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國的“忠烈祠”與“忠烈文化”

韓國是一個極具民族個性的國家，強烈的民族精神，不屈不撓的斗志，為世人所公認。民族精神是長期歷史積淀的結果。景仰“忠烈”、大力營造弘揚“忠烈文化”的氛圍，無疑是韓國形成這種民族精神的重要因素之一。

本文擬以“壬辰衛國戰爭”時期釜山地區史跡為中心，對韓國的“忠烈祠”與“忠烈文化”做一簡略的介紹。

走進釜山忠烈祠

16世紀后期，豐臣秀吉統一日本全國后，即圖謀占領朝鮮，入侵中國。1592年4月，日本侵略軍約20萬人從朝鮮半島的南端釜山登陸，5月攻陷朝鮮首都漢城，6月陷平壤。明朝與朝鮮唇齒相依，遂發兵援助。同年，李舜臣率龜船艦隊在閑山島一帶打敗入侵者。1593年1月，朝鮮和明朝軍隊收復平壤，逼近漢城。日軍遂退據朝鮮南部諸道，偽稱議和。1597年，日本再度集結大軍，分水陸兩路侵入朝鮮。1598年，朝、明聯軍反擊，連續奏捷，李舜臣在鷺梁海戰中予敵人以重大打擊。隨后，日軍被迫從朝鮮全境撤出。公元1592年是舊歷壬辰年，朝鮮文獻將上述事件稱作“壬辰倭亂”，中國稱之為“壬辰之亂”，當代史家則稱為朝鮮“壬辰衛國戰爭”。在朝鮮人民的英勇抵抗及明朝軍隊的援助下，戰爭以豐臣秀吉的失敗而告終。期間，朝鮮人民蒙受了重大的犧牲，涌現出許多可歌可泣的故事。戰后，朝鮮朝野上下為緬懷先烈，褒揚忠烈精神，修建忠烈祠，定期祭奠。如今在韓國，忠烈祠不僅成為弘揚愛國主義精神的重要場所，也成了吸引國內外觀光客的重要旅游景點。

因為壬辰戰爭從20萬日軍在釜山登陸開始，所以有關壬辰之戰的歷史遺跡和紀念物，在釜山及其附近地區居多，統營市紀念李舜臣的忠烈祠與釜山市的忠烈祠，最為著名。

如今的釜山市忠烈祠，位于該市東萊區安樂洞（洞系區以下一級行政機構）幽靜的山坡下。1592年舊歷四月十三日，日軍侵略釜山鎮城，四月十五日包圍東萊府城，向東萊府使宋象賢提出：“戰則戰矣，不戰則假我道。”宋象賢堅定地說：“戰死易，假道難”，率軍民與日軍展開殊死斗爭，最后英勇犧牲。1605年，東萊府使尹暄在東萊邑城的南門內修建了供奉忠烈公宋象賢靈位的宋公祠。1624年，在宣慰使李每求的建議下，賜名忠烈祠，并增補了原釜山僉使忠壯公鄭拔將軍的靈位。1652年，忠烈祠遷移到現在的位置。為了使先烈的護國精神與高尚品行代代相傳，增建了講堂和東西齋，并命名其為安樂書院，使其具備了祠堂與書院的功能。1709年，在宋公祠的舊址上修建了別祠，以供奉同宋象賢、鄭拔一起殉國的梁山郡守趙英圭、東萊教授盧蓋邦等人的靈位。1736年，供奉在別祠里的靈位移至忠烈祠，并于1772年增奉了多大僉使尹興信公的靈位。日本殖民統治時期，阻止祭祀活動，書院祠宇得不到修繕而逐漸倒塌。1976～1978年經過大規模修建，后又多次擴建，形成了如今的忠烈祠面貌。

如今，忠烈祠占地28253坪（1坪合3平方米有余），主殿之外，有義烈閣、昭堂、紀念館、昭義堂、軍官廳等十幾棟建筑物。忠烈祠里面一共供奉著91位烈士的牌位。其中，主殿供奉的是壬辰衛國戰爭中在釜山地區殉國的22位先烈的靈位，另有英勇犧牲的4位無名勇士及61位士兵的牌位，合計87人。

主殿左側的義烈閣，供奉著四位女英烈的牌位，她們是戰爭中以磚瓦與敵人斗爭的兩位無名英雄及追隨宋象賢、鄭拔殉國的兩位義女。

昭堂原建于1652年。“昭”二字取自唐韓愈《伯夷頌》中兩句的頭一個字。原文是“昭乎日月，不足為明；乎泰山，不足為高”。“昭”二字，喻指壬辰先烈們的忠貞比日月還要燦爛，比泰山還要高。

紀念館中展示的是描繪壬辰戰爭之戰斗場面的畫作、先烈遺物及書籍，計百余件，其中《東萊府殉節圖》、《釜山鎮殉節圖》分別繪于1706年和1760年，描繪了壬辰戰爭的場面。館中展出兩道“圣旨”，分別是1741年追認吏曹判書宋象賢為左贊成的圣旨和追認宋夫人李氏為貞敬夫人的圣旨。另還有朝鮮國王分別于1717年、1750年、1772年、1832年為宋賢公下的祭文。

昭義堂建于1983年9月15日。每年春秋農歷二、八月的中丁日祭祀到來前，安樂書院的院長在此決定祭官人選，并進行祭祀前的各種準備工作。每年兩次祭祀，根據儒教祭禮規范進行，也成了釜山的一道人文景觀。

軍官廳原系軍官辦公場所，1675年東萊府使對其進行改建，1983年由東萊區安壽洞遷至忠烈祠內。

1982年祠內建成“宋象賢公名言碑”，上書“戰死易 假道難”六個漢字。1988年，祠內還建了“壬亂東萊二十四功臣功績碑”，紀念東萊地區壬辰年與日軍作戰有功的24名功臣。

忠烈祠外有忠烈塔。塔高28.6米，基座上有民、官、軍、烽火兵、號兵、婦女六人銅像，象征著“壬辰倭亂”時為保衛家園不惜流血犧牲的各界人士的團結奮斗精神。

忠烈祠內新建有“凈化紀念碑”和“義重池”。“凈化紀念碑”取心靈、精神凈化之意。該碑文扼要介紹了“壬辰倭亂”時，為保衛釜山地區而英勇犧牲的護國先烈們的偉大功績，號召民眾發揚護國精神，衛護自由、和平，肩負起振興民族的歷史責任。“義重池”系由祠內一小池塘改建而成，1990年被命名為“義重池”，意在使國民參觀先烈的事跡后，堅定誓死保衛祖國的決心。

每年農歷二、八月中丁日，釜山忠烈祠在祠內安樂書院按照笏記舉行祭祀，代代傳承，已有四百年，完整地保存了韓國的傳統祭禮法。春秋祭祀外，每年5月25日，釜山市政府組織市民在此舉行大規模公祭活動。平時，也有許多當地人到此燒香磕頭，以慰亡靈。

忠烈祠是祭奠先烈、弘揚民族精神的場所，也是弘揚傳統文化的場所。除了上面談到的春秋祭祀外，在忠烈祠廣場舉行的韓國傳統婚禮，也是一道人文風景。在此舉行傳統婚禮要事先向忠烈祠管理事務所申請，以做各種準備。傳統婚禮分幾步進行，一是“奠雁禮”，二是“交拜禮”，三是“合巹禮”，最后是所謂“幣帛儀式”。該處也接待外國人舉行韓式傳統婚禮，以體驗韓國傳統文化。每當傳統婚禮舉行時，總有不少游人圍觀。

韓國另一個舉行傳統婚禮的地方是鄉校（文廟）。無論在鄉校還是在忠烈祠中舉行婚禮，其意都在于讓年輕一代加深對民族傳統的理解與體驗。

濃厚的“忠烈文化”氛圍

除釜山忠烈祠外，韓國還有不少祭奠忠烈的場所。

距釜山不到兩個小時車程的統營市也有一個忠烈祠，系李舜臣將軍戰死后，朝鮮國王下令為其修建的祠堂。豐臣秀吉率日軍進攻朝鮮時，統營是指揮朝鮮水軍迎擊日軍的救國英雄李舜臣將軍的大本營。據說，1955年該地升格為市的時候，命名為忠武市以紀念李舜臣。后市、郡合并，改稱為統營市。起因是，李舜臣將軍曾將忠清、全羅、慶尚三道水軍的總司令部設在此地，取朝鮮水軍根據地的三道水軍統制營之意。該市建有李舜臣銅像。順便說一句，韓國各地矗立的李舜臣像很多，大約有300余處。

統營忠烈祠由本殿、正門、重三門、東西齋室、禮堂和崇武堂等部分組成。這里每年農歷二、八月中丁日舉行春秋祭祀活動，在李舜臣的生日，即四月二十八日舉行紀念活動，農歷十一月十九日舉行殉國忌辰節活動。

麗水市的忠愍祠，建于1601年，比統營的忠烈祠還早五六十年，系最早修建的祭祀忠武公李舜臣將軍的祠堂之一。

光州市的褒忠祠，系1603年修建，紀念1593年八月與日軍作戰犧牲的高敬命和包括他兩個兒子在內的五位忠烈。祠中收藏有高敬命親筆書寫的《馬上檄文》。

牙山市顯忠祠，被稱為韓國最宏偉的祭祀場所之一。該祠是為紀念韓國歷史上最偉大的軍事家、抗倭民族英雄李舜臣將軍于18世紀初建成的。顯忠祠內收藏著李將軍的作戰日記和他的一些個人用品。祠院內的紀念館里，陳列著一艘龜船的復制品及其他一些文物。

離釜山市不遠的密陽市，有一表忠寺。該寺原名竹林寺，創建于7世紀，后改名為表忠寺，以表彰抗擊豐臣秀吉侵略朝鮮時建立功勛的三位禪師。

釜山市出版的介紹該市旅游資源的小冊子，在“歷史文化資源”一節中，一個專頁的題目就是“處處洋溢著護國精神與儒教氛圍”。說釜山“處處洋溢著護國精神”，一點也不夸張。

走進釜山，帶有釜山標志性建筑的龍頭山公園內，矗立著李舜臣將軍的銅像。在市中心地帶熱鬧的街頭，高大的宋象賢公銅像、鄭拔將軍銅像、尹興信公石像等，十分顯眼。

一些公園內，緬懷英烈、弘揚“護國精神”，成為重要主題。釜山水營區的水營史跡公園有兩個大門，正門便是當年水師衙署的石圈拱門原物，側門迎面矗立著的則是朝鮮李朝時期衛國有功的安龍福將軍的忠魂塔，該塔為近年新建。公園內有一組建筑名為義勇祠，原為“二十五義勇壇”（又譯二十五龍壇），紀念“壬辰倭亂”時期抗擊外國侵略者而英勇殉國的25位義軍忠烈。

此外，釜山市還有不少紀念忠烈的壇、碑和義冢等，供人憑吊、祭祀，如尹公壇、宋公壇、壬辰東萊義冢、東萊南門碑、鄭運公殉義碑、斥和碑等，這些祭奠忠烈的場所，形成了一種濃厚的忠烈文化氛圍，影響著人們特別是青少年的思想觀念。

“北關大捷碑”百年后返回朝鮮半島

2005年，韓國媒體十分關注“北關大捷碑”的回歸問題。當年3月1日，《朝鮮日報》網發表消息，題目是《被日本掠奪的北關大捷碑有望于今年返還》。據云，北關大捷碑是為紀念“壬辰倭亂”時期，義兵首領鄭文孚將軍在咸鏡道擊敗倭寇，于1707年建立在咸鏡北道吉州的。1905年日俄戰爭時，日軍挖出石碑，后放置在日本東京靖國神社，到2005年，整整100年。

朝鮮半島南北佛教界于2004年12月在金剛山舉行了北關大捷碑返還相關負責人接觸見面會，后經多次磋商，達成了協議：南北共同努力，推進返還北關大捷碑。韓國和日本的佛教福利協會相關負責人在東京與靖國神社方面，也就早日歸還石碑的問題達成了原則上的協議。韓國的國會議員金元雄等與日本外務省副大臣谷川秀善舉行會談，金元雄等人表示：“靖國神社明確表明了返還意向。因此，日本政府不應繼續以40年前的韓日協議推遲返還。希望日本尊重神社的返還意向，提供協助。”對此，谷川秀善提出了北關大捷碑的原所在地朝鮮和日本之間沒有建交等問題，要求韓國根據協議正式提出返還請求，并表示：“日本政府認為，是否返還基本上是靖國神社決定的事情。日本政府將在充分理解的情況下，提供協助。”

《朝鮮日報》等媒體5月中又報道，韓國“政府負責人10日表示：‘靖國神社方面和日本政府都同意協助。政府決定8月15日光復節前將其收回，并作為解放60周年紀念活動之一，在南方舉行展覽會后再返還給北韓’”。６月，韓國政府向日本政府正式提交了返還北關大捷碑的要求。

朝鮮半島南北方舉行正式會談后，達成了協議。“北關大捷碑”于2005年10月20日空運回韓國。21日上午10時，在韓國國立中央博物館舉行紀念北關大捷碑回國的告由祭（舉行重大的事情之后告知神靈的祭祀）。11月17日，為了慶祝北關大捷碑歸還，在首爾景福宮舉行了“迎接北關大捷碑宮中大會”。2006年2月13日，韓國政府文化財廳廳長俞弘浚在首爾宣布，韓國和朝鮮當天就移交北關大捷碑達成協定，在３月１日即朝鮮“三一反日運動”87周年之際，韓方將北關大捷碑移交給朝方。

2006年3月1日，北關大捷碑送回到朝鮮。據韓聯社報道，當天上午10時在朝鮮開城的成均館明倫堂前舉行交接儀式，韓國國會議員金元雄和文物廳廳長柳興俊等“北關大捷碑歸還推進委員會”有關人士及朝鮮“北關大捷碑歸還對策委員會”委員長金錫煥等出席了交接儀式。

北關大捷碑，碑高210厘米，寬65厘米，厚13.5厘米，大約1400字，記載了義勇軍的英勇事跡。碑身上方書寫“北關大捷碑”五個大字。碑文題名曰“有明朝鮮國咸鏡道壬辰義兵大捷碑”，碑文后題“崇禎甲申后六十五年十月□日立”。碑文最后為詩銘，云：有盜自南，仇我大邦。我王于藩，以國受鋒。屹屹北原，狼虺穴墉。有蠢者氓，不抗而從。血口胥舌，濟毒以兇。士也□□，俊群攸同。兵義莫利，不屑戈弓。既殲叛徒，寇莫我沖。武夫鼓呼，山摧海洶。師征孔赫，厥丑崩□。協底帝罰，匪私我忠。北土既平，爾蠶我農。大君曰咨，孰尚女功。贈官命祠，光惠始終。士風其烈，民可即戎。臨溟之□，有石□□。刻之誦詞，用□無窮。（詩銘見陳福康《百年悲憤一石碑》）碑文中“有盜自南”，指日本軍隊從朝鮮半島南部入侵。“仇我大邦”中的大邦，系指大明王朝。立碑時間署“崇禎甲申后六十五年”，時為1709年，即清朝康熙四十八年。

（作者單位：韓國慶星大學中語中文系，本文系慶星大學研究基金項目）

注：“本文中所涉及到的圖表、注解、公式等內容請以PDF格式閱讀原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