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愛的定義與本質

摘要：愛是人類自身及其生存世界的一種普遍關懷的思想情操及相應行為，愛內蘊為思想情操，外顯為實踐行為，具體表現為理解、關心、體貼、呵護、幫助、給予、寬容、責任等；愛的本質則是融合貫通在人類思想情操及相應行為中的普遍關懷。科學地揭示愛的定義和本質，無論在理論還是在實踐上，都有著十分重要的意義。

關鍵詞：愛；定義；本質

中圖分類號：Ｂ824文獻標識碼：Ａ文章編號：1003－854Ｘ（2007）05－0069－05

愛作為人類的一個永恒主題，既是世界上最簡單也是最復雜的社會現象。一方面，當愛出現在人類的感性世界中，顯得明了易懂，表現出有如萬花筒般的無窮魅力；另一方面，當愛進入人類的理性世界時，似乎又成為一個抽象的字眼，變得歧義叢生，讓人似懂非懂，難于形成令人信服的對愛的共識或使人一致遵從的愛的理念。就我所知，許多學者雖然給愛下過定義，也試圖概括出愛的本質，但由于受各種因素的影響，到目前為止，還沒有一個公認的定義，對愛的本質也同樣沒有形成科學而統一的認識。筆者擬就愛的本質與定義進行探討，以求教于學界同仁。

一、愛的定義

愛的定義，也就是要回答愛是什么的問題。古往今來，人們對愛的探索一直沒有停止，對于愛的一些基本問題也一直爭論不休。在哲學、文學、藝術、教育、心理、宗教等眾多領域，有很多人對愛進行思考、探索，試圖探尋愛的真諦，概括出愛的定義，留下無數可供借鑒的思想。

愛作為哲學范疇，源于古希臘。古希臘哲學家恩培多克勒認為愛與恨是構造世界的原始力量，是使諸多宇宙物質元素結合與分離的基本因素，愛使元素結合，使物生成；恨則使元素分離，使物毀滅。哲學所談論的愛，是一種溫和而理性的愛，多數人主張愛意味著人與人的結合。蘇格拉底認為愛既不是不朽之物，又不是速朽之物，而是兩者之間的中介；它是一個偉大的精靈，而正像所有的精靈那樣，它是神圣與凡庸之間的聯結物；它是聯結神人分野的一座橋梁。因此，在它的身上結合著所有素質。柏拉圖在公元前4世紀所著的專題文集中認為：“愛是人類對整個世界的渴求。”埃里希·弗洛姆認為，真正的成熟的愛是建立在平等與自由的基礎上，“是在保留自己完整性和獨立性的條件下，也就是保持自己個性的條件下與他人合二為一”①。馬斯洛把愛理解為是一種兩個人間健康的、親熱的關系，它包括了互相信賴。在這樣一種關系中，兩個人會拋棄恐懼，不再戒備。當其中一方害怕他的弱點和短處會被發現時，愛常常就受到傷害了。文學中強調愛是一種渴望、一種意愿、一種生活等，表達為一種平靜而歡愉的感受，一種讓人無法表達的心情。用英國詩人雪萊的話說，我們稱之為愛的這種深刻而復雜的感情就是對結合的一種無處不在的渴望，這種結合不僅僅是感官上的而且是包括智力、想象力、感受力等在內的我們整個天性的結合。派克在《無路之行》中將愛形象地描述為一種為了哺育自身或他人的精神成長而延伸自我的意愿。列·巴斯凱利婭在《請君珍視心中的愛》中說：“我堅信，如果給愛下一個定義的話，唯一能夠概括其全部含義的字就是生活。你一旦失去了愛，也就失去了生活。”宗教中的愛，強調愛的終極意義，提出愛是人在靈魂得到升華之后，對于人類和自然界所具有的一種同情、協調和超越的宗教情感。在實際生活中表現為一種個人修養和悲天憫人的社會倫理感。蒂利希在《愛、力量和正義》中把愛定義為使分離者結合的動力。他在《道德與超越》中，把愛視為“終極的道德原則”和“一切道德規范的源泉”。基督教對愛是這樣理解的，其它的宗教也相類似。

要弄清楚愛的含義，對愛的定義進行科學概括，必須以辯證唯物主義和歷史唯物主義為基礎，對愛進行多維度、多角度的研究。從事物的基本屬性、事物的社會樣態、事物的起源和發生、事物的本體和總體性特征等多角度進行分析和論證，既要考慮愛的含義的多樣性，更要注重愛的含義的科學性，只有如此，才能真正揭示愛的內涵。

（一）從事物的基本屬性來看，愛有兩個基本屬性：精神屬性和實踐屬性。愛的基本屬性從邏輯上對愛進行定位，規定愛的哲學范疇。一是從愛的精神屬性來進行邏輯定位，可以表述為愛是知情意統一的思想情操；二是從愛的實踐屬性來進行邏輯定位，可以表述為愛是相應行為或行為落實。

1． 愛的科學研究需要一個準確和明確的邏輯起點。愛的科學研究需要的邏輯起點應該是愛在邏輯上的精神性定位和實踐性定位。愛的精神性定位可以從心理學維度和哲學高度將愛定位為一種思想情操，具體地說就是知、情、意三方面辯證統一的思想情操。這個定位的意義在于從根本上糾正古今中外人們習慣地將愛定位于“情”的狹隘性。愛的實踐定位可從實踐的角度將愛定位為一種與思想情操相應的行為或行為落實。這個定位的意義在于從根本上糾正古今中外人們習慣地將愛定位于“思想意識”的片面性。愛的精神定位（思想情操）和實踐定位（相應行為）共同構成了愛的兩個基本屬性。愛的兩個基本屬性的認定和確立，糾正了人們歷來僅將愛的認識滯留和局限于精神屬性的不全面性，為愛的科學研究找到一個準確而明確的邏輯起點。這既是研究愛的出發點，也是準確概括愛的定義的基本前提。

2． 從精神屬性來認定，愛是知情意統一的一種思想情操。作這樣的概括和認定，最主要的目的是糾正人們習慣于僅將愛歸屬于“情”的心理學范疇的錯誤看法。從外在來看，愛在人類意識中的邏輯位置應劃歸于“情”（感）這一領域。但是，如果將愛僅僅定位于“情”（感）上，則是片面的；從內在來看，愛本身意味著一種特殊的（認）“知”，因為“世上決沒有無緣無故的愛”，無“知”之愛是不可能存在的；正是這種特殊的愛之知，才會有相應的愛之情；從完整的邏輯行程來看，愛本身又是一種“意志和意向”（意），愛的這種“意”的性質，既是愛作為愛的精神歸宿，又是愛成為愛的行為導向。因此，應該將愛理解為既是一種思想認識（知），同時又是一種情感（情）和一種操行（意），是知、情、意統一的思想情操。一言以蔽之，可以說愛的外延是知、情、意的統一，愛的內涵是某種特定的思想情操。

3． 從實踐屬性來認定，愛是人的現實行為。愛作為人的現實行為是愛的另一個方面，因為僅滯留于人的精神世界的愛是虛幻的假愛。馬克斯·舍勒認為，愛的本質被規定為一種在世界之中和世界之上的營造行為和構建行為，“愛是傾向或隨傾向而來的行為，此行為試圖將每個事物引入自己特有的價值完美之方向”② 因此，從愛的社會學角度來認定，愛是從內在精神世界向外在實踐世界的一種現實轉化和行動落實，這就是愛的實踐屬性。正是愛的實踐屬性和精神屬性的統一，共同構成了愛的完整性。事實上，愛作為某種特殊的思想情操這一精神屬性，原本就是被人類愛的實踐性所決定并賦予的。如果人類沒有愛的現實需要和愛的社會生活實踐，那么世界上根本不可能存在愛的意識、愛的觀念，所謂愛的精神享受也就更無從產生、無法成立。另一方面，如果愛的這種特殊思想情操，僅僅是內存于人類的精神世界而沒有外化為人類日常社會生活中的實際行為，也就是說愛沒有找到實踐歸屬，那么愛便失去其存在價值。無論是柏拉圖式的愛的純粹理念演繹，還是宗教信仰式的愛的觀念說教，都是將人類的愛禁錮于虛無縹緲的精神王國，使愛在實質上淪為沒有價值的虛情偽愛。

（二）從事物的社會樣態來認定，愛既是一種社會意識又是一種社會存在。愛既不是一種純粹精神性的思想情操，也不是一種純粹實踐性的相關行為，而是兩者的有機融合。愛作為思想情操的精神屬性和作為行為落實的實踐屬性是同一個問題不可分離的兩個方面，真正的愛必須經歷從人的內在精神世界向外在實踐世界的現實轉化或行為落實這個完整過程。從事物的社會樣態來看，愛兼有社會意識和社會存在兩重身份，并且同時在精神領域和物質領域產生社會效應，這與愛所具有的精神屬性和實踐屬性是完全一致的，也是愛的特殊性或愛的明顯特征。愛作為一種現實轉化和行動落實的命題，其內在意義向人們展示著愛的外在的基本屬性，實際上也就是愛的外在“硬件”——即愛的實踐屬性；愛作為某種特殊思想情操的命題，其內在意義向人們展示著愛的內在的基本屬性，實際上也就是愛的內在“軟件”——即愛的精神屬性。只有科學地揭明愛的這兩個基本屬性及其相互關系，才有可能揭開愛的神秘面紗，給愛下一個準確完整的定義，并最終將愛的本質揭示出來。

（三）從事物的起源和發生方面看，愛是人類特有的專利品。愛是在人類生存和發展的社會實踐過程中誕生和培育起來的“專利”，物性無愛，人性有愛。愛從根本上超越了生物學意義上的親昵本能。愛因人而存在，與人同生共存，任何一切在人之外的非生物和生物都與愛無緣。人的生存和動物的生存不同，人的生存是一個以自身為目的的自由、自覺的創造過程，而動物只是為了單純的適應環境和延續生命。

當然，簡單地從表面上看，動物好似也存在著“愛”，而且很多動物都能以各種不同的姿勢、親切的態度和溫柔的動作來表達“愛”意，甚至還會送禮物給所追求的對象；有的動物也會柔情密意地彼此恩愛，終生不渝；有時也存在動物之間的互相幫助；在動物中還常常可以看到勇于獻身的“母親”。比如狐貍為了避免獵人找到自己的窩捉到幼崽，它們常常故意放慢逃跑速度，給獵人當活把子。但是，從生物學的觀點來看，凡是生物都有呵護自身愛惜生命的動物本能，而能做到既珍愛自己又珍愛他人生命的只有人，這其中的關鍵原因是人具有人性。人類的愛可以超越自我，可以越過血緣、越過功利，去愛與自己無關的人和事物，甚至可能越過恩怨去愛自己的競爭對手或敵人。相比之下，動物的行為只不過是一種動物的本能而已。另一方面，人類的愛具有社會性，是由一定的社會存在決定的；動物的“愛”沒有社會性，是一種條件反射的表現。所以說，動物所表現出來的“愛”仍然屬于動物的本能反映，并不是真正意義上的愛，不能與人類的愛相提并論。

（四）從事物的本體和總體性特征看，愛是以人為中心形成的物質世界中的一種關系性事實。愛本身既不是獨立自在的物質，也不是與物質無關的絕對精神，而是兩者的結合。一方面，愛是體現人與人、人與自然和人與社會這三類最基本關系中的一種人性化的關系，喬治·比爾科夫說：“在人類的一些關系中，愛與善意的無與倫比的重要意義，是由他們對于他人與社會產生的非凡的幫助反映出來的。”愛的精神屬性和愛的實踐屬性，都不外是這三類最基本關系結晶而成的兩種特殊的人性化關系。自愛所涉及的是人對自身的關系，而愛他（它）所涉及的是人對他人、自然和社會的關系，但這兩者又是有著內在聯系的。只有用正確的態度對待自己，才能用正確的態度對待別人、對待自然和對待社會。另一方面，愛所涉及和指向的一切關系，歸根到底都是一定的社會關系。人的本質是一切社會關系的總和，而愛作為社會關系中的特殊類項，則是人的本質的特殊表現。愛的內涵展現在外在形式上，分別構成了施愛與被愛、愛己與愛人、自愛與互愛、專愛與博愛、性愛與友愛等辯證關系。這些展現人類之愛的辯證關系，都可歸結為哲學意義上的主體和客體之間的對立統一關系。譬如被愛是單向主客體關系，互愛是互為主客體關系，自愛是自我主客體關系等。在這些愛的外在形式中，愛和被愛是一對典型關系。這對關系的愛者是主體，被愛者是客體。但是，當我們說到愛的時候，大多人想到的是被愛。其實，每個人都希望得到別人的關愛和社會的認同，接受愛和付出愛就是一種主客體關系。

（五）愛的定義。從以上關于愛的分析和論述，抽取精要，進行總結和理論升華，可以將愛的定義概括為：愛是人類對自身及其生存世界的一種普遍關懷的思想情操及相應行為，內蘊為思想情操，外顯為實踐行為，具體表現為理解、關心、體貼、呵護、幫助、給予、寬容、責任等。如果對愛的定義作更詳細更具體的分解，愛包含著思想情操及相應行為、人類自身及其生存世界和普遍關懷等不可或缺的基本成分。

“思想情操及相應行為”是愛的兩個基本成分。思想情操是內蘊于人的心理世界的東西，是愛的精神屬性；相應行為是外顯于人的行為世界的東西，是愛的實踐屬性。愛的這兩個基本成分，是愛之所以成為愛和愛能得以全面而準確地表達的兩種不同類項的依據。“人類自身及其生存世界”是愛存在的空間。正是在這樣的空間，孕育催生豐富多彩的愛；愛的發生和演化、愛的充實和美化、愛的價值和意義，都維系于此。離開或超越“人類自身及其生存世界”，作為愛的思想情操及相應行為便無從存在，更不要談其意義和價值。“普遍關懷”是“思想情操及相應行為”成為愛的一個界定標準。一方面，只有包含真善美的思想情操及相應行為才有資格和可能成為人類的愛。也就是說，能夠成為愛的思想情操及相應行為是嚴格地被限定于真善美格調的思想情操及相應行為。另一方面，人類所擁有的有著真善美格調的思想情操及相應行為又是多種多樣的，只有那種在性質上被確定為“普遍關懷”的思想情操及相應行為，才能算是我們所說的人類的愛。因而，“普遍關懷”這種特別性質作為愛的思想情操及相應行為的一個界定標準，在對愛進行科學的定義中有著畫龍點睛的關鍵作用。

二、愛的本質

關于愛的本質，人們已經形成一個共識，即愛是給予和奉獻。被人們普遍認可的最具有代表性的是弗洛姆和亞米契斯等人的論述。弗洛姆認為，“在最一般的意義上，愛主要是給予，而不是接受”③。愛除了給予的要素外，“還有一些其他的基本要素。這些基本要素是所有愛的形式共有的，那就是關心、責任心、尊重和了解”。“關心、責任心、尊重和了解是相互依賴的。在成熟的人身上可以看到這些態度的集中表現”④。真正的成熟的愛是四個要素的有機結合，缺一不可。亞米契斯在《愛的教育》里，揭示了“愛”這一社會情感的理想品質：給予性。就一般而言，給予即是付出，而付出就意味著在受方得到的同時施方發生了某種流失或減少。亞米契斯對這一看法進行了糾正，認為給予不再是施方向受方單向付出的過程，也不再是在某些強制性道德規范制約下衍生的附屬物。給予者是全然自覺地把自己最寶貴的東西，甚至生命奉獻出來，去充實豐富他人，使他人得到振奮。這種給予并不是為了贊譽或獲取，而是激活他人身上的潛在能量，使他人因為感動和愛的浸染而最終也成為給予者。施愛者與受愛者雙向遞轉的過程，愛的雙方不再構成“得與失”矛盾的兩極，而是彼此融為一體，共同感受“得”的愉悅。可以說，亞米契斯筆下“給予性”的愛的最大力量在于它生成了新的愛。筆者認為，愛的本質并不是單純的給予和奉獻，也不是單純的美德和能量，而是蘊涵著更加豐富的內容。

（一）愛的本質和愛的定義是兩個既有聯系又有區別的不同概念。事物或對象的定義與本質并不是一樣的，兩者是既有聯系又有區別的不同概念。定義是事物內涵與外延的統一，一般是事物質的規定性，即表達事物的區別性；本質一般是在定義即區別性的基礎上，深化事物規定的內在的特殊性，是定義對象更深層次的反映。定義是要回答事物或對象“是什么？”本質是要回答事物或對象“什么是？”就愛而言，愛的定義和愛的本質是愛的兩個最基本的問題，愛的定義要回答的是“愛是什么？”愛的本質要回答的是“什么是愛？”因此，概括出愛的定義，并不等于就揭示了愛的本質。對愛的研究不能停留在對“愛是什么”的層面，而要進一步深入到“什么是愛”的層面。

1． 愛的定義的特殊性。所謂愛的定義，就是對“愛是什么”的一種理性追問。這種理性追問主要側重于從事物的相對具體方面，去探尋愛在人類現實世界中所展現的真實含義，并據此概括出能在內涵與外延上涵蓋愛的一切領域的理性規定，并能全面而準確地反映和解讀人類愛的所有客觀事實。應該說，本文所概括的愛的定義，就是試圖以精神屬性的“思想情操”和實踐屬性的“相應行為”兩種屬性來涵蓋愛的一切領域，并對人類一切愛的客觀存在作簡明的反映和破解。愛的定義對“愛是什么”所作的理性追問，遵循的邏輯理路是力求將愛的抽象潛在表現為愛的具體顯在，使愛的混亂模糊性彰顯為愛的明朗清晰性，從而揭開愛的神秘面紗，明示愛的真實含義。

2． 愛的本質的特殊性。所謂愛的本質，就是對“什么是愛”的一種理性尋索。這種理性尋索側重于從抽象方面著眼，去尋索深藏于愛的含義背后并能統攝愛的一切的那種東西。也就是要針對呈現在人類生活世界中所有愛的外在現象和復雜事實，撥開籠罩其上的重重迷霧，從而挖掘出融貫其中的“一般的、普遍的、共性的東西”，使之成為科學抽象的理性規定。愛的本質對“什么是愛”的理性尋索，相對于愛的定義是對“愛是什么”的理性追問而言，在邏輯思路上是一種“倒置反向”方式，即所遵循的邏輯理路是通過愛在人類生活世界中呈現出來的具體顯在，去透視愛的一般潛在。愛的一般潛在代表著愛的萬變不離其宗的質，即愛的本質。

（二）愛的本質寓于愛的定義之中。愛的本質與愛的定義雖然是兩個不同的概念，但在理論上又有著本為一體的內在聯系。愛的定義一方面是對愛的一般潛在意義的展開，另一方面又是對愛的各種含義的總體性概括。因此，愛的定義包含著愛的本質，愛的本質則寓于愛的定義之中。首先，愛的本質與愛的定義是同一個問題的兩個不同理論取向。尋索愛的本質的過程，也就是基于“愛是什么”去尋索“什么是愛”的過程。因此我們便完全可以得出這樣的結論：基于愛的科學定義去揭示愛的本質，不論是從愛的存在事實看，還是從愛的客觀理論和內在邏輯看，都是我們不得不遵循的辯證思維方法和路徑。其次，愛的科學定義為科學揭示愛的本質提供最堅實可靠的理性根據。愛的科學定義本身是孕育著愛的本質胚胎并能使其在成熟中催生的母體；換言之，愛的科學定義的確立，為愛的本質能得到科學揭示提供了最堅實可靠的理性根據。再次，愛的本質為科學解讀愛的定義提供最可靠的理論指導。一方面，愛的本質是從愛的科學定義合乎邏輯地推論得出，當然也不能離開人類社會現實生活的發掘；另一方面，愛的本質一旦獲得了科學的答案，那么愛的科學定義便能得到最準確、最全面和最透徹的解讀。

（三）愛的本質的揭示。從以上幾個方面的分析，我們對愛的本質作這樣的表述：所謂愛的本質，就是融會貫通在人類思想情操及相應行為中的普遍關懷。

1． 愛本質上就是人類特有的“普遍關懷”。何謂普遍關懷？普遍關懷本身是由“普遍”和“關懷”兩個不同詞義融合成為一個新的完整語義。普遍一詞是指存在的面很廣泛和具有共同性；關懷一詞的意義是特指人性的關心、體貼、呵護、幫助；普遍關懷就是指這種人性的關心、體貼、呵護、幫助，是廣博的、全面的、共性的。只有帶有普遍性的關懷，才能稱得上具有愛的真正格調和代表愛的應有境界，才能反映愛的本質。比如奧爾德斯·赫胥黎把愛定義為“持久地充滿感情地關懷他人”⑤。相反，非普遍性的關懷充其量只能意味著一種局部的、短淺的、狹隘的愛，最終有可能導致為虛偽的或自私的假愛，故不能反映愛的本質。所以，普遍關懷作為揭示愛的本質的關鍵詞和中心項，是一個不可分割的嚴整詞組，其緊密聯結而融為一體，才是對愛的本質的深刻揭示。

2． 普遍關懷作為愛的本質，不是玄虛空泛的，而是實有載體的，它融會貫通于人類的思想情操及相應行為。一方面，它必然主導著人類的思想情操及相應行為；另一方面，它又必須通過人類的思想情操及相應行為才能得到事實上的表達。“融會貫通在人類思想情操及相應行為中的普遍關懷”這種愛的本質的表述，正好說明了人類真正的愛，本身就是知行合一和言行一致的。愛的本質也正是在人類精神世界和物質世界的高度統一中，才能得以形成和真實展現。

3． 從愛的本體論意義上說，愛是存在于人類生存世界中的特定關系。尋索愛的本質，也就是要從愛本身所涉及的一切關系中去找出其內在的、必然的、共性的關系。弗洛姆說：“愛首先不是同一個特殊的人的聯系，而更多的是一種態度，性格上的一種傾向。這種態度決定一個人同整個世界，而不是同愛的唯一‘對象’的關系。如果一個人只愛他的對象，而對其他的人無動于衷，他的愛就不是愛，而是一種共生有機體的聯系或者是一種更高級意義上的自私。”⑥ 愛作為人的思想情操是一種關系，轉化為實踐行為也是一種關系。愛無論從任何角度、任何維度所涉及到的一切，說到底不外都是一種獨特的社會關系。愛的橫向關系和愛的縱向關系，編織成了人類社會生活的“愛的關系網”。在 “愛網”上，具體的現實的愛分別成為一個個緊密關聯著的“愛網之目”，各個“愛網之目”以其共同的關系屬性，凝結成“普遍關懷”這個能統攝整個愛的關系網的“綱”，這個“愛網之綱”就是“普遍關懷”，這就是愛的本質之精要所在。

界定愛的定義和揭示愛的本質具有重要的意義。愛的定義的界定和愛的本質的揭示，無論是在理論上還是在實踐上，都有著不可估量的時代價值和至關重要的歷史意義。一方面，這兩個問題的科學解決，從精神上和實踐上為人們研究和理解關于愛的問題提供了正確思想理論向導，從而引導人們走出愛的迷宮、破解愛的世界性千古難題，從此也就有可能邁步跨入全新的充滿愛的世界；另一方面，這兩個問題的科學解決，為人類愛的科學理論大廈奠定了基石，為人類愛的教育和培育的有效開展，為愛的教育理論體系的規范性創建，為馬克思主義科學愛育觀的樹立，提供了核心的思想前提和理論保證。

注釋：

①③④⑥ ［美］埃·弗洛姆：《愛的藝術》，商務印書館1987年版，第16、17、25、34頁。

② 馬克斯·舍勒：《愛的秩序》，生活·讀書·新知三聯書店1995年版，第28頁。

⑤ 杜麗燕：《一種基于福音的人道主義》，載加拿大《維真學刊》2005年第2期。

（責任編輯陳金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