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杖法》對宋代刑罰重刑化的影響

摘 要：《折杖法》的制定與實施使得宋代五刑體系名存實亡，主要表現為：主刑種類減少，刑種配置不合理。為遏制犯罪，宋政府通過頒敕和編敕，規定或創設新刑種，形成以臀杖、脊杖、編管、配刑、死刑為主的刑罰體系，凌遲亦成為常用刑，結果使宋代刑罰較唐代更為嚴酷。宋代制定與實施《折杖法》，本欲輕刑，但導致刑種配置缺乏科學性，刑罰輕重失衡，反而促使刑罰重刑化

關鍵詞：《折杖法》；宋代；刑罰體系；重刑化

中圖分類號：DF613 文獻標識碼：A

《折杖法》的制定與實施是宋代重要的刑罰改革措施。近年來，學界從多個角度對《折杖法》進行了探討，并已有不少研究成果問世。相關研究成果主要有：薛梅卿. 宋刑統研究：宋刑統刑制“折杖法”辨析［M］.北京：法律出版社，1997：181-213.郭東旭.宋代法制研究［M］.2版.保定：河北大學出版社，2000：212-222.戴建國.宋折杖法的再探討［J］.上海師范大學學報，2000（6）：36-47.［日］川村康.宋代折杖法初考［C］//楊一凡.中國法制史考證：丙編.第三卷.北京：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2003：344-415.這些成果主要是對《折杖法》的制定時間、修訂情況及折杖的性質等進行考證、分析，這些成果總的說來，深度可稱，但廣度不夠。其表現在：第一，未將《宋刑統》確認的唐德宗建中年間規定的對死刑的折杖——“杖殺”納入研究范圍；第二，未將《折杖法》與宋代一些新刑種的確立及刑罰重刑化等問題聯系起來研究。《折杖法》的實施對宋代刑罰制度的影響巨大，值得進一步深入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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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折杖法》的源與流

將笞刑、杖刑、流刑、死刑折換成杖刑來執行，唐朝即已開始。唐初制定的《唐律疏議》卷一《名例律》規定：“諸工樂雜戶及太常音聲人犯流，二千里決杖一百，一等加三十，留住，俱役三年”。唐德宗建中三年（782年）八月頒敕規定：“其十惡中惡逆以上四等罪，請準律用刑，其余應合絞、斬刑，自今以后，并決重杖一頓處死，以代極法”[1]（以下稱《建中折杖法》）。唐宣宗大中七年（853年）四月的頒敕規定：“法司斷罪，每脊杖一下，折法杖十下，臀杖一下，折笞杖五下。則吏無逾制，法守常規”[2]。五代及宋初也有零星的關于折杖的規定。

宋太祖建隆四年（963年）三月，為“俾官吏之依憑，絕刑名之出入”[3]，宋政府在此前有關折杖規定的基礎上，制定了《折杖法》，其內容為：“凡流刑四： 加役流，脊杖二十，配役三年。流三千里，脊杖二十；二千五百里，脊杖十八；二千里，脊杖十七，并配役一年。凡徒刑五：徒三年，脊杖二十；徒二年半，脊杖十八；二年，脊杖十七；一年半，脊杖十五；一年，脊杖十三。凡杖刑五：杖一百，臀杖二十；九十，臀杖十八；八十，臀杖十七；七十，臀杖十五；六十，臀杖十三。凡笞刑五：笞五十，臀杖十下；四十、三十，臀杖八下；二十、十，臀杖七下。常行官杖如周顯德五年制，長三尺五寸，大頭闊不過二寸，厚及小頭徑不得過九分。徒、流、笞通用常行杖，徒罪決而不役”[4]（以下稱《建隆折杖法》）。

宋政府在修訂《宋刑統》時，將《建隆折杖法》編入《名例律》“五刑門”，將《建中折杖法》附于“五刑門”之后。自此以后，臀杖、脊杖和“決重杖一頓處死”即“杖殺”便成為宋代刑罰中的正刑。

大觀二年（1108年），宋徽宗以“御筆”的形式對《建隆折杖法》所規定的折杖數及杖的規格進行了調整：“自今并以小杖行決，笞十為五，二十為七，三十為八，四十為十五，五十為二十。不以大杖比折，永為定制”[5]，史稱《大觀更定笞法》。

政和八年（1118年），徽宗又下詔規定：除徒三年、杖一百仍按原規定折杖外，“徒二年半、杖九十，可十七下；徒二年、杖八十，可十五下；徒一年半、杖七十，可十三下；徒一年、杖六十，可十二下；笞五十，可十下；笞四十，可八下；笞三十，可七下，笞二十，可六下；笞十，可五下”［6］。該詔令只是對《建隆折杖法》比折杖刑的具體數額略作變動，對其性質及功能則沒有改變，史稱《政和遞減法》。

《宋刑統》頒布后，《建隆折杖法》和《建中折杖法》即在司法中適用，如神宗熙寧三年（1070年）中書門下向皇帝上名為《刑名未安者五》的奏折中即提到“徒、流折杖之法，禁網加密，良民偶有抵冒，致傷肌體，為終身之辱；愚頑之徒，雖一時創痛，而終無愧恥”［4］5008。這里的“徒、流折杖之法”，即指《建隆折杖法》。元豐三年（1080年），中書堂后官周清對“妻為從謀殺夫，已殺，案問自首”案議刑時引用法律條文時稱：“準敕：其十惡中惡逆以上四等罪，請準律用刑，其余應合絞、斬刑，自今以后，并決重杖一頓處死”［3］7354。這與《宋刑統·名例律》“五刑門”后所附《建中折杖法》的內容完全相同。

徽宗時對《折杖法》的兩次修訂，實際上是在確認《建隆折杖法》效力的前提下，對其內容略作修改而已。

南宋初年，宋高宗“詔用《政和遞減法》，自是迄嘉定不易”［4］4992，沿用徽宗時修訂的《建隆折杖法》。

南宋寧宗時的判詞集《名公書判清明集》所輯的一份判詞也提到：“訪聞判官廳每每違法用刑，決撻之類動以百計。照得在法笞杖自有定數，笞至五十而止，實決十下；杖至一百而止，實決二十下，未嘗有累及百數者。惟軍中用重典，則有法外之刑，然必是其罪合減死一等，始有決小杖一百者，亦豈可常也”［7］？“笞至五十而止，實決十下；杖至一百而止，實決二十下，”即為政和年間更訂過的《建隆折杖法》的規定。

研究表明，《宋刑統》一直適用至宋末，故而規定于《宋刑統》中的《建隆折杖法》和《建中折杖法》亦適用至宋末。

二、《折杖法》與宋代五刑體系

《折杖法》的實施，使宋代刑罰體系發生了巨大變化：《宋刑統》所規定的五刑體系名存實亡，而新的五刑體系得以形成。

按《建隆折杖法》，笞刑、杖刑和徒刑被折為臀杖或脊杖執行后即予釋放，三等流刑和加役流刑被處脊杖后，其一年或三年的勞役刑就在本地執行，不必遠徙。這樣，在司法中，刑法典《宋刑統》所規定的笞、杖、徒、流、死五刑就變成臀杖、脊杖、徒刑這里的徒刑，乃三等流刑和加役流折杖后所剩應服役部分，以一年刑期為主，三年較少。此時的徒刑已沒有等級之分，在刑罰體系中影響不大，已不是一個主要刑種。、死刑，舊五刑體系已名存實亡；同時，折杖后的刑種結構亦變得極不合理。

為彌補《建隆折杖法》給刑罰體系所造成的缺陷，宋政府不得不通過頒敕或編敕形式立法，規定或創設新刑種，其中主要是配刑和編管刑。

（一）配刑

配刑是由敕或編敕規定的，將性質惡劣或情節嚴重的罪犯杖脊后遣送到本地或外地兵營中的牢城長期服役的刑罰，其中犯罪性質惡劣或情節特別嚴重者還要刺面并傅軍籍。配隸只有遇赦才能量移近地或釋放，犯罪性質惡劣及情節特別嚴重者則不移不放，終身服役。

宋代配刑的適用范圍極廣，只要性質惡劣或情節嚴重，幾乎對各種犯罪均可適用配刑，《宋會要輯稿·配隸》開宗明義地指出：“國朝凡犯罪，流罪決訖配役如舊條，杖以上情重者有刺面、不刺面配本州牢城，仍各分地里近遠，五百里、千里以上及廣南、福建、荊湖之別。”從有關史料看，配刑主要適用于：

1.性質惡劣的犯罪

包括：“盜賊”徒以上罪如神宗熙寧四年（1071年）頒布的《盜賊重法》規定：“凡劫盜罪當死者，籍其家貲以賞告人，妻子編置千里；遇赦若災傷減等者，配遠惡地。……凡囊橐之家，劫盜死罪，情重者斬，余皆配遠惡地，籍其家貲之半為賞。”［4］4978。不僅對罪犯本人，而且對其家屬及窩藏者均適用配刑。

軍人犯罪如真宗景德二年（1005年）八月詔：“亡命軍士罪至死者，杖脊、黥面、流沙門島”［3］1359 。

破壞幣制等錢財方面的犯罪如《慶元條法事類》卷二十八“衛禁敕”規定：“諸以銅錢與蕃商博易者徒二年，五百文加一等，過徒三年一貫加一等；徒罪配二千里，從者配千里；流罪配三千里，從者配二千里；五貫配廣南，從者配三千里；十貫配遠惡州，從者配廣南”。這類規定在《慶元條法事類》的“禁榷門”中也隨處可見。

官吏貪贓枉法罪宋代刑法對不少犯罪的量刑都較前代加重，惟對官員犯罪則有所減輕，對官吏貪贓枉法罪至死者大多減輕而處配刑。如仁宗天圣九年（1031年）九月，都官郎中、前知嘉州張約坐受財枉法銀1500兩，“貸死，杖脊、黥面、配連州牢城”［8］。 

2.犯罪情節嚴重者

包括：累犯如真宗大中祥符三年（1010年）五月，知升州張詠言：“請應自來兇惡之人犯杖十次、徒罪七次，或犯徒杖罪作賊、違戾父母五次，及廂界與兇惡通情騷擾侵凌人者所犯杖罪三次，及侵擾人至徒一次者，并許刺配登州、沂、密、福建路州軍充軍。詔：須累犯兇惡合申奏者及放火、盜財，杖訖刺配一千里外牢城”［8］ 6624。

數額較大的一般性商貿犯罪如《慶元條法事類》卷二十八“衛禁敕”規定：“諸禁地內私造酒一升笞四十，五升加一等，五斗徒一年，五斗加一等，五石不刺面配本城”。禁地內私造酒本為一般性商貿犯罪，但一旦達到五石的數額，構成情節嚴重者，即加重處配刑。

3．雜犯死罪

雜犯罪指十惡、故意殺人、監守自盜、監守內奸、受財枉法等重大犯罪以外的犯罪。雜犯罪雖系輕罪，但構成死罪被減輕處罰的，如為父復仇殺人免死者，毆人致死特貸者，造妖言，越皇城、宮城、殿垣于法當死特矜貸者，偽刻官印輸贓當死者，也皆處配刑。

宋代關于配刑的規定，至太宗時法條尚稀。真宗、仁宗以后，配刑的法條日繁，“諸配隸，《祥符編敕》止四十六條，慶歷中，增至百七十余條。”熙寧年間增至“二百余條”。南宋前期，又急劇增 “至五百七十條，則四倍于慶歷矣”［4］5020。唐律有502條，《宋刑統》的全部法條，包括唐律502條，加上敕、令、格、式177條和32“起請條”，有711條之多。而宋代關于配刑的條文就多達570條，比唐律還多，比《宋刑統》僅少140余條，可見其規定之詳盡。故自宋仁宗以后，配刑已形成完備的制度。宋代關于配刑的法條既多，其適用范圍也極為廣泛，說明配刑在當時是主要的刑種。

（二）編管刑

編管刑，即將罪犯發往外地，編入當地戶籍，接受官府監督管制的刑罰［9］。編管刑的適用范圍也很廣，主要適用于：

1.官吏的某些犯罪官員犯贓罪貸死者可處編管，如仁宗景祐四年（1037年）閏四月，武寧軍節度使、真定府路總管夏守恩“受軍民錢財，枉法贓六十二匹，合處死，特詔貸命，配連州編管”［8］6701。官員政治性犯罪也多處編管，如徽宗宣和四年（1122年），朝散郎朱昭因上書諫北伐，被“除名、勒停，廣南編管”［4］410。

2.吏人斷案失入人死罪如《慶元條法事類》卷七十三規定：“失入死罪一名，為首當職官勒停，吏人千里編管；二名者，為首當職官追一官勒停，吏人二千里編管；三名者，為首當職官追二官勒停，吏人配千里”。

3.罪犯緣坐家屬如英宗治平三年（1066年）制定的“重法”規定：凡獲強盜應死者，“本房骨肉送千里外州軍編管”，如遇赦降及罪犯自首者，“本房骨肉送五百里外州軍編管”［8］6950-6951。

4.較輕的雜犯罪如《慶元條法事類》卷五十一規定： “僧道輒娶妻者，送五百里編管”；卷八十規定：“諸老疾應贖人充莊宅牙人者，杖一百，許人告，仍五百里編管”。

從《慶元條法事類》的內容看，涉及編管的條文也很多，可見編管也是一種主要的刑罰。

配刑、編管刑成為主刑后，遂與《宋刑統》規定的五刑經折杖后所處的臀杖、脊杖和死刑形成了以臀杖、脊杖、編管、配刑、死刑為內容和順序的、刑種結構基本合理的新的五刑體系。

三、《折杖法》與宋代刑罰的重刑化

（一）宋代刑罰的重刑化表現

與唐代相比，宋代刑罰明顯趨于嚴酷，主要表現在配刑的廣泛適用和凌遲刑成為常用刑。

對于配刑的嚴酷性，宋代人即有評說，如仁宗時大臣張方平指出：“刺配之法，……比前代絕重，前代加役流即不加杖，又役滿即放，或會赦即免。今刺配者，先具徒流杖之刑，而更黥刑，服役終身，其配遠惡州軍者，無復地里之限”［10］。明代人丘浚亦指出：“宋人承五代為刺配之法，既杖其脊，又配其人，且刺其面，是一人之身一事之犯而兼受三刑也”［10］237。筆者認為，張、丘二人對配刑的嚴酷性說得還不夠，配刑的嚴酷性還表現在：服役時間長，服役場所條件惡劣，特別是配于沙門島和遠惡州軍，至者多死。

沙門島是隸屬于登州的海島，配于該島者，都是犯罪性質或情節特別嚴重者，絕大多數遇赦亦不得移配、放停，須終身服役。他們“晝監夜禁，與死為鄰”，活著出島者極少。另外，沙門島上配隸之人數，原定為200人，神宗時增至300人。據《宋史·馬默傳》記載，宋時重囚多流配登州沙門島，因囚犯人數過多，而官給糧食有定額，竟至“每溢數，則投諸海”。以這種方式，沙門島主官李慶在二年內就殺了700人。故史稱：“罪人貸死者，舊多配沙門島，至者多死”［4］5017。

配遠惡州軍，也與死刑無異。如熙寧六年（1073年）“廣南轉運司言：‘春州瘴癘之地，配隸至十死八九，愿停配罪人。’詔：‘應配沙門島者，許配春州，余勿配’”［4］5018。只要配于春州等遠惡州軍者，幸存者不多。此外，配隸路上凍死者也不在少數。因為按宋律規定，配刑是“斷訖，不以寒暑，即時上道。”在冬季，“上道多凍死。”

凌遲刑古稱“臠割”，大率為亂世的法外酷刑，五代時稱“凌遲”［10］109。大遼國率先將凌遲刑列為法定刑，如《遼史·刑法志》稱：“死刑有絞、斬、凌遲之屬”。據《宋史·刑法志》載，宋真宗景德四年（1007年），御史臺知雜王隨、入內供奉官楊守珍曾提出使用凌遲刑，均受到皇帝的斥責，故至遲于真宗時，宋代仍不允許使用凌遲刑。仁宗天圣九年（1031年）八月，因荊湖地區有人殺人祭鬼，仁宗怒而下詔：“自今首謀若加功者，凌遲斬之”［3］2558，首次以詔敕的形式確認了凌遲刑的合法性。此后，凌遲刑被廣泛用于反叛、強盜和“以口語狂悖致罪者”。如景祐元年（1034年）正月詔：“應災傷州軍捉獲強劫賊人，內有曾殺害人命及累行劫盜情理巨蠹者，即許凌遲處死”［8］6944-6945。

凌遲又稱“陵遲”，“本言山之由漸而高，殺人者欲之死之徐而不速也，故亦取漸次之義”［10］111。凌遲刑的執行方法，清代人王明德所著《讀律佩觿》云：“陵遲者，其法乃寸而磔之，必至體無余臠，然后為之割其勢，女則幽其閉，出其腑臟以畢其命，支分節解，菹其骨肉而后已”。即以利刃碎割受刑人的肌膚，斷其肢體，出其腑臟，使其在痛苦中緩慢死去。凌遲是封建社會后期最殘忍的死刑執行方法。

（二）《折杖法》是宋代刑罰重刑化的原因之一

如上文所述，凌遲刑在宋以前即已存在，配刑亦然。配刑的“配”字之使用，始于隋代，據《隋書·刑法志》載：“開皇十三年，改徒及流并為配防”。配防即戍邊之意。唐初也有將罪犯配軍效力的規定。中唐以后，決杖配流的詔令日多，配刑有較大的發展。如憲宗元和八年（813年）九月詔：“自今以后，兩京及關內、河南、河東、河北、淮南、山東西道州府有犯罪系囚，除大逆及殺人外，其余應入死罪，并免死配流天德五城諸鎮，有妻兒者亦任自隨。”［11］。配刑與流刑已有明顯的區別。五代時期，配刑又多和脊杖、刺面結合使用，配刑的內容基本定型。如后晉天福三年八月（938年）左街（使）韓延嗣為百姓李延暉沖者，本街使連喝不住，毆擊致死。遂判韓延嗣“徒二年半，刺面配華州發運務收管”［12］。

那么，為什么在宋以前早已存在，但只偶而用之或只針對少數犯罪而適用的酷刑，到了宋代卻成為常用刑和主要刑種呢？筆者以為，一方面，宋代處于社會轉型期，經濟關系、階級關系復雜，社會矛盾尖銳，“盜賊”頻發是其主要原因；另一方面，《折杖法》的實施，使宋代刑種減少，刑種配置不合理，刑罰過于寬大，輕重嚴重失衡，不能有效地遏制犯罪，也是其重要原因。

如上文所述，配刑成為宋代主要刑種，主要是因為《建隆折杖法》實施后，宋代刑種配置不合理所致。而《建隆折杖法》實施后，宋代刑罰過于寬大，輕重嚴重失衡也是原因之一。從隋唐確立封建制五刑之時，作為次于死刑一等的流刑，因其僅于流放地服役1年或3年，編入當地戶籍6年后即可返回原籍，打擊重大犯罪的力度就嫌不足，故從隋朝起就以配刑作補充。宋代實施《建隆折杖法》，流刑名存實亡，死刑之下即為脊杖，刑罰明顯趨輕，但宋代“盜賊”等重大犯罪多發，折杖后的刑罰不能有效地遏制，隋唐以來的較流刑為重的配刑便應時而出，成為宋代刑罰中的主刑。

凌遲刑成為常用刑，則與《建中折杖法》有關。《建隆折杖法》未涉及死刑，但被《宋刑統》確認其效力的《建中折杖法》則將除十惡中謀反、謀大逆、謀叛、惡逆以外的絕大多數犯罪所處的死刑折成“重杖”執行，即“杖殺”。雖然到目前為止尚未見到對“決重杖一頓處死”的執行方法作說明的資料，但從《建中折杖法》的內容本身仍可以看出，“決重杖一頓處死”較絞、斬為輕。因為該《折杖法》規定，犯十惡中的謀反、謀大逆、謀叛、惡逆罪即前四惡應處死者仍處絞、斬，而犯前四惡以外罪應處死者則改為“決重杖一頓處死”。十惡罪已是罪大惡極，而前四惡則是重中之重，皆為歷代刑法打擊的重點，《建中折杖法》不可能違反常理地將重罪處輕刑，反而將輕罪處重刑。以此推之，“決重杖一頓處死”較絞、斬為輕。

宋代“盜賊”之類重大犯罪較前代為多，死刑卻較前代減輕，必然不能有效地遏制犯罪，在這種矛盾情況下，較絞、斬殘酷的凌遲成為常用刑便只是時間問題了。

宋代制定與實施《折杖法》，除“俾官吏之依憑，絕刑名之出入”外，還有“削除苛峻”［4］4966的目的，因而也是宋初統治者輕刑努力的體現，實際上也有輕刑的效果，比如《建隆折杖法》就使“流者得免遠徙，徒者得免役年，笞、杖得減決數”［10］220。《建中折杖法》也使死刑有所減輕。但《折杖法》使得宋代刑種配置極不合理，刑罰輕重嚴重失衡，加之宋代的社會矛盾、階級矛盾尖銳，“盜賊”之類的重大犯罪頻頻發生，從而出現“刑輕不能止惡，故犯法日益眾，其終必至于殺戮，是欲輕反重”［4］5009的局面，這恐怕也是制定《折杖法》的宋初統治者始料不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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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責任編輯：梅傳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