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齋文化的內涵、類型與特點初探

摘 要：聊齋文化作為一道獨特的文化景觀，是以蒲松齡、蒲家莊及其《聊齋志異》等作品為核心而形成的一種獨具淄博特色的地方文化。它有兩個系統、四種表現形態，具有地域性、奇幻性、社會性、獨特性、前瞻性的特點。

關鍵詞：聊齋文化；內涵；類型；特點

中圖分類號：G02 文獻標識碼：Ａ

我們知道，文化是一個寬泛、復雜的概念，對于它的內涵該如何界定？古今中外的文化學者們一直莫衷一是。

漢語中的“文化”一詞，最早見于《周易·賁卦》：“觀乎天文，以察時變；觀乎人文，以化成天下。”后來漢代劉向在其《說苑·指武》中這樣表述：“凡武不興，為不服也，文化不改，然后加誅。”晉束廣微《補亡詩·由儀》：“文化內輯，武功外悠”。這里的“文化”內涵更多的是表現為一種文治和教化。因此，它的意義首先來源于人類社會的生產活動，體現為一種人與自然的生產性過程，包括著生產、創造、教化和交流等等具體歷史性觀念化或物質化的內涵。

而現在我們一般所說的“文化”，是指人類有意識地在社會發展進程中所創造的物質財富與精神財富的總和。首先，文化是“人的創造物而不是自然物，是一種社會現象而不是自然現象” ［1］ （P5）。因此，凡是體現了人的智慧和實踐創造力的事象均屬于文化，否則就應該排除于文化的范圍之外。其次，文化是“人類社會活動所創造的，是為社會所普遍具有和享用的，不是專屬于個人的” ［1］ （P5）。因此，文化常常體現于普遍的或一般的社會生活方式、社會風俗習慣以及社會物質創造和精神創造物中，它不包括僅僅屬于個人思想行為中的某些特殊的東西，但包括體現個人思想行為中的具有普遍性的東西。最后，文化是“人類智慧和勞動的創造，這種創造體現在人們社會實踐活動的方式中，體現在所創造的物質產品和精神產品中”。［1］ （P5 ）因此，一種生活方式，一種行為模式，一種思維方式，一種風俗習慣，一件物質產品，一件精神產品，與其說體現了一種文化，不如說體現了人們的智慧和創造力量。

概而言之，文化是人類的產物，是人類實踐活動的結果，是人類智慧與實踐創造能力的結晶。

文化作為人類文明的產物，一般說來，如果按其存在形態可分為物質文化形態和非物質文化形態兩大類。諸如文物古跡、名人故里、重大歷史事件發生地等，以具體實物形態體現民族文化特征的屬物質形態文化；而口頭傳承、傳統表演藝術、民俗風情、民間節日、傳統禮儀等，以非實物形態呈現的文化則屬非物質形態文化。作為物質形態的文化，是具體的，歷史的。而作為非物質形態的文化，則體現為一定社會政治和經濟的反映，又作用于一定的政治和經濟。

在《中國傳統文化概論》中，寫作者按文化結構把文化分為了物態文化、心態文化、行為文化、制度文化四個層次。［2］ （P5-6）因此，從文化的內涵出發，我們可以把文化看作人類生活的寫照和人類活動的結晶，所以，文化必然要具有相當的普遍性。而人類的活動，又由于時間的不同、地域的差別以及社會環境的相異，使得各類不同的文化形成了明顯的差異性和各自不同的特點。

一

淄博市地處齊魯中心區，深受齊魯文化的影響，歷史悠久，文化底蘊相當深厚，因此文化資源十分豐富。有“足球之鄉”、“地下博物館”之稱的齊文化，有極具地方特色的陶琉文化和孝道文化，還有近幾年因為電視連續劇《大染坊》而更加聞名的周村古商城文化，以及桓臺的漁洋文化和沂源的舊石器、新石器遺址文化、紅色文化等。而坐落于淄川的聊齋文化，更以其獨特性與奇幻性成為了淄博市文化的一大“亮點”。

聊齋文化是指以蒲松齡、蒲家莊及其《聊齋志異》等作品為核心而形成的一種獨具淄博特色的地方文化資源。它起源于明末清初的淄川縣，時至今日，已有三百余年的歷史了。

聊齋文化的表現形態主要包括四個方面的內容:一是蒲松齡的生平與思想；二是與蒲松齡相關的故里、故居及仙跡游蹤等；三是以《聊齋志異》為代表的系列作品，以及衍生出的電影、電視劇、戲曲、紀念品、食品、服裝等等；四是長期以來，前者對于具有地方特色的價值觀念、道德取向及風俗民情的影響等。概而言之，與“文化”的形態相對應，聊齋文化可分為兩個系統：一是文本系統，該系統中包括了聊齋文化的核心著作《聊齋志異》（16卷、490余篇）、文集（13卷、400余篇）、詩集（5卷、1039首）、詞（119闋）、通俗俚曲（15種）及雜著《省身語錄》、《懷刑錄》、《歷字文》、《日用俗字》、《農桑經》等多種科普讀物等；二是物化系統，主要包括蒲松齡故居、故里、柳泉、蒲翁墓園以及因蒲翁而建設、命名的街道、園林、館舍、藝術品，還有蒲翁長期坐館的王村、做幕的江蘇寶應、揚州以及參加鄉試的濟南、游覽過的泰山、嶗山等物化遺跡。

二

聊齋文化作為一種以蒲松齡故居及《聊齋志異》的廣泛傳播而逐漸形成的文化現象，從其自身的發展情況來看，具有以下突出特點：

聊齋文化具有鮮明的地域色彩。即文化的地域差異性，或稱文化的地方性。我們知道，人類的活動必須借助一定的空間才能進行，因此文化也就很自然地具有了鮮明的地域性特點。我國古代就有“五里不同風，十里不同俗”之說。淄川歷史悠久，人文底蘊豐厚，名勝古跡遍布全區。如，近年在位于寨里鎮北沈村西的北沈遺址，發現了新石器時代的古文化遺址；出土的文物有陶器、石器、青銅器等；發掘商周房址5處，西周窯址2處，清理商周、戰國墓葬23處。其他如般陽故城遺址、三臺村遺址、前來遺址等都彰顯出淄川的古文化氣息。而聊齋文化就是在這種氛圍中成長起來的，具有比較典型的北方文化特色：無論從《聊齋志異》等文本所透露出的思想情感，還是聊齋俚曲所散發出的濃郁的地方特色，以及蒲家莊村落的圍墻、四門、滿井寺、柳泉、古井等留下的清代歷史的遺跡，都是其他文化所沒有的。隨著中外學者對聊齋文化的研究越來越深入，可以說，以蒲家莊特別是以故居為核心的聊齋文化，成為聊齋文化研究者和《聊齋志異》讀者群必須游覽的目的地。

聊齋文化具有突出的奇幻特色?；孟胄钥梢哉f是“聊齋文化”的另一個顯著特點。因為從“聊齋文化”的核心文本《聊齋志異》來看，它表現的題材大部分為神仙狐鬼精魅的故事，有的是人入幻境幻域（其中有入天界、入冥界、入仙境、入夢、入奇邦異國等，如《仙人島》、《夢狼》、《席方平》等）；有的是異類化為人（即狐、鬼、花妖、精怪幻化進入人世間，如《花姑子》、《阿纖》、《鳳仙》等）；也有人、物互變的內容，所有這些，都具有超現實的虛幻性、奇異性。即便在一些寫現實生活的篇章中，如《張誠》、《田七郎》、《王桂庵》等，也往往添加些虛幻之筆，使現實人生呈現出奇異的色彩。其特色正如魯迅先生所稱“用傳奇法，而以志怪”。而從《聊齋志異》的材料來源看，我們發現主要有三個方面所構成：其一，是古代神話及由此演變而來的歷代奇聞異事，如神、仙、鬼、怪、奇人、異行等，就是這些怪異現象，構成了《聊齋志異》的主要部分；其二，是先秦時代的寓言，以及后來的托物于事、因物喻志的素材；其三，是從街談巷議、探異搜奇中采集來的民間故事，正如蒲松齡在《聊齋志異·自序》中所說：“才非干寶，雅愛搜神；情類黃州，喜人談鬼。聞則命筆，遂以成編。”因此，奇特的幻想色彩、非現實性成為了聊齋文化的鮮明特色。

聊齋文化具有強烈的社會功能。聊齋文化雖說具有很強的奇幻色彩，但卻蘊涵著很強的社會性。其社會性主要表現為用虛幻的形式反映了當時社會的現實，具有廣泛的社會認同性。單從《聊齋志異》來看，表面看來是談鬼說狐，實際上卻表達了作者對社會、對人生、對文學的看法，主要體現為“諷謔科舉”、“鞭撻不仁”、“諷喻世情”、“寄托理想” ［3］ （P106-129）等，寫出了一個有良知的知識分子對當時社會狀況的深邃思考，這對我們當下社會有很多的啟示意義。例如，那些暴露現實社會黑暗，同情人民反抗斗爭的作品（包括小說、詩詞、文賦、俚曲等）。我們知道，蒲松齡長期鄉居，并一度充當幕僚，這種生活經歷，使得他對當時吏治的腐敗、官吏的貪殘、豪強的橫暴、民間的疾苦都有著較為深刻的感性認識，并把這些認識體現在他的創作之中，使這部分作品具有強烈的現實感。其次以《聊齋志異》為代表的聊齋文化可謂膾炙人口、雅俗共賞、廣為流傳，飲譽海內外。目前世界上已有60多個國家和地區用20多種語言文字出版了《聊齋志異》各種版本近百種，被譽為世界文學珍品，蒲松齡因此也被稱為十七世紀世界文學巨匠、世界短篇小說之王、現實主義與浪漫主義詩人，等等。近年來，隨著一年一度的中國淄博國際聊齋文化旅游節的成功舉辦，國內外越來越多的游客慕名而來，聊齋文化的社會影響力將會越來越大。

聊齋文化具有鮮明的獨特風格。不論是從全國還是從全省、甚至從淄博的范圍來看，聊齋文化作為一種獨特文化與其他地區、其他類型的文化相比，具有鮮明的獨特風格。這種鮮明的獨特性主要表現在三個方面：一是蒲松齡這個作家的獨特性。蒲松齡作為中國文學史上具有獨特個性的文學巨匠，他的一生，懷才不遇，窮困潦倒。他的經歷，如一生一次次的苦苦科舉，一次次的慘敗而歸；如三十多年的坐館生涯，與館東的親密關系；如一生絕大部分時間在鄉間度過。他的成就，除人們廣為熟知的文言短篇小說集《聊齋志異》外，還在詩詞、文賦、俚曲以及雜著（如關注農業生產的《農桑經》、方便群眾婚嫁之事的《婚嫁全書》以及有關偏方驗方的醫藥書《藥祟書》等）方面成績斐然，可以這樣說，蒲松齡在雅文學與俗文學以及應用文體方面都取得了令后人嘆為觀止的成就，等等。二是聊齋文化所呈現內容的獨特性。聊齋文化在一定程度上被稱為“鬼狐文化”。特別在聊齋文化的核心文本《聊齋志異》中鬼狐形象比比皆是。作為一個有如此才華的文學家，蒲松齡的內在情感的活躍可以說無容置疑。在他痛苦的生活經歷中，渴望得到某種情感上的安慰，也是很自然的事情。因為在當時的社會背景下，只有寫狐鬼一類女性形象，才不會受到現實社會倫理的約束，作者內心的欲望便會自然而然的活躍起來，在一種“倫理疏隔”的虛幻場景中，自然情感才會得到較為自由的抒發。這應是蒲松齡對狐鬼特別感興趣的原因。于是，嬰寧、青鳳、宦娘、阿繡、小謝等狐仙女鬼飄然出現在蒲松齡寫作的視野中，她們活潑可愛、無拘無束、富有正義感與同情心，成為蒲松齡貢獻給中國古典文學人物畫廊的特殊禮物。三是影響范圍的獨特性。聊齋文化的影響范圍并不像儒家文化那樣深遠，也不如同在淄博的齊文化那般久遠，它只是一種很具地方特色的、只有300多年歷史的地域文化，影響范圍局限性比較強，具有鮮明、獨特的淄川風格。

聊齋文化具有思想上的前瞻性。也就是說，聊齋文化的某些思想具有超前色彩。例如在對待男女婚姻、愛情上，充分肯定青年男女真誠相愛、自由結合；強調以“知己”之愛為基礎的戀愛原則；提倡真情，尊重女子人格等等，這在當時的文化背景下可謂駭世驚俗。在蒲松齡看來，男女雙方的愛情應該建立在情感、性格、愛好一致的基礎上，不能以貌取人，更不能把婚姻建立在錢財、權勢和其他世俗的考慮上。因此，男女主人公為了爭取愛情和婚姻的勝利，可以生，可以死，可以死而復生，可以生而復死；甚至可以變成異類，而一片深情，終不動搖。如寫人鬼戀的《聶小倩》、《連瑣》、《小謝》等；寫人狐戀的《嬌娜》、《青鳳》、《紅玉》等；寫人與烏鴉相戀的《竹青》、與牡丹相戀的《香玉》、與魚相戀的《白秋練》等等，不一而足。再如，蒲松齡思想中的商品經濟觀。由于蒲松齡的父親是商人，他的親戚朋友中也有不少是商人，所以他對商業文化并不排斥，相反倒有些傾心。如《羅剎海市》中馬驥的父親對他說：“數卷書，饑不可煮，寒不可衣。吾兒可仍繼父賈?！薄独撞堋分袠吩弃Q嘆息說：“人生富貴須及時，戚戚終歲，恐先狗馬填溝壑，負此生矣，不如早自圖也。”于是棄學經商?！饵S英》中黃英的弟弟陶生對古板的馬子才說：“自食其力不為貪，販花為業不為俗。人固不可茍求富，然亦不必務求貧也。”據粗略統計，《聊齋》中反映商賈及其家庭生活和遭遇的有四十五篇左右，涉及到布匹、筆墨、雜貨、氈裘、磁器、藥材、鵪鶉、蝎子、私鹽及販花、賣酒等十幾個行業或經營品種。故事發生地域有江西、湖南、四川、廣東、河南、江蘇等若干省和山東省內濟南、沂蒙、魚臺、高苑、青州、章丘、長山等廣大地區。這些篇章塑造了各種商業人物的形象，反映了商人的悲歡離合、獨特遭遇和奇聞趣事。更為可貴的是在《劉夫人》中，作者塑造了一個用自己的資金和智慧幫助窮書生經商致富的貴夫人形象。這說明，那時不但男子經商，有些女子在這方面的聰明才智并不亞于男子，甚至比男子高明。聊齋文化中表現出的這種強烈的商品經濟色彩與商業意識，直至今天仍然具有旺盛的生命力。

對于聊齋文化當今探討的人還不多，這里筆者提出淺見以此拋磚引玉，期待方家的批評指正。

參考文獻：

［1］馬波.現代旅游文化學［M］.青島：青島出版社， 2003.

［2］田廣林.中國傳統文化概論［M］.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1999.

［3］袁世碩.蒲松齡志［M］.濟南：山東人民出版社，2003.

（責任編輯王清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