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辭海》“三槐”條:“《宋史·王旦傳》:‘祐(王祐)手植三槐于庭曰:吾之后世必有為三公者,此其所以志也。’后王祐次子旦作宰相,世因以‘三槐’為王姓的代稱。”《中國歷史大辭典》:“王旦(957—1017)北宋大名莘縣(今屬山東)人,字子明。王祜子。太平興國進士。以著作佐郎預編《文苑英華》……”一說王祐,一說王祜,《辭源》、《漢語大詞典》“三槐”條皆是王祐;臧勵和等編《中國人名大辭典》(商務印書館1921年出版,1998年影印)、張(扌為)之等主編《中國歷代人名大辭典》(上海古籍出版社)“王祜”條說是王祜。各種辭書如此不同,令讀者無所適從。
《宋史》(中華書局標點本)《王旦傳》:“王旦字子明,大名莘人。曾祖言,黎陽令。祖徹,左拾遺。父祐[一],尚書兵部侍郎,以文章顯于漢、周之際,事太祖、太宗。為名臣……祐手植三槐于庭,曰:‘吾之后世,必有為三公者,此其所以志也。”’校勘記:“[一]父祐‘祐’原作‘祜’,據章定《名賢氏族言行類稿》卷二四《王祐傳》、《王旦傳》改。參考本書卷二六九《王祐傳》校勘記。”《宋史·王祐[一]傳》:“王祐字景叔,大名莘人。”校勘記:“[一]王祐‘祐’原作‘祜’。據本書目錄中和《太宗實錄》卷四二、《東都事略》卷三○本傳、王珪《華陽集》卷三七《王素墓志銘》改。”原來《宋史》本作“王祜”,是校勘者改作“王祐”的。經過一番考證,我認為“校勘記”有誤,是不能成立的。
我是從宋人史料筆記中找到根據的。
司馬光《涑水記聞》(鄧廣銘、張希清點校本)卷七:“王旦字子明,大名人。祖徹,進士及第,官至左拾遺。父祜[一],以文學介直知名,知制誥二十余年,官至兵部侍郎,風鑒精審。旦少時,祜常明以語人,謂旦必至公輔,手植三槐于庭以識之。”校:“[一]父祜‘祜’各本俱作‘祐’,據《歐陽文忠集》卷二二《太尉王公神道碑銘》改,下同。”鄧廣銘先生是歷史學家,致力于宋史研究。他治學嚴謹,特別重視史料的鑒別。歐陽修于宋仁宗至和二年(1055年)奉詔撰《太尉文正王公神道碑銘》,文中說:“皇考諱祜,尚書兵部侍郎,追封晉國公。”歐陽修撰《碑銘》,是不會把人名寫錯的。
邵伯溫《邵氏聞見錄》卷六:“王晉公祐,事太祖為知制誥。……二郎者,文正公旦也,祐素知其必貴,手植三槐于庭日:‘吾子孫必有為三公者。’已而果然。天下謂之三槐王氏。”“祐”字可能是誤植。怎么知道呢?由李心傳《舊聞證誤》卷一可以知道。《舊聞證誤》在“二郎者,文正公旦也”后夾注:“出邵伯溫《聞見前錄》。按《國史》,開寶二年二月,以知制誥王祜知潞州。”李心傳看到的宋版本,王晉公的名字正是“祜”字。
周輝撰、劉永翔校注的《清波雜志校注》卷十“不置田宅”條校:“[王晉公祜不置田宅]‘祜’,鮑本、商本作‘祐’。《宋史》卷二六九本作‘王枯’,中華書局標點本據他書改作‘王祐’,未是。竊謂王此名乃取‘慕藺’之意:晉羊枯字叔子,王字景叔,其名固當為‘祜’。”這里從名字求證,令人信服。《史記·司馬相如列傳》說:“相如既學,慕藺相如之為人,更名相如。”司馬相如“慕藺”而取名,王祜也是“景羊”而取名。羊祜,字叔子,西晉大臣。以尚書左仆射都督荊州諸軍事,出鎮襄陽,開屯田,儲軍糧,作滅吳準備。死后,襄陽百姓在峴山他平生游憩之所建碑立廟,歲時祭祀。望其碑者莫不流涕,杜預因名為“墮淚碑”。王晉公字景叔,他的名字只能是“祜”字。
(責任編輯 葉玉秀)