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樣的顫栗

[摘要]本文選擇了美國、日本、韓國的恐怖電影作為論述重點，對美、日、韓三國恐怖片的主題進行比較分析，文章把恐怖片的主題涵蓋為四類，這四類分別是神妖怪獸、異化變態、生死玄學和精神分析。通過對美、日、韓三國恐怖電影中四類主題的比較分析，以期對國內尚屬空白的恐怖電影研究起到拋磚引玉的作用。

[關鍵詞]恐怖電影 主題 比較

近年來，無論是東方還是西方的銀幕上。都充滿了鬼影幢幢，尖叫連連。恐怖片愈來愈受到觀眾的歡迎。如今，像韓國、中國的港臺地區。泰國，印度等地也開始批量出產恐怖電影，并各自取得了不俗的成績。由于產地眾多。各地的民族風情，社會習俗都各有不同，于是，恐怖片逐漸打破了好萊塢和日本電影賦予它的固有模式，以豐富多彩的民族化的形式出現在世界電影舞臺上。

本文選擇了日本、美國、韓國三個國家的恐怖電影作為論述的重點，因為這三國的恐怖片在世界恐怖電影中不僅在數量上占據相當的份額，而且在質量上具有獨特、鮮明的風格，各自代表了恐怖片發展的某種典型趨勢。

著名電影理論家李·R·波布克在《電影的元素》一書中指出：“任何一部影片，首先需要考慮的是主題。如果觀眾抓不住影片講的是什么，那么就很難指望他們去評論、分析和研究它。”在眾多類型片中，恐怖片是主題比較復雜的片種之一。但是無論多么紛繁復雜的主題都沾染著“黑暗”二字。“……恐怖片在癡迷和娛樂觀眾的同時也陶冶凈化觀眾，它有效地聚焦在人類生命中黑暗、禁忌、怪異和驚恐事件上，涉及我們生命中最重要的恐懼：我們的噩夢、我們的脆弱感、我們的異化、對死亡和未知的恐懼、對失去自我本性和失去性向的恐懼等。”這段話很好的總結了恐怖片幾個最為重要的主題：噩夢、脆弱感、死亡和未知。而現代的恐怖片中我們多看到那些不確定的、使人不安和讓人恐懼的未知事物，如有關科學、外層空間、人性瘋狂等，這些都是關于異化變態以及精神分析的。所以我們基本上可以把恐怖片紛繁的主題涵蓋為四類。即神妖怪獸、異化變態、生死玄學和精神分析。

(一)神妖怪獸

首先說神妖怪獸一類。恐怖片的故事來源有多種。包括民間故事、神話傳說有關巫術和鬼怪的故事，乃至歐洲哥特式神怪恐怖小說。從這些恐怖片的來源看恐怖片根本就是專講神妖鬼怪的電影。

最擅長表現“神妖怪獸”這一主題的是美國恐怖電影。描寫“怪物”曾是好萊塢恐怖片最初和最重要的主題。上世紀三十年代，美國環球公司拍攝了一大批經典的恐怖片，創造了吸血鬼、木乃伊、狼人、隱形人等一系列嚇人的銀幕形象。

當代電影中也有諸如《大法師》、《大白鱉》、《侏羅紀公園》、《異形》，《狂蟒之災》，《史前巨鱷》《極度深寒》等經典之作《大法師》這部影片根據當時的真實事件改編。故事結構并不復雜。現在當我們再回去討論這部電影。不能夠忽略的是它問世的時代背景，當時正是美國社會人心惶惶的一段時期。那時的美國外有越戰、內有街頭暴力、國家領導高層則有水門事件，人與人之間嚴重缺乏信任感，人們內心的憂慮與不安急需排遣，當現實生活讓人恐懼到一定程度，只有觀看更令人恐懼的“神妖魔怪”才能發泄心中的情緒。

日本恐怖片也有不少涉及這一主題。早期有名的影片如關乎靈驗的《弘法大師一代記》、《小栗判官》，以及關乎幽靈的《四谷怪談》、《鬼小島彌太郎》、《麻布怪談貍御殿》等。但早期的這些神妖鬼怪電影并不是純粹的恐怖片，它們雖然描寫神妖怪物，但是并非立意使人毛骨悚然，影片中的妖怪形象并不是可怕的，有時還是可愛的，影片的場景是壯觀優美的，很多日本觀眾認為觀看此類影片的感覺是心情舒暢的。這可能與日本民族喜聞“怪談”的傳統有關，所謂“張皇鬼神，稱道靈異”，正是大和民族的興趣所在。

韓國少有“神妖怪獸”的電影。這可能與韓國的國情歷史以及審美情趣有關。影片《狐貍階梯》講述一個神秘的校園傳說，在校園里有一處28級的臺階，當人誠心許愿就可以登上并不存在的第29級臺階，而登上這個臺階的人都會心想事成。關于這個臺階似乎可以算作一部“怪談”，但其實這部電影真正的身份是校園恐怖片，“狐貍階梯”只是校園矛盾的集合點，來這里許愿的學生帶來的是他們或善或惡的念頭以及倍受壓抑的生存現狀，影片意試圖展現給我們的是教育畸形發展的隱患。

(二)生死玄學

將這一主題發揮到極至的是日本的恐怖電影。大多數日本人都是神道教的信徒，而作為萬物有靈論的一種形式建立起來的神道教，滿足了日本人渴望與死者交流的愿望。“……日本人宗教情操的基本點就是祖靈崇拜。進一步講，這種宗教情操滿足了日本人希望傾聽死者聲音這樣一種心態。于是，我們能夠看到一些日本的電影作品，概要而又較為深刻地將日本人宗教情操的某些方面反映了出來。”正如我們看到的，鬼片是日本恐怖片的代表，而鬼片的主角是幽靈，即那些遭遇橫禍而死的人為了報仇而顯露出的形態。原則上講，它們只對仇人具有危險性，但是有時候也通過傷及無辜來引起生者對它們的關注。一旦這些幽靈同活著的人對話，并得到人們的理解和同情，它們就可前往幸福的死后世界了。

鬼故事題材的影片在日本有著悠久的傳統，作風嚴謹認真的電影制作人溝口健二、小林正樹、黑澤明等等都在此類題材上尋鬼許久。著名的影片有《死國》、《鬼娃娃花子》、《惹鬼回路》、《午夜兇鈴》《鬼水兇靈》、《咒怨》系列等。

日本人以本民族特有的宿命感，將鬼更多地融合在靈魂的深處，他們的電影對所有鬼神與冥冥之物充滿敬意，從不認為自己高它們一等，從不認為它們是異質，而是盡力要將其人性化。和美國電影中的鬼不同，日本人的鬼有讓人不寒而栗的莊嚴感。更多時候，人在鬼面前毫無力量，只有妥協和順從，大多數情況下，鬼的理解力與控制力超過人類，人類只是其能量的犧牲品。

這一點與西方的恐怖片很不同，美國的恐怖片中也有鬼。但那些鬼往往是以僵尸的形態出現的。如《爬行僵尸》、《群尸玩過界》、《猛鬼街》系列《活尸之夜》等，其中的鬼笨拙可笑、形貌丑陋，智商及應變能力總是不及人類，在影片中它們想要殘害人類卻處處被人類捉弄，影片最終的結局一定是邪不勝正。

沒有日本幽靈的莊嚴感，美國的鬼散發著惡魔的氣息。它們永遠同善良的神靈進行對抗，既不會在消除了怨恨后平心靜氣的到另一個世界去，更談不上親切的呵護、保佑人類。因為西方人認為，有靈性且保佑生者的應該是上帝、神明，而不應由人類的死者出面。當然，人的審美情趣是隨著時代不斷發展的，近年來，美國人對僵尸片也失去了興趣，倒是日本式的幽靈電影啟發了他們。1999年好萊塢恐怖片《第六感》中的幽靈就不再是絕對的惡魔，而是渴望與人類交流并獲得同情的善靈，這一點與日本的幽靈類似，這可能與該片導演奈特·沙馬蘭的東方文化背景有關。

韓國吸收了日本關于幽靈的信仰，認為那些遭遇橫禍而死的幽靈只有同活著的人對話，并得到人們的理解和同情，才可平靜的前往死后世界。而這些幽靈在訴說前世冤情的過程中，往往道出一個關乎倫常的故事，最后“沉冤得雪”，影片的教化作用也昭然若揭。“生死玄學”這一主題與韓國恐怖電影最想要表達的倫理道德主題最能夠有機的融合在一起。

(三)異化變態

恐怖片的第三個主題當是異化變態。其中又包括科學異化與社會異化。科技的負面影響，一直是恐怖片關注的主題，早期的那些描寫“科學怪人”的電影就與此有關。在恐怖片中，科學家們往往被描繪成晝伏夜出、終日躲在城市中的小閣樓或地窖中，而頭腦中充滿各種稀奇古怪念頭的“怪物”。他們那些神秘的發明總是給人類包括他們自己帶來毀滅性的災難。

科學怪人形象的源頭來自瑪麗·雪萊的科幻小說《弗蘭肯斯坦》。在這個不斷被反復拍攝的“科學怪人”的故事中，一個有著古怪想法的科學家四處收集各種尸體，以便創造出一個新的“活人”。然而，當他的實驗終于獲得成功時，他所創造的那個“活人”弗蘭肯斯坦卻成為一個失去控制的惡魔，不斷為害人間。在這里，令人們感到恐怖的其實并不是那些堆滿地窖的僵尸和四處散落著的人的肢體，而是存在于科學家頭腦中的那古怪的念頭和他們威力巨大的發明。

但是那些影片強調的更多的還是“怪人”的恐怖行為，而不是導致“怪人”形成的的原因——科學的負面影響。真正把科技發展的威脅擺到人類眼前的是諸如美國的《蒼蠅》、《隱形人》、《八腳怪》等影片。“這些影片確立了這樣一個主導結構：一個安寧有秩序的世界被突如其來的混亂打碎了，由于人類的干預和人類創造的一種新事物，導致了自然世界出現混亂的后果，而且這種后果不斷惡化、擴展。”

這類恐怖片由于引入了超自然元素，而且采取了各種高科技拍攝手段，因此情節更加離奇，畫面更加刺激，帶來更多的聲色享受。但其恐怖對象的超現實性在一定程度上消解了恐怖力度，也降低了思想深度。

人類需要面對的除了科學異化，還有社會異化。如果說美國人更關心科學異化問題。那么日本人無疑更關心社會異化的問題。日本恐怖電影《鐵男》、《大逃殺》是這方面的代表作品。

曾經被認為是新興工業化國家之典范的韓國，在經濟騰飛的過程中與美國建立了密切的關系，伴隨著經濟發展進程的社會和文化進步不可避免的受到美國文化的強烈影響，然而韓國距離美國高度發展的科學水平畢竟還有巨大的差距，尚不具備對高科技感到恐懼的物質基礎，所以，科學異化從不是韓國恐怖片的主題。

作為一個典型的東方儒學國家，韓國當然無法忘懷東方文化的浸染，所以在恐怖文化的內涵上她更貼近日本而不是美國。像日本一樣，韓國人關心整個社會的良性運轉，對社會發展引發的矛盾感到憂慮。然而與韓國相比，日本不僅歷史較為久遠，在當代社會現代化的路上走得也更遠，它所經歷的許多社會問題仍然在韓國社會未來發展的日程表上。較日本人更為“單純”的韓國人仍然關注著社會中個體的人的異化，而不是整個社會的異化。所以，韓國沒有像《大逃殺》這樣，驚世駭俗的，具有廣泛象征意義的寓言式電影，諸如《女高怪談》、《四人餐桌》、《洋槐》、《面孔》之類，只是各自局限于教育專制，經濟危機，收養問題，器官買賣等社會弊病而已。倒是《鏡中疑云》最后主人公在鏡子內外迷失自己的一幕，可算得神來之筆，令人遐思。

(四)精神分析

恐怖片的第四個主題隸屬精神分析。在浩繁的恐怖片作品中，有一些影片絕對可以用“偉大”和“經典”來形容，這些恐怖片往往是有關精神分析的。它們用宗教或歷史之眼來觀察黑暗，已超出了類型片的范疇，成為反思我們精神世界的經典。這一類影片尤為現代人所喜愛，并且流行不分國界。一般來說，它以一種慈悲心靜靜的觀察人們混亂的精神世界，并向觀眾解釋現代人所追求的“精神天堂”是如何被扭曲、顛覆或者損毀的。

在這類主題的恐怖片中，美國恐怖片在數量和質量上都占有一定的優勢，其中，希區柯克的《精神病患者》甚至有劃時代的意義。這部電影劃分了恐怖電影主題的兩個時代。60年代以前，神妖鬼怪和科學怪人是人們頭腦中最恐懼的東西，但是自從觀眾觀看了《精神病患者》，一些有精神問題和犯罪傾向的人群成了更加令人惶恐的東西。

前面提到生死玄學是日本恐怖片最主要的主題，因而精神分析在日本恐怖片中所占的比重并不大。值得一提的作品如《弟切草》、《切膚之愛》。《切膚之愛》描寫一個妙齡女郎用天真的性情、純潔的外表誘惑中年男子，在與其發生關系后用鋼絲將其肢解，她那楚楚可憐的外表與殺人時毫不留情的手法形成強烈的對比，令人觀之毛骨悚然。而她這樣做是緣于童年時期學習舞蹈的過程中曾遭遇舞蹈老師的性虐待而導致了精神變態。我們可以看出這些電影貫徹了一條精神分析學派的經典理論：一個人的性格及人際交往的能力，他對社會的態度和價值觀，都將打上童年經歷深深的烙印。

韓國電影中值得一提的有《愛的肢解》和《薔花·紅蓮》。前者類似前面提到的日本電影《切膚之愛》，講一個女子因為童年受到生父的性虐待而變得瘋狂，以殺害愛慕自己的人為樂。由韓國演技派女星沈銀河扮演的這個女主人公外表高貴美麗，溫柔善良，內心卻是冷酷無情，殘暴非人，當影片在結尾揭示她兇手的身份，被欺騙的觀眾無不感到背脊發涼，人性被扭曲到如此地步真是罕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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