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來到海邊時,夕陽已走得很遠了,我們所見的海的盡頭,只有殘留的幾簇火燒云告訴我們,一個火熱的物什方才潛入地平線。
我不甘如此空手而回,我要在暮色中看海。
支走伴友的幾分鐘后,我也開始懷疑還能看見什么。他們彌留在我腦際的嘆息讓我發覺,一切都很靜了。
我的心慢慢開始乎靜,或許是腳下的沙灘讓我感到厚實。那種踏實柔和的感覺讓心也覺得黏稠。——兒時讀的那些海盜的寶藏,該還安睡在這片或那片的沙灘下吧,只是那棕櫚樹的標記已然不見了。
暮色四合,我回望了一眼身后那白天蔥郁而今陰暗的小叢林,它無聲地止步在這大海前了,天際寥若美鉆的一兩顆星遙遙地掛在天暮的一角,這冷夜的使者也這般垂青于這片海嗎?
早晨那樣明澈通透的海已換上深藍色的晚裝,深沉的水體引入遐想。那幽深的盡頭,是海底怪石嶙峋的奇特峽谷,抑或是蟄伏深海令人談虎色變的海底怪獸呢?大海嫣然一笑,一切又歸于沉寂與深邃——我的疑問唐突冒昧了。
我欣然地與大海暢談,也認真傾聽她的答復,暮色中也這般生機勃勃,我聽見海風在海面的呼喚,海浪與礁巖的碰撞,還有一兩只海鳥突如其宋的嗚叫……我低頭時,鞋已濕透了。
我索性脫去了鞋子。潮水一次又一次地涌上沙灘,便又一次次釋然退去,只在偌大的—片沙灘上留下不計其數的珠貝、海星和泡沫湮滅的聲音——大海一次次的潮水,該是她鼻息濕柔的張合,而那散落一地的珠貝該是她眸子中動人的光澤。
暮色漸漸重了。我依舊站在海邊。我想:我與大海這般不期的邂逅,或許真是上天對我無比的眷顧吧。我這樣快樂地想著,腳掌便碰到沙灘中冰涼光滑的一塊貝殼。我在潮水退去時洗盡了貝殼上的泥沙,也蕩滌了我心中的污垢——大海高興地將身體的一部分給了我,她總這樣無私,她的海水也那樣溫存。朋友來叫我時,我還蹲在海邊,她拉著我離開時問我是不是無聊,我笑而不答,便被她一陣笑罵。
我趁她不注意回望大海:她哪知道,明天我要看你的心躍過地平線。
墓海,加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