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改編自《雷雨》的《滿城盡帶黃金甲》,讓張藝謀擺脫了中國大片講不好故事的魔咒,而這和歸功于導演在其“女性神話”創作軌道的回歸和內容上的發展。
[關鍵詞]女性神話 創作軌道 人物
12月,電影的黃金月,張藝謀導演的《滿城盡帶黃金甲》(以下簡稱“《滿》”)重磅出擊,就是這樣一個在視覺上走到極致的古裝賀歲大片自14日在全國鋪開上映以來,票房屢創佳績,張藝謀再次演繹了“票房神話”。
《滿》改編自曹禺的《雷雨》,這次改編可以說是成功的,讓張藝謀擺脫了中國大片講不好故事的魔咒,也讓觀眾再次看到了張藝謀的“女性神話”,一個變種的“女性神話”。
一、張藝謀“女性神話”創作軌道的回歸與創新
首先:取材上,回歸到從文學中尋找好故事。從盧米埃爾的紀錄性影片《水澆園丁》,我們就可看到電影藝術是一以“特定敘述方式”展示故事的手段,故事無所不在,如何從浩瀚的故事海洋中尋找一個適合電影展示的有市場的、有意義和價值的好故事就成為了一個電影創作的起點。張藝謀曾經說過“中國電影離不開中國文學”“就我個人而言,我離不開小說”而我們在回顧張藝謀的影片也可以發現早期的張藝謀確實是靠小說存活的導演,他的“紅色三部曲”、《秋菊打官司》等成功的影片,都是根據當代優秀小說作品改編的:莫言的《紅高粱》和《高粱酒》,劉恒的《伏羲伏羲》,蘇童的《妻妾成群》,陳源斌的《萬家訴訟》。而他那沒有改編自小說的《代號美洲豹》,可以說張藝謀自己和所有電影人都不愿提及的導演最不成功的片子。現在的中國電影市場已經掀起了“大片浪潮”,而張藝謀分別在2002、2003年推出的大片《英雄》、《十面埋伏》雖然在商業上取得了成功,但是自編的劇本卻被業內人士和廣大觀眾所詬病,缺乏故事、人物單薄等等惡評至今不止,張藝謀要想在電影大片這條路上走下去,就必須講好故事。他明白自己編故事弱,所以他又折回到以前拍片的路上,即借助文學這根拐杖,從文學中選一個好故事,而與之前不一樣的是張藝謀這次選中的是一個家喻戶曉的戲劇《雷雨》,拐杖形式從小說變為戲劇。但是核心不變,即一個好故事,《雷雨》有一個堅實的基礎,故事集中在24小時。戲劇沖突非常強烈。人物有設計感,作品很有思想。
其次:內容上,“女性神話”的發展。張藝謀的驕人之作:“紅色三部曲”、《秋菊打官司》無一不是一首女性的贊歌,在這些影片里面,世界是一個傾斜的世界,向女性那一面大幅度地傾斜。備受創傷值得人同情而又韌性、熱烈值得人敬仰的女性是張藝謀電影世界里的主角,為了讓這個女性世界純凈,張藝謀對女性濃墨重彩,并不花過多筆墨去描寫這個世界里的男性,所以我們說張藝謀電影的成功無不和自己善于創作女性神話有密切的關系,而在《雷雨》里面,曹禺先生要謳歌也恰恰是一位女性一繁漪,最動人憐憫的女人,最“雷雨的”性格的人。這樣一個女性,當然對張藝謀導演有著致命的吸引力。所以觀眾在《滿》里看到了一個極像菊豆的王后。而《滿》片也在“女性神話”上有所發展,那就是將偏斜的世界放平,“女性神話”和“男性英雄情結”在《滿》片里得到同等地展示。
其他:張藝謀是一個主體性強、表現性強的導演,他總是在原著的情節線索這根保險繩下對故事進行再創作。一、場景的選擇上:《滿》片的主要場景是后宮,它同十八里坡、楊家染房和陳家大宅子一樣成為了一個封閉的空間,故事在這樣的環境里發生將不受到外界的影響而顯得非常純正。二、表意場面和段落的設計上:《紅高粱》里的顛轎、《大紅燈籠高高掛》里的上燈、點燈、吹燈、封燈、捶腳等。而《滿》片里的研藥、熬藥、喝藥和繡菊花也是異曲同工之妙。
二、人物設置上的承繼和創新
《滿》片中人物的設置得很巧妙,很多人物都能在導演過去的“女性神話”中找到影子而又有所突破。
王后
王后如九兒、菊豆一樣是一個備受現存體制摧殘而又激情逆進的人,她在重壓下活得頑強、活得至情至性,她生命力張揚,向世俗發出挑戰,她一意孤行,不顧生死。《滿》片中導演賦予了王后三個動作一喝藥、行走、繡菊花來表現她是九兒、菊豆等的延續。王后一生中沒有得到王的愛,并且還得每個時晨都要喝由王親自配方并交由專人煎熬的毒藥,這無不向觀眾昭示著王后在心靈和身體上都備受欺凌,值得同情。而王后每一次情緒波動的時候,總是風風火火地行走在宮殿里或披頭散發地刺著繡,這又讓觀眾看到王后那張揚的、爆發性極強的生命力。王后如菊豆一樣通過亂倫:通過發起兵變來展示自己對命運的抗爭,她那不顧后果為自由而戰的信念又值得人們崇敬。
王
在張藝謀的“女性神話”中,權利和體制的代表在形象和動作上是弱化的,如楊金山是一個身體已經萎縮的老人,陳佐千是一個影子、一個聲音的載體,而《滿》片中,擁有著與“女性神話”中楊金山、陳佐千等一樣的高高在上的地位和權勢的王卻是一個身體健康、形象豐滿、有能力維護自己權利的體制代表,片中導演賦予王的動作是坐,威嚴、莊重地坐著,即使在與杰王子比武的段落,王仍是坐著,但是在導演給我們呈現的兩人畫面里,王看起來并不比站著的杰王子矮,并且占據的畫面面積并不比杰王子少,王的權利對他周圍的人來說是壓倒式,不容置疑的。王形象的豐滿必然是對“女性神話”里女性世界純凈的一個否定,所以《滿》片中的人物沒有“弒父”的野心,而杰王子和王后兵變愿望也只不過是讓王退位并且兵變最終也不可能成功。
祥王子
祥王子:一個懦弱的王子,他使我們看到了張藝謀“女性神話”系列中萎縮男人的延續,《菊豆》中的楊天青,《大紅燈籠高高掛》中的陳飛浦,一個個身體健康而精神萎縮的男人。他們在現有秩序下壓抑地存活著。聽天由命,他們是影片中女性希望從其身上得到保護的男性,但是他們卻顯得委瑣、膽怯。他們始終不敢與女性一起承擔不道德的罪名。但較之以前的懦弱男性,祥王子還向前走了一步,他移情別戀,他對王后感情的背叛更堅定了王后兵變的決心,他勸說王后放棄拼搏的信念并將兵變的事情告訴了王。使得兵變只得曇花一現,這樣《滿》片中將沒有“女性神話”中的成功“弒父”。
成王子
成王子,一個總是站在某個角落,默默看著世間罪惡(亂倫、造反)上演的孩子,從他身上觀眾會看到《菊豆》中楊天白的影子,不過楊天白的出生本身就是罪惡,他們在充滿罪惡的環境中不健康地成長,最后,舉起手中的武器向不守規矩的人斬去,所以楊天白殺了自己名義上的父親楊金山(環境的制作者)和親身父親楊天青來維護以前的秩序。成王子會先下手殺了祥王子,不過他不是維護以前的秩序,而是另立秩序(自己要做太子)。當然,因為我們上面說了《滿》片中不可能存在“弒父”。所以杰王子不能將矛頭指向王。并且還會為殺了王最喜歡的兒子祥王子而付出慘重的代價一死。
杰王子
不管是過去還是現在,人們總是受到現存體制的擠壓,所以觀眾總是希望在電影中看到一個理想的化身,一個英雄的形象,好讓觀眾在感動之時與演員扮演的角色認同,讓他代表觀眾的愿望行動。實施向社會發出挑戰行為。本片中杰王子就是這樣一個英雄。杰王子是《滿》片中唯一一個有血有肉的男人,為了母親的自由和心愿,他毅然擔起了兵變的重擔,不問結果。只是盡孝。杰王子的兵變注定是會輸的,因為導演在影片開始,王與杰王子的兩人較量就將兩人的力量對比告訴了觀眾,杰王子的力量還不夠。杰王子兵變失敗后有兩條出路,一是活:杰王子認清現實,向現有秩序妥協,規勸王后喝藥。然后和王、王后像樣子地活下去;二是死:像個英雄地死去。杰王子作為觀眾在電影中的映射,只有死才是給他生命一個完美的結束,只有死才能慰藉觀眾的心靈。他的死亡讓我們看到了人是堅韌的、不屈的,人應該抗爭。雖然,結果就像恩格斯所指出的那樣:“預定的目的和達到的結果之間總是存在著非常大的出入”,但是觀眾卻能感受到另一個重要的死亡意義:向這渺茫的命運抗爭才賦予了生命以光澤、強度和價值。
張藝謀導演的“女性神話”里,擁有權利的老年男性是罪惡,他們欺凌女性,心中有愛的青年男性是懦弱,他們保護不了自己所愛的女性。所以“女性神話”里男性的形象在女性的世界里是非常渺小的,女性對這個世界已漸漸絕望。而《滿》片里代表“孝”的杰王子的出現,讓男子偉岸了起來,同時讓女性看到了希望,生命也變得更加有了意義。所以杰王子應該算是該片在人物設置上的最大亮點。
《滿》片這次將故事講好了,這在很大程度上要歸功于導演回歸創作軌道,但張藝謀很早就明白自己擺脫不了文學這根魔杖。那就希望導演不要再一次拋棄它而拍攝出一些毫無內容的影片。希望張藝謀以后的每一影片都能對得起觀眾對他的信任。
注:本文中所涉及到的圖表、注解、公式等內容請以PDF格式閱讀原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