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關聯理論視角看《老友記》中的幽默

[摘要]近年來，合作原則及非真誠交際被廣泛運用于對幽默的闡釋。筆者通過對《老友記》中幾則反例的分析，試圖從認知的角度探求幽默的產生機制，并認為關聯理論對幽默更具解釋力。我們認為幽默的產生是同于諸如個性，感知力，認知結構等個體因素造成各人對話語的推理不同，從而使得尋求最佳關聯失敗，而往往找到最大關聯。于是，最大關聯與最佳關聯的反差促發了幽默效果的產生。反差越大，幽默效果越強。

[關鍵詞]合作原則 非真誠交際 關聯理論 幽默

幽默是人們喜聞樂見的一種藝術形式，也是一種很好的交際方式，因而也成為被廣泛研究的對象。對其進行的研究主要從美學，交際功能，語用等角度展開。幽默的形式大致可分為情景幽默和言語幽默。本文主要針對言語幽默的產生機制展開討論。

在語言學界，對這個命題的探討早已展開。近年來很多學者利用Grice的合作原則和會話含意以及由此延伸出來的非真誠交際對其進行闡釋。但是關聯理論的提出及其對合作原則的質疑也使我們不得不重新審視該命題。在此，作者通過對《老友記》中幾個選段進行分析，驗證了合作原則對幽默的解釋力是非常脆弱的，而關聯理論對此卻做出了令人信服的闡釋。

一、問題的提出

1．合作原則及其對幽默機制的闡釋

美國哲學家Grice早在60年代后期就提出了會話的合作原則。他認為交際雙方在會話時都要遵守該原則，其具體內容是四條準則：一是質量準則(Quality maxim)，包括：不要說自知是虛假的話；不要說缺乏足夠證據的話。二是數量準則(Quantity maxim)，包括：所說的話應包含交談目的所需要的信息所說的話不應超出需要的信息。三是關聯準則(Relation maxim)，交談內容要有關聯。四是方式準則(Manner maxim)，包括：避免晦澀；避免歧義；簡練(避免羅嗦)；要有條理。

根據Grice的觀點，交際雙方都應該知道交際的基本準則，即合作原則中的四準則及其次則。而且聽話人要能夠識別說話人是否明顯違反了某一或某些準則與次則。而產生了含意。在現實生活中，人們常常會在不同程度上有意不遵守這些準則，如撒謊等。這樣，當一方違反了合作原則中的某一準則，另一方就只好越出話語的表面意義去領會對方的會話意義，即“言外之意”了。英語幽默也是由于會話一方有意不遵守合作原則而引起的。

Grice的合作原則對幽默的機制的解釋似乎不夠完善。于是其后許多學者對他的理論進行了補充。其中，拉斯金，阿塔多等人認為幽默笑話涉及一種有異于正常交際方式(即真誠交際模式)的方式，是由一組不同的交際準則(即非真誠交際模式)來支配的。拉斯金認為，幽默交際同時受格賴斯準則和幽默準則的控制，當聽者無法將對方話語納入自己對世界的表征時，他會將其納入幽默的交際模式，做出幽默解釋。

2．合作原則所不能解釋的幽默實例

無論是合作原則還是非真誠交際的幽默原則，筆者都認為其對幽默的解釋缺乏力度，并且合作原則沒有解釋“遵守”與“違反”的深層動機。下面筆者將從美國最流行的幽默肥皂劇《老友記》中選取幾個例子進行分析。

例1：第一季第二集

Rachel：Has anybody seen myengagement ring?

Phoebe：Yeah．it’s beautiful．

在這一集中，Rachel剛剛逃婚，準備把訂婚戒指還給前未婚夫。當她發現自己把戒指弄丟時發出以上提問。她的意圖是想知道戒指的下落。她的提問在當時的語境下并不容易產生歧義，該劇目的觀眾都能了解她的意圖。正因為如此，觀眾對Phoebe的回答才不禁失笑。從受話者的角度來看。Phoebe也并沒有違反合作原則的任何準則：她顯然沒有違反質的原則撒謊，也談不上違反量準則，她的回答也具有相關性。至于方式準則，她的回答也清楚，簡單，無歧義。與其說Rachel的提問帶有歧義。不如說是Phoebe對此提問的理解失誤。從而導致不和諧性，產生幽默。既然沒有違反合作原則，就更談不上是非真誠交際了。

例2：第二季第三集

Chandler：What if l neve r findsomeone?Or worse．what if I've foundher，but I dumped her because shepronounced it supposably?

Joey：Chandler，come on，you’regonna find somebody．

Chandler：How do you know that?How?

Joey：I don’t know，I’m just tryin’tohelp you out．

Chandler：You'll see，you guys areall gonna go off and get married．and I’mgonna end u0 alone．Will you promise mesomething?When you're married，will youinvite me over for holidays?

Joey：Well，I don't know．I don't knowwhat we’re gonna be doin'．I mean，what ifwe’re at her folks’place?

在這一集中，Chandler發現樓下剛剛過世的老先生跟自己性格十分相似，對女友的挑選也都十分苛刻。后來老先生變得性格孤僻古怪，最后孤獨終老，悄然離世。Chandler擔心自己也落得如此下場。正是在這種心境下，他與Joey進行了以上對話。很顯然，交際雙方都沒有違反合作原則中的任何準則及次則。Joey所說的每句話也都發自內心，都是大實話。雙方的交際似乎也不能被歸入非真誠交際模式。那么，究竟是什么促發了幽默機制。引得觀眾哄然呢?

二、從關聯理論看幽默的產生機制

關聯理論(Relevance Theory)是由Sperbe r-Wilson于1986年提出來的。他們所提出的關聯理論將語用學的重點移到了認知理論上。關聯理論“既不以規則為基礎(rule-based)，也不以準則為基礎(maxim—based)”，而是從認知的角度探討人對話語的理解(utteranceinterpretation)，這超越了格賴斯的純語用推理，更合理的解釋了交際過程。對于一些特殊的語言現象。如幽默、反語等。關聯理論則更具有解釋力。下面，筆者將運用關聯理論分析上文實例，從而驗證關聯理論較之合作原則對幽默的解釋更令人信服。

1．認知環境與互明

關聯理論認為交際實質上就是對交際雙方所處的認知環境(coanitiveenvironment)的認識。交際成功與否看交際雙方對認知環境是否達到互明的效果。

所謂的認知環境即語境(context)，又稱語境假設(contextual assumption)，是語言交際雙的前提。這里的語境不僅僅指上下文和說話時的社交環境還包括雙方的各種期待、設想、信念、記憶等。因此．語境假設并非是固定個變的。關聯理論不僅使用認知環境來代替以前的語境等說法，而且指出一個人不僅對他所處的實際語境能有所了解，而且還具備一種認知環境的能力，這兩者加在一起叫做聽話人的“總的認知環境”(totalcognitive environment)，這種總的認知環境，對不同的聽話人總不等。這是因為聽話人之間存在許多個體性差異，他們的邏輯信息(logical information)，詞匯信息(lexicalinformation)，和百科信息(encyclopedicinformation)是不盡相同的。

既然不同主體對環境的認知存在差異。那怎樣才能達成成功的交際呢?這就需要靠雙方的互明機制(mutual-manifest)。也就是說雙方都努力使自己的話語清楚明白，讓對方了解自己的意圖，從而對認知環境中的事實或假設做出共同的認知和推理。雖然互明是客觀存在的，但由于個體差異，明白程度卻是有區別的。因而交際能否成功進行依靠聽話者對說話人所說話語的明白度。有時正是因為聽話人沒有明白說話人意圖而產生幽默效果。

2．幽默中的交際主體

關聯理論認為：交際中存在兩個交際主體，即交際者(communicator)和交際對象(audience)。他們有各自的分工又互相合作，推動交際的進程。說話人是信息源，給出示意，聽話人是交際目標，對說話者的話語進行推理，做出回應，從而獲得交際效果。同時，交際雙方也共同遵循關聯的原則進行合作，即說話人保證話語與議題關聯，而聽話者也應盡力理解說話者意圖。

(1)交際者與明示行為

關聯理論認為交際者發出話語主要有兩個意圖：信息意圖(informative intention)和交際意圖(communicative intention)。信息意圖也就是話語的字面意義，告訴受話者信息。但是交際者說話目的是什么?這就涉及到話語的交際意圖了。信息意圖刺激受話者，使其通過推理獲知話語的交際意圖。顯然，在交際過程中隱藏在信息意圖后的交際意圖往往是交際雙方關注的焦點。

那么怎么樣才能使聽話者更好地了解說話者的交際意圖呢?說話者往往需要采取一種明示行為(ostention)。明示行為就是明白無誤的示意，說話者通過明示顯現自己的交際意圖。例如，在上文的例1中，Rachel用一個問句和焦慮的神情體現了她想知道戒指下落的意圖。而例2中Chandler首先提供了一系列語境假設：如果他繼續挑剔下去。他將找不到伴侶，也就意味著要孤獨終老。然后他問Joey是否能邀請他到家里過節。Chandler的提問以及他可憐巴巴的語氣就是一種明示。他的交際意圖是希望Joey能夠給與安慰。給出肯定的回答。

(2)交際對象(聽話者)與推理

在交際過程中，聽話者的主要作用就是通過推理了解說話者的交際意圖，保證交際的順利進行。但是各人感知能力不同，推理能力也不同。因而，雖然說話者的信息意圖可以改變雙方的認知語境，但是聽話者對話語會有自己的理解，因而他的推斷不一定符合說話者的交際意圖。

例如在例2中，Joey的回答顯然沒有達到Chandler的預期值，但他的推理并不是毫無根據的，而是符合他的個性特征的。在整個《老友記》中，Joey是一個純真，沒有受過多少教育，不大愛動腦子的臨時演員。因此，他對于話語的理解往往是比較表面。比較直接的，往往不會過多去考慮話語的隱含(implicature)。

3．幽默產生的明示一推理過程

交際是一個涉及到說與聽雙方面的互動過程。我們已經知道了說話者和聽話者各有自己的任務。說話者的“明示總是為受話者提供相關信息和認知環境。而受話者就事由發話者的明示激活有關的認知語境。努力尋找關聯，并進行推理以明白對方的交際意圖，獲得語境效果……交際之所以成功，就是因為雙方都遵循一個這樣的認知模式一相關原則”。也就是說，交際實際就是一個明示一推理過程。

那么聽話者是如何尋找關聯做出正確推理的呢?這就涉及到最大關聯和最佳關聯兩個概念。所謂的最大關聯是指在同等條件下，認知效果越大，關聯性越大；加工努力越小，關聯性越大。最佳關聯則取決于兩前提：具備足夠的關聯，值得H加工處理；與S的能力和偏愛相符，能產生足夠的認知效果。聽話者一般都根據省力原則。在與命題相關的種種解釋中選擇最相關最省力的對象。“從RT的視角來看，幽默效應來自最大關聯與最佳關聯問的反差。反差越大，幽默效應越強，反之亦然”。

例1中，Phoebe由于忽略了Rachel焦慮神情這樣一個明示，因而只根據Rachel話語的字面含義進行推理。她具有的語境假設是：Rachel有一個訂婚戒指(舊信息)，Rachel的問話的語言意義(新信息)。于是新信息[P]被置于語境[C]中進行推理(contextualizationof[P]in[C])，根據最省力原則，Phoebe找到與問話具有最大關聯的回答，即看見過戒指。

同樣在例2中，第一個話題里，Chandler提供了一個語境假設：他如果終身找不到伴侶，或是找到后卻因為挑剔而錯過了怎么辦?Joey成功的實現了Chandler的交際意圖，安慰了Chandler．但是當Chandler進一步追問時，Joey率直的個性使他停留在了對問話的字面理解上(如何知道Chandler不會孤獨終老?)。他沒有看到問話背后是一種尋求安慰的交際意圖(例如給予Chandlert面的評價。增強他的自信等)。于是他同樣根據省力原則，找到了與此問話具有最大關聯的且符合他自身認知結構的信息：不知道。第三個話輪更突現出他的推理受其個性等參數的影響。

三、結論

通過對上述兩例的分析。我們可以看到：在不違反合作原則的情況下，同樣可以產生幽默效果。究其原因，筆者認為是諸如個性，感知力，認知結構等個體因素造成了聽話人對話語的推理不同，從而造成了尋求最佳關聯失敗，而往往找到了最大關聯。于是。最大關聯與最佳關聯的反差促發了幽默效果的產生。反差越大，幽默效果越強。

關聯理論對于交際的動態闡釋，突破了合作原則生硬的條條框框，揭示了幽默產生的心理表征，更具有合理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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