最低工資標準能維持當地基本生活(該條件用于權衡勞動力轉移后是否能留得住。若最低工資標準≥當地活費用,則勞動力轉移后留得住,是有效轉移,如“民工潮”;若最低工資標準<當地基本生活費用,則勞動力轉移后留不住,是無效轉移,如“民工荒”),且P趨近于1時,在上述第一種勞動力供給方式下,若城市最低工資標準與務農收入的差值大于零,勞動力的鄉—城長期轉移會保持。如“民工荒”前,1995年全國農民家庭經營純收入人均1125.79元,折合每月93.81元,同期全國最低工資均值為218元,月,差值124.19元,月;2001年全國農民家庭經營純收入人均1459.63元,折合每月121.63元,同期全國最低工資均值為339元/月,差值217.81元/月,呈擴張趨勢。在“民工荒”短暫擾動后最低工資標準周期上漲預期更增大了預期城鄉收入級差值,勞動力向城市長期轉移的經濟沖動更明顯。在第二種勞動力供給方式下,農忙季節分析與第一種方式類似,而農閑季節時Wr=O,而Wu>0,在遷移成本可負擔時農村勞動力季節性轉移會發生,且最低工資標準周期上漲預期會誘導勞動力轉化為長期轉移。總之,最低工資標準上漲預期強化了勞動力的鄉一城長期轉移。
(2)最低工資地區級差條件下農村勞動力的轉移行為分析。
在P和Wr一定時,最低工資地區級差決定不同城市城鄉預期收入級差d值的地區差異,也成為農村勞動力鄉一城轉移和城市間再轉移決策的決定因素。下文以最低工資立法、“民工荒”現象和全國最低工資標準普遍上調等事件為標志,分三個時期考察最低工資地區級差對農村勞動力轉移行為的影響。
第一,最低工資立法到我國東部地區出現“民工荒”期間。改革開放后經濟發展地區差異形成的工資地區級差是勞動力轉移的經濟信號,而最低工資地區級差是工資地區級差的補充政策信號。該時期勞動力主要向東部轉移,在出現“民工荒”前是有效轉移。最低工資地區級差對農村勞動力轉移決策的影響機制為:其一,若城市A最低工資標準區位高于城市B,在城市A、B的dA>0,dB>0時或在dA>0而dB≤0時,都有dA>dB,則:1)準備從農村轉移到城市的勞動力會選擇城市A;2)已在城市B就業勞動力也會再轉移到城市A。“民工荒”發生前,勞動力基本循著最低工資地區級差(最低工資立法前為工資地區級差)向高區位城市轉移,并形成20世紀90年代的“民工潮”。其二,不管城市A、B的最低工資標準區位高低,若城市A、B的d≤O,則農村勞動力停止轉移。該時期沒有發生這種情況。
第二,我國東部地區出現“民工荒”到全國最低工資標準普遍上調期間。“民工荒”表明工資收入已不能支持當地基本生活需要,勞動力轉移是無效轉移。最低工資地區級差對農村勞動力轉移決策的影響機制為:其一,隨著政府出臺取消農業稅等一系列支農政策,Wr值有所上升。據統計2004年全國農民家庭經營純收入人均1745.79元,比上年增加204.51元;2005年為1845元,比上年增加99.21元。則:1)部分擬轉移勞動力會選擇繼續務農;2)部分經歷無效轉移勞動力回流務農。此時最低工資地區級差的轉移誘導作用完全失效。其二,我國中西部城市已取得長足發展,雖處于最低工資標準中、低區位,但其基本生活費用也低,可支持勞動力有效轉移。則:1)部分擬轉移勞動力向d值稍低且大于零、最低工資標準能維持當地基本生活的中西部城市有效轉移;2)部分在東部地區經歷無效轉移的勞動力,會出現“逆區位”轉移,即從東部高區位城市向中西部低區位城市轉移。此時最低工資地區級差的轉移誘導作用部分失效。其三,東部城市間也存在最低工資地區級差,且有更高區位城市能支持勞動力有效轉移。則:部分擬轉移和已轉移勞動力會向d值更大、更高最低工資標準區位的城市轉移。如2004年我國東部局部地區出現“民工荒”時,珠三角地區和長三角地區的民工流向呈現不同態勢。統計顯示2005年春節后流向長三角和珠三角地區的民工分別增長和降低了10%,其中長三角地區企業給出的最低工資水平普遍高于珠三角地區是決定因素。此時最低工資地區級差的轉移誘導作用有效。“民工荒”反映東部地區勞動密集型產業的勞動力供給縮減而需求依然旺盛。在勞動力市場機制失靈時,政府提高最低工資標準成了必要的糾正政策手段。
第三,全國最低工資標準普遍上調到未來一段較長時期。最低工資地區級差是Wu下限值的地區級差,也是工資成本下限值的地區級差。由于工資成本在勞動密集型產業,尤其低附加值勞動密集型產業成本結構中比重較大。統計顯示來料加工企業工資成本約占生產成本60%左右。“民工荒”帶動東部城市及全國最低工資標準普遍上調,已構成勞動密集型產業的成本壓力。在目前全國基礎設施完備程度等硬件條件、政府管制水平等軟件條件地區差距不斷縮小趨勢下,勞動密集型企業將面臨下列選擇:第一,若成功控制成本且利潤值大于等于零,則繼續留在當地發展,但企業循最低工資地區級差從高工資成本城市向低工資成本城市轉移的吸引力會日增;第二,若不能有效控制成本且利潤值小于零,則循最低工資地區級差從高工資成本城市向低工資成本城市轉移,以擴張利潤空間。因此,勞動密集型產業的區域轉移活動會日趨頻繁,會引致勞動力轉移和再轉移活動日趨活躍,最終帶來勞動力資源區域配置結構的重大變化。
二、政策啟示
最低工資政策約束強化了勞動力鄉一城長期轉移經濟沖動,增加了產業區域轉移壓力。要實現產業有序區域轉移和勞動力有效配置,需采取多元組合政策。
(一)產業轉移和升級政策。我國東部聚集的主要是低附加值勞動密集型產業。為應對最低工資標準周期上漲預期帶來的成本壓力。短期內完全轉移產業并不現實,而通過實施產業集群戰略以產業積聚的規模經濟部分抵消轉移吸引力,應是理性產業發展選擇。中長期應實施產業轉移和升級政策。產業轉移和升級可在現有產業鏈內部進行。首先,低附加值勞動密集型產業循最低工資地區級差從高區位城市向中、低區位城市轉移,表現為一個省(市、自治區)內發達——發展——欠發展地區梯度轉移,全國東部——中部——西部梯度轉移,乃至跨國產業轉移等。其次,在原產業基礎上進行升級,如從裝配制造低端環節向市場營銷、運營管理、研發等中、高端環節延伸,提高附加值。產業轉移和升級還可跨產業鏈進行。我國已呈“重化工化”產業發展趨勢,資本、技術密集型產業成為地區產業投資重點與熱點,新產業鏈初具雛形,圍繞地區核心產業存在大量配套產業發展空間,如零配件制造業、生產服務業等勞動密集型產業。現有和新產業鏈對勞動密集型產業的技術和管理要求相似,轉移障礙低,且可節約運輸、關稅等交易成本并有效支撐核心產業發展和產業升級。
(二)功能互補的城市群發展政策。當產業轉移和升級在現有產業鏈內進行時,已初步形成產業集群的地區,如我國珠三角地區的電子產業集群,在不斷嘗試向中、高端分工環節發展基礎上,逐步向周邊低區位工資標準城市轉移低端分工環節,不僅可增強產業集群生命力并獲取更多分工收益,還可帶動一批中小城市發展并擴張就業容量。當產業轉移和升級跨產業鏈進行時,可在最低工資標準的高區位中心城市發展中、高端核心產業,在周邊低區位中小城市發展低端配套產業,并帶動勞動力資源區域配置,緩解中心城市人口過度集聚的管理問題,發展周邊中小城市并創造新就業崗位,實現中心城市與周邊中小城市經濟功能支撐與互補。最終引致勞動力資源在不同最低工資標準區位城市的梯度配置。
(三)人力資本投資政策。要有效實施產業轉移和升級政策及功能互補的城市群發展政策,必然要求滿足不同崗位技能需求的有效勞動力供給。有效勞動力供給要求進行基礎性與差異性人力資本投資。基礎性人力資本具有公共產品特點,投資主體為政府,應采取政府調節為主的投資政策,如我國實施的農村義務教育經費保障機制改革和新型農村合作醫療試點工作等,形成勞動力的基本健康水平和基礎教育程度等基本素質。差異性人力資本具私人產品特點,投資主體為家庭、個人。在勞動力獲取就業信息存在困難情況下,應實施政府調節為輔加市場調節為主的差異性人力資本投資政策,如政府牽頭實施的農村勞動力轉移培訓陽光工程和按市場需求進行的“定單式”技能培訓等,形成勞動力不同專業知識和技能等專業素質。人力資本量高低最終決定勞動力進入何種附加值產業實現就業,并決定其工資水平高低。最終實現我國勞動力資源有序轉移和有效配置的目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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